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7-03-14

活色生香:鲜活的肉体，颤抖的欲望

电影的海报相当的奇特。两块鲜亮光滑的肉体左右而居，一双手安抚于上，如同圆润的葫芦，像求神许愿时投掷的筊杯，又似某种神秘部落膜拜的图腾。初看，并不清楚这两个对称的曲线属于人体的哪个部位。后来才明白，这是男女交欢媾和的至深体位，人与人之间可以接触到的最近距离。

观看第三部阿莫多瓦的电影，对他野性和洒脱的风格开始有了一点点认知。如此充满狂热的海报，背后一定有同样痴缠的故事。电影的主演人物有五，三男两女。故事因性而起，嗜毒如命的外交官独生女艾琳娜，在酒吧邂逅了二十岁血气方刚的男主角维克多。年轻人的激情如龙卷风来去无踪，在酒吧的厕所里，匆忙之中帮对方完成了男孩到男人的转变，并且随口说出了下星期后再见的约定。一星期后男孩如约而至，只当一场露水情缘的艾琳娜却羞辱了维克多作为男人的自尊。他气愤不过，两人斗缠起来，并在混乱中开枪击中了闻讯而来的警察大卫，导致他从此下身瘫痪。艾琳娜对挺身而出的大卫一见钟情并爱上了他，成为了他的妻子。而维克多锒铛入狱，六年后，出狱后的维克多不仅要面对物是人非的世界，还意外发现当年这场误伤背后另有隐情。

剧中的三个男人，维克多，大卫，桑丘，都带着强烈的雄性与生俱来的控制欲，占有欲。抛开女人的影响，他们其实都是同类型的人。其中年长的桑丘表现得最为粗鲁野蛮，有点像《不要跟陌生人说话》的冯远征。多疑，酗酒，暴力，动辄对妻子饱以老拳，导致了妻子不堪重负，私下和他的同事大卫偷情。电影里对其他两个男人的性能力都做出了描述，唯独他完全不提，不由得设想这是导演的一个暗喻，他有可能有性功能障碍。一夜夫妻百日恩的前提就是性，所以俗话常说夫妇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合，没有床作为润滑剂的婚姻生活是难免硝烟蔽日。桑丘的妻子克拉拉正值壮年，一身风韵犹存的徐娘半老，熟女亦是欲女，两人多年夫妻却同床异梦貌合神离，也让后来的维克多钻了空子。

而大卫自从中了那一颗子弹，便落下了残疾，下半身瘫痪对一个男人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虽说他头顶上有残奥会国家级篮球运动员的光环和荣誉，但正如他所说，之前在路上看的是前方和天空，瘫痪以后永远只能低头看路边，要防止狗屎弄脏了他推轮椅的手。更为悲哀的事，他和妻子艾琳娜无法过正常的夫妻生活。唯一可以补偿的只能是口舌间的片刻温存，无异于隔靴搔痒。他的命运被那个偶然又必然的事件所改变，那一枪其实是桑丘带着公报私仇的恶意，他要接受这场孽债的后果。面对年轻的维克多露骨的挑衅，他郁闷，失落，发狂，嫉妒，怒火中烧，却无可奈何。

而电影里貌似最一无所有的维克多，拥有的却是其他两人无法比拟的优势：健康，年轻，充满活力。性的欲望背后有年轻作为源源不断的动力，就有了无限的可能和截然不同的结局。他在墓地里邂逅了桑丘的妻子克拉拉，一开始用钱去引诱她，不为所动，但他有让人垂涎的精壮身体和勃勃生机，这种带着本能的感官诱惑让干涸多年的女人难以抗拒。他有点孩子气般的拿出自己的健康体检表，证明自己身体上的清白，更加像一种赤裸裸的挑逗和炫耀。干净，雄姿英发又欠缺经验技巧的小鲜肉，对中年女人来说简直如同飞蛾在黑暗中遇见了那一抹勾人的魅火。两人的性教育课堂从第一节，第二节开始，到一发不可收拾。熟能生巧亦能生情，到了后面原本冷若冰霜的克拉拉已经深陷欲海不可自拔，爱上了注定只是路人的他。

当修道已成，身怀“绝技”的维克多在曾经耻笑过他的艾琳娜身上使出浑身解数时，同样沦陷了那一颗沉寂已久的芳心。两人做爱的镜头直白又诱人，彼此肉体上下饥渴的回应着，索求着，涔涔的汗水在扩大的毛孔间流淌着，背景高亢的男声一路带领着两人去幸福的绝顶。缠绵悱恻的水乳交融更像一副唯美油画，每一次进出深入，阴阳交汇，都能听到对方发自灵魂的呐喊。这种淋漓尽致的性爱，让艾琳娜在回家后沐浴时都忍不住再三回味肉体带来的芬芳，这种久违了的气息实在让人难忘，强烈的满足感甚至掩盖了因为剧烈摩擦而导致的撕裂和刺痛。正如电影的另外一个名字，这是鲜活的肉体，这是颤抖的欲望。

如果单纯从情欲上，可以看得出这五男两女的婚姻和不伦之恋的归宿。桑丘和克拉拉的无爱无性，最终沦为香消玉殒的悲剧。克拉拉和大卫、维克多的有性无爱的偷情，只是各取所需，无责任的后果就是血淋淋的代价。大卫和艾琳娜之间，更多像知恩图报的灵魂之爱。感情尚未来得及沸腾，就从爱情变成了亲情。这种感觉更加像冰块缓缓融化在了水里，无声无息，悄然而去。水的温度尚在，可是，那还是冰块吗？唯有爱与性合一，坐言起行的维克多，在这场残忍的求偶大战里笑到了最后。而现实中，这种灵与肉完美结合的婚姻又得来何易，单靠爱去维持的婚姻总有日薄西山的苟且，任凭欲望驱使去追寻的风流更像一场春梦。

电影的开头和结尾前后呼应，父生于车，子欲覆辙，唯独变化的是车窗外的肃杀冷清和熙熙攘攘。提心吊胆的日子过去了，婴儿更意喻着新生世界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