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8-27

登堂入室:第四遍看《登堂入室》，我想到了什么

重看这部电影其实是六月底期末考时候的事，但影评（如果算的话）一直拖到快开学才写完，我也是服了自己。。本来前面还写了一堆废话，现在想想还是删了直入主题吧。
1. 关于片名。
法语学了有一阵，虽然听力还是很差劲，好歹还能零零散散听懂一些，注意到片名“Dans la maison”在片中出现次数之多几乎到了有点刻意的地步。为什么这么反复强调我说不好，但我确实因此对片名产生了更多的兴趣。对片名的翻译，英译“In the House”是非常规矩的直译，但中译“登堂入室”强调的是进入的过程，一种动作，而Dans la maison本身是在屋内的一种状态，两者还是有区别的。译名将观众的目光引向克劳德进入拉斐尔家/热尔曼家的过程，这是后续在屋内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的前提，克劳德所采用的手段也非常高明，因此这一动作确实是重要的，同时揭示了——就像克劳德在结尾长凳上所说的那样——总有各种各样的方式可以进入一间屋子。总有方法推开一扇门，无论是现实中还是心理上。而在原本的片名中，“在屋内”让人联想到的反而是一种密闭的空间，也将更关键的问题指向了“在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进入的通道当然一直都在那里，但此刻它隐藏在阴影中，是被有意识忽略或掩盖的。毕竟，从情节中可以看出，进入一间屋子对克劳德来说从来不是一件难事，真正引发人好奇心的是在屋内哪些确然发生了，哪些没有，哪些经过了修饰，哪些掺和了想象。因此Dans la maison多了一层现实与文本的张力——这件事发生过吗？译名则更多指向的是事实，克劳德确实如愿以偿进入了他想进的屋子（尽管这一层也仍有讨论的余地，因为他进入一间屋子哪怕是仅仅作为一个文本行为也完全说得通）。但无论如何，译名缺少了一点审视现实与虚构的角度。
此外，既然片名是“在屋内”，那么片中究竟有多少间屋子？最显而易见的有两间，即拉斐尔家和热尔曼家。但其实还有第三间，就是克劳德自己家。如果单从译名来看，很难把关注点放到这第三间上。但克劳德自己家恰恰是个很重要的背景，对应他的成长环境。在这个家中发生了什么，将他从自己家引向了别人家？片中的三个家庭组成也非常值得玩味，拉斐尔家属于理想家庭，父亲-母亲-儿子，稳固的三角结构，因此克劳德虽然进入了这个家，最后还是被赶了出来，而热尔曼家和克劳德家分别缺失了子女和母亲的关键角色，因此克劳德得以从自己家脱离出来，又得以入侵热尔曼的家。
2. 关于虚实分界。
懒惰如我，遇到这种虚实交织的电影，一般都不会费力考虑何为真何为假，即便有困惑也不会努力解决，包括看欧容另一部《泳池情杀案》的时候也是这样。主要是我一直觉得，有距离才有审美，剪不断理还乱或许正是导演想要的效果。不过，相比之下《登堂入室》还算比较温和的，电影的大半部分时间里虚实分界还挺清晰，一直以来困惑我的都是最后在热尔曼家究竟发生了什么。比如，克劳德有没有和热尔曼老婆上床？又比如，后面有一个细节是热尔曼回家的时候发现桌上多了一摞书，妻子就解释是克劳德来还过书了。但在之前的镜头里，他妻子明明边和克劳德聊天边把热尔曼借出去的书放回书架上，为什么不一次性把书全都放回去呢？他们在书架边的对话是真实的吗？这些问题我依然没有答案，或许等到下次重看的时候会加以留意。
在这一遍中，我留意到的是克劳德自己的声音。片中人物的对话与行为可能无法判断虚实真假，但当克劳德的声音作为旁白响起的时候，基本可以断定这是他笔下发生的事。但纸面上发生的事是真还是假呢？不确定。这件事可能发生了，也可能没发生（又是跟主题挂钩）。克劳德的叙述可以被视为现实与写作的分界线，但无法成为真实与想象的分界线。因此，当结尾克劳德的声音响起，说他愿意陪伴在老师身边共同讲述新的故事的时候，整件事——即他遇到落魄的老师，两人坐在长凳上设想对面人家的生活——可能发生了，也可能只是克劳德自己表面乐观的想象。而克劳德的旁白，可以是一个对老师有点迷恋的学生、同时也是一个写作者的心声，也可以是一个塑造出来的人物的想法。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既然电影的结尾由克劳德亲口道出，这就同时也是他的小说真正的结尾。
这是这部片子tricky的地方，同时也是写作本身tricky的地方。欧容的高明之处也在于此。无论是《登堂入室》还是《泳池情杀案》都是以作者为本位，这样的电影有别于《穆赫兰道》那样梦境与现实交替的电影。因为梦境中的事物必然为假，哪怕有现实与心理的投射，也都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但写作中的事物却可以亦真亦假，而且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可以被作者本人操控的。

本来还想写点家庭关系层面的想法，但是第一点结尾其实带到了点，而且由于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我又快忘得差不多了（……），有机会下次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