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公开上映之前,《白塔之光》早在各大电影节获奖并得到关注。

上半年的柏林国际电影节是三大电影节之一,而《白塔之光》作为唯一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华语电影备受瞩目。几个月后,在北京国际电影节上,《白塔之光》又狂揽五项大奖。但电影节代表的是业内群体的评价,当这部带有强烈个人情感表达的文艺片下沉到市场后,他遭到了不少观众的批评,票房也非常惨淡。

但我仍要说,这是一部绝对值得一看的电影。

《白塔之光》围绕“白塔”这一客体的空间展开,从这个空间延伸出角色的精神符号和迷茫探索。

电影中,中年文青谷文通在自媒体做美食撰稿人,工作轻松舒适,他为人客气,气质帅气,又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

但潜伏在表面之后的困惑早就让他的生活千疮百孔。

他有一个破碎的原生家庭。

几十年前,当他仅五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因为卷入一场性猥亵的案件而声名俱损,母亲把父亲扫地出门,从此父亲杳无音信。

他有一段遭受背叛的婚姻。

妻子在生下女儿后出轨,她离开了谷文通并让他净身出户。谷文通并没有认真照顾自己的女儿,而是把女儿放在姑姑家里,他在自己的家庭里继续扮演“缺失”的父亲。

孤独和迷茫写在了这个中年文青的脸上,这个曾经的诗人对现实充满了困惑,他在情感上的缺口让他变得孤独。

后来他认识了欧阳文慧。与客气、内敛的谷文通不同,她活泼 大胆 充满好奇和勇气,身上带有探索的热情。但她在情感上和谷文通缺是共通的,她是个被抛弃在北戴河的孤儿,后来被领养去了广东,她曾情感上遭到了初恋男友的出轨,来到北京打拼后,她志愿在福利院工作了许久。她总是困在一种迷茫和困惑中,也许是在寻根过程中的失落,也许是在情感上被抛弃的创伤,也许是新生代“京漂”对城市归属感的缺失,她和谷文通两个迥然不同的人在北京城中缺建立起了来自孤独的深深吸引。

在电影中,两个因为孤独而相互吸引的灵魂建立起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时而暧昧时而疏离,这种似是而非的拉扯让观众感受张力的同时,也明白两人在情感上实际存在隔阂,他们终会回归各自的生活。

谷文通在寻父过程中和父亲实现了和解,但身边一切似乎也并无变化,他在迷茫中得知文慧要去和她的初恋男友复合,混乱中的他失去了礼貌和客气,向文慧的朋友问“你和他做过爱吗”。这一幕和文慧在小火车上遇到一家三口突然问“你孩子是亲生的吗?”非常相似。谷文通不礼貌的疑问中暴露了他对情感的渴望和孤独的抵触,在灵魂深处,他希望这个女孩能继续陪伴他。而文慧的唐突又是对亲生父母“抛弃”的无法理解,孤儿的身份并没有随着时间而完全消解,对情感的怀疑让她产生了更多关于生命的困惑。于是两个人在不同的时空中都做出了超出人设的出格行为,这也许正说明来自两人心中的孤独和困惑从未消解,只是压抑了。

而故事就在这样没有结局的结局中结束了。

看完电影后我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这种失落感主要是从谷文通身上散发出来的,但又不止。

谷文通的失落来自很多方面,有事业婚姻的不如意,与父亲的隔阂,作为诗人的过去,来自童年隐秘的悲伤,以及来去匆匆“抛弃”他的文慧。

我们不知道这样一个沉迷文字和过去的中年男性的孤独是怎样的,有人说中年人的孤独和青年人不一样,青年人的孤独常常是孤单,没有伴侣不分昼夜的聊天,没有朋友推心置腹的帮助,这些被概括成了孤独。但青年人有年轻的资本,他们的孤独是孤单,大多数情况下是一种个体和环境与集体的互斥产生的失落感。而中年人不一样,人到中年,生活在烛光中一眼可以望到头,人生过半若无家庭的庇护,也许会变得怀疑和迷惘,因为他们失去了“家庭”这个生活的“借口”,于是更加正视起自己的孤独。

电影中的谷文通就是这样的,人到中年却形单影只,来自父辈关于历史的失落让他失去了和父辈的连接,青年时期作为诗人的记忆已经变成了久远的过去,此时孤独完全渗透了他精神空间,只剩下无奈和叹息。

白塔在季节更迭中变换色彩,来去的人们带着不可言说的精神状态和它一次次擦肩而过,有的人选择在精神困境中自杀,有的人选择寻找回到过去的通路,有的人选择和解,但无论如何选择......那份似是而非的精神空间在白塔之光的照射下鲜活地跳动。城市包容了来自各个地方的人,但也容纳了不同的精神空间,有时散发浅浅的乡愁和孤独。

导演用白塔作为不变的客体,映射着人心的孤独和失落,以及放任和拯救,这种似是而非的失落感经由散文化的镜头语言表现出来,掺杂着来自北京独特的人文之美,让这部《白塔之光》充满了哲思和精美。城市的漫游者依然会在白塔旁边来回穿梭,他们的失意和牵挂不会消失,而是融入这座城市,就这样静静地存在着。


白塔之光(2023)

又名:The Shadowless Tower / Der schattenlose Turm

上映日期:2023-10-27(中国大陆) / 2023-02-18(柏林国际电影节) / 2023-04-24(北京国际电影节)片长:144分钟

主演:辛柏青 黄尧 田壮壮 南吉 李勤勤 王宏伟 王奕雯 刘丹  

导演:张律 

白塔之光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