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之光》是朝鲜族导演张律第二部华语片,前作《漫长的告别》2021年院线上映。
这是一个关于两个没有任何确定关系,却维持在各种关系边界的一对合作搭档,既暧昧不清,又彼此知心。辛柏青扮演了一个中年离异单身男性,以撰写北京美食文章谋生计,女儿由姐姐姐夫抚养,自己独身一人居住在已逝母亲的房子中,而黄尧则扮演了一个不断摄下北京城风景的摄影师,年幼受到领养,具有南北身份的北京人。
1.寻父之旅
整个电影都在寻求一种强烈孤独之外一种理解、和解、生活的感觉,主要围绕男主角谷文通与父亲谷运来的和解之旅。
从影片开头长焦镜头跟着谷文通以及女儿笑笑、姐姐姐夫去给母亲扫墓这件事开始,伴随着姐姐发现母亲墓地多了一束鲜花、起了疑心。在谷文通和姐夫抽烟空隙,姐夫向谷文通透露真实父亲的电话住址以及现状。
包括在拍摄后跳海酒吧询问欧阳文慧老家得知北戴河后,北戴河这个寻父目的地迅速成为连接个人归属以及两个孤独人口的节点。谷文通两次回到北戴河,田壮壮扮演的谷运来在影片中来回反复切三次放风筝的镜头。
在远景拍摄谷运来放风筝镜头既是对田壮壮三十年前的《蓝风筝》一次迷影层面的回馈;从剧作角度,也是一种谷文通穿越时光把自己儿时和中年的自己完成的弥合,越过童年父亲形象崩塌以及失父所造成的遗憾和伤痛。
影片的三分之二部分都没有让谷文通和谷运来父子完成视觉形象上的相合,很多声画分离镜头在间接的构成听觉的关联,通过一次似是而非的梦境完成父子在北戴河的相遇,一家人以及谷文通幼时与父亲合照见证者跨越时间的相逢。
在分别和姐夫、文慧的谈话中早已带出父亲曾猥亵妇女这一罪证,也同时由此引出梦境中的重逢,不断坦白、指证,辛柏青以一种近乎逼迫、责难的语气向田壮壮发文时与《蓝风筝》的现实结局互为镜像。
东亚的父子、母女等亲情关系,总是通过对待事情模糊、间接承认或否认完成事件的转变,心底沉重的隔膜,早就随着几十年的时光走向暗淡、凋零,自然而然导致一种不带攻击性同时展现出和解的自然态势。
在这趟寻父之旅和解的尽头,谷文通被姐姐告知自己前妻身患癌症晚期事实,这也间接导致在病痛危机面前,道出亲密关系崩塌的实质——二人各自出现婚外情——最终也走向和解的通道。
2.隐秘的孤独
从影片开头也通过文慧调试镜头中饭馆里的谷文通间接陈述二人之间的关系,关于摄影、美食,在文慧用手机按下按键的一刻,谷文通面向镜头。
跳海酒吧的闲聊和酒后漫步让这种合作共生关系迅速走上了一个介乎伙伴和情侣之间的关系平台,后者在民宿以及公交车的戏份时就把暧昧朦胧的关系告知观众。
谷文通和欧阳文慧实质都是一种北京的隐而不宣的孤独感,谷文通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不可避免的走入与世俗对中年人期望所违背的一面。
在谷文通初中同学聚会的那场戏时,大家以戏谑的口吻讲述自己感情上的不平挫折和事业上的不顺,互相讥笑,带来了一种并非独立,而是个体上的普遍性的一种“中年陷阱”和危机,直至结尾谷文通得知巴黎同学自杀的消息,把中年人愤怒之下困境的无奈摆到了台面上。
北花儿,在电影中初次现身的文慧的代号,来自北戴河的花儿。跟着父母五岁时去了广东,在文慧身上,一种复杂的身份感,是和谷文通截然相反的。
欧阳文慧也是现在Z世代年轻人的缩影,越来越多年轻人身上携带复杂的身份气质,走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中,越来越难辨别年轻人背后所隐藏的各种东西,哪怕是困境和不堪。
包括文慧遇见谷文通与民宿服务员闲谈以及公交车上主动要求抱紧自己的腰,不难看出,在二者的关系中,文慧一直占据优势和主导性,这是我们可以从关系的表面看到的事情。
文慧向谷文通暴露自己和巴黎前男友的关系现状,文慧又处于一种不为人知的受驱动的身份。谈及文慧父母身份却以一种小公务员的休闲态度带过。
文慧对谷文通所袒露的从表面到深度,从自己对暧昧的主导权到深层次在感情中的被迫,这种变化不难看出复杂地缘身份下文慧的孤独。
文慧和谷文通的相遇,包括南吉,其实都是孤独人口的相逢和碰撞,潜藏在北京这座城市下难以被察觉发现的隐秘痕迹,一些孤独的人相遇汇集到了一起,也有一些孤独的人自己默默前行。
3.北京的城市电影
王家卫是在讲香港霓虹的城市电影,娄烨在讲南京、上海、广州...的城市电影,《白塔之光》自然而然专属于北京的城市电影,北京各项地标在我们面前徐徐展开。
随着电影中谷文通在学生会唱的那首改编过的《北京欢迎你》,从跳海酒馆、平安大街、望京SOHO到广济寺、北戴河、北大红楼、鲁迅博物馆、中国电影资料馆到最重要的白塔寺,是自然上原汁原味的北京,从胡同到街道,喝着卤煮和咖啡。
张律的很多电影都在拍城市,福冈、柳川,拍韩国的城市,拍日本的城市、借着城市的风貌把漂浮、真实、孤独、难堪的人物以近乎日常的对话展现在我们眼前。
张律一直在寻找空间上的情感变化和非主流的人物形象,并非戏剧化的感情。唱歌、跳舞、吃饭、对话,从很日常的场景出发,描述电影中关于生活的真实性。
白塔之光,其实是关于所有关系的和解以及孤独的情感需求一种照耀的东西。这是一束光照亮了谷文通曾经与父亲和前妻无法消除的隔阂,也是曾经文慧缺少自己亲情归属的光亮,是照耀隐秘在城市背后孤独人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