才第二部阿莫多瓦的电影,却被各式各样的细节深深打动。

如果说一般的电影讲究戏剧冲突,那么好看的电影就是冲突不断,而优秀的电影则可以把冲突演化为生活的一部分,它无意去评说,只是用敏锐的洞察默默地记叙着。

活色生香中,人性被剖析的近乎残酷,却丝毫不让你觉得虚假和做作。

你会说:是的,生活就是这样,尽管我们极力掩饰着,然而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无私的老鸨和妓女——

【伊莎贝尔】

她的出场是无助的,痛苦的,愚昧的,这可能是因为她的职业,她是一名性工作者,是社会上的一个边缘人。

谁造成了她的怀孕不重要,她进入行当的原因也不重要,她怎样艰难地抚养孩子也不重要,甚至她的死亡也只是在信中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她是一个没有什么重要性的人,她的存在可有可无;而工作的性质又使她的工作带有一丝下贱和卑微,好像她没有资格去认为自己有任何的重要性。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非常不重要的人”,与所有高贵,有趣,典雅,智慧的女人一样,用生命和血肉,和响彻天际的痛苦,孕育了一个生命。

她靠满足人们的欲望去换取最私有的金钱,但她好像又不渴望金钱,而是像一名教育家一样,无私地把积蓄全部留给了儿子。

现实仿佛在劝慰她:与市长合影,和医院人员照相,上报纸和电视,是她的荣耀和巅峰。但至始至终,她最为珍视的,是和儿子的合影。

她完全接受了生活的真实,从来没有质疑和反抗过。

你可以说她平凡,或者说,无私。

【老鸨】

喋喋不休,出场的整个过程都在喋喋不休。

可这位“性销售经理”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在为自己辩护,而是在帮助另一个人,解决遇到的一个又一个的困难。

她轻描淡写地谴责一个临产无助又痛苦的母亲说:“宝贝,你太傻了,你其实是要生孩子啦。”

对着呼啸而过的见死不救的出租车大骂“混蛋!”

用生命拦下了巴士之后,面对巴士司机的懦弱,她只强调了“人命关天”,剩下的是一副不可动摇的表情:“废话少说,我不下车”。

判断产妇羊水破了之后,临时决定在大巴上直接接生。安慰倍受痛苦的产妇的同时,冷静地指挥大巴司机来帮忙。

得知没有刀和剪刀,她用嘴咬断了脐带,嘴角沾满鲜血,却笑着对孩子说:“看,这就是马德里…”

在她的眼里,讨论世界是否是公正的,好像没什么意义。

因为她知道,所有所谓的公正,都是靠一张嘴,一个笑容,一次吼叫换来的。

她可能既不认同人的自私,也不认同人的无私,因为生存让你无暇顾及这些,能做的,就是坚强。

——自私的三男二女——

三男两女,注定有一个人要出局,本来早早出局可以避免伤害。

可爱情从来都不是和平的,它的产生是轰轰烈烈的,它的结束是悲伤痛苦的。

爱情并没有多伟大,总是关于占有,时间,付出。深深的关联会产生一种惯性,违反惯性就会带来痛苦。但分手又总是存在的,只因爱并非永恒,它总是会随着时间消逝。

要让爱情永在,除非把快乐的瞬间永远定格,定格的方式可以是照片,可以是做爱,也可以是死亡。

【维克多】

自始至终,维克多或许都没有深爱过艾莲娜。

他的处男之身献给了这个女生,并认为在“厕所做爱那晚很棒”就是爱的启示。

他偷钱买披萨,固执地见艾莲娜,好像只是为了延续对自身的好感,证明“我是一个不错的情人”。
这份固执给了她牢狱之灾,所谓的爱转换为了真切的恨。这里的逻辑处理非常有趣:他望着头上的牢笼,以及电视中大卫在残奥会的雄性表现,眼神中迸发出一种怒火;他并不狠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偏执自我和艾莲娜,反倒是嫉妒那位坐在轮椅上努力训练,本来企图拯救他,而现已残疾的警官大卫。

而整个的复仇计划并非夺回艾莲娜,而是“在高潮之中戛然而止”,让艾莲娜对他求之而不得,报复艾莲娜对他当年的所作所为。

如此短暂的相遇,亲热,以及意外,却可以塑造一个男人如此长久的价值观。

滑稽的是,相比最初渴求爱的盛气凌人和逻辑混乱,现在渴望报复恨的他反倒是静如止水,思维敏捷。

影片中他的成长和报复计划是逐步递进并成功的。他认识了克莱拉,在成熟女人的调教中成了“最好的情人”;他根据自己的选择,主动抛弃了克莱拉,站在了感情的强势一方;他挑衅大卫,让他充满压力和警惕,同时揭露是桑丘拨动扳机,致使大卫残疾的真相,挑拨大卫和桑丘的关系,让三个男人的关系保持三角状态;他用工作态度得到了艾莲娜的肯定;他用言语挑逗艾莲娜;他成功地占有了艾莲娜;最后维克多和艾莲娜走到了最后,大卫选择离开;他和艾莲娜有了孩子…

但这是理想中的爱情么?爱上一个人,不应该是愿意为她牺牲一切么?还是,爱上一个人,是因为曾经为他/她付出了一切,而爱上了那个人所承载的回忆,爱上了无法去否定的那个自己。

成功征服了那个对自己说过最恶毒评价的异性,维克多证明了自己是“最好的情人”。

【艾莲娜】

女人的爱并不像男人一样,总是以性为起点的,当爱情来了的时候,肌肤之亲对于女性并没有任何的仪式感,而只是水到渠成,对女人来说,只有感觉到的爱情,才是永恒的仪式。欲望与爱情,女人们好像总比男人们分得清一点。

但女人也有弱点,她过于敏感,以至于把许多偶然理解为情感,把情感储存为回忆。回忆或者会呼唤愧疚,或者会呼唤激情,总之,它们会掺杂在复杂的思绪中,成为爱情的一部分。这种爱在现在,爱在过去,爱在未来的反复纠缠,决定了女人拥有敏感的爱情观。

艾莲娜也是这样的一个女人。辗转在两个男人之中,而她的选择,成为了剧情的焦点。

她本来对维克多印象不错,但维克多一句自大的话让她马上放弃了和他继续见面的欲望;大卫救了她,让她心生爱慕之情,她会为大卫洗澡,和他在浴缸中做爱;维克多对牢狱之灾的强调,让她有了罪恶感,最终她如愿以偿地让维克多“报复“;她坦承地告诉大卫自己出轨的真相,并祈求得到原谅;她担心大卫,维克多两个人的安全;即使影片的最后,她还会和大卫保持通信。

除了影片开头所塑造的吸毒庞克形象,艾莲娜都是一个给予者。这个逻辑不难理解,因为女性,大多时间都是在给予。她们给予感情,给予伤害,给予生命。

爱情对于她们,永远都是一个神秘的存在,因为她们想体味,被宠爱是什么感受。而事实上,被给予永远都是表象,在爱情中,女人永远是最大的给予者。
一个慈善者艾莲娜也是其中的一员。这种给予与其说是一种选择,不如说是一种本质上的冲突,她的给予,是为了冲破自己的愧疚,自责,以及弥补由于给予而不断牺牲的自己。

【大卫】

在大卫身上,我看到了最完整的人性。

他劝桑丘“少喝酒,别冲动”,是因为他是那个愧疚而恐惧的第三者;他竭力想制止桑丘不要“以权谋私”地泄愤,乃至自己牺牲了下半辈子的行走能力;他即使残疾,却充满激情地生活,成为了一名残奥会篮球明星;他会为了捍卫自己的妻子,滑着轮椅到维克多家与其对质;他会拍下克莱拉偷情的照片,汇报给桑丘,企图借刀杀人;他会在维克多与艾莲娜在一起后选择了放弃。

他是善良的,激情的,勇敢的,自私的,狡猾的,懦弱的。

但这些所有的特质,才构建了最真实的人之本色。

【克莱拉与桑丘】

两个人用互相射击宣告了自己所持爱情观的幻灭。

对爱情的固执,背后体现着最深刻的懦弱,却又用最武力的方式呈现。

或许爱情就是一场战争,但大家都不想牺牲,因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Sid

活色生香Carne trémula(1997)

又名:颤抖的欲望(台) / 活着的肉体 / Trembling Flesh / Live Flesh

上映日期:1997-10-29片长:103分钟

主演:哈维尔·巴登 弗朗西斯卡·内莉 利贝托·拉巴尔 安赫拉·莫利 

导演:佩德罗·阿莫多瓦 编剧:佩德罗·阿莫多瓦 Pedro Almodóvar/豪尔赫·格力加耶切瓦利亚 Jorge Guerricaechevarría/Ray Loriga/露丝·伦德尔 Ruth Rendell

活色生香的影评

shar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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