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电影,或说粉红映画,是日本电影中非常独特的一类代表。在很大程度上,它们与软色情片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也从当时美国以暴力和色情为噱头的“剥削电影”中取得了不少精华。
粉红映画这种电影类型的诞生与日本六七十年代经济萧条之后的解禁不无关系,很多电影厂就是在经营不下去的情况下靠拍粉红映画继续留在电影业中的,其中不乏大量的名导。



铃木清顺《肉欲之门》
不过,在早年以拍摄健康优质的男女主角故事为主的日活电影公司,却把“粉红映画”发展成了自己真正的品牌。让日活旗下的粉红映画,成为了粉红电影中当之无愧的最优质作品,也成为了日活公司自己最具代表性的品牌之一。



但是,严格一点说,日活公司旗下的粉红电影应该叫“日活罗曼色情片”(Nikkatsu Roman Porno),他们有着比其他粉红电影或软色情片更为精致的布景,更专业和著名的演员、导演、摄影班底,画面也极其精美。
神代辰己就是最好的代表,当年他在拍他的第一部日活罗曼色情片《濡湿的嘴唇》时,是想把这部色情片拍得像费里尼的《爱情神话》那样的,对影片艺术形式的追求之高让当时的人们都嗤之以鼻。
而他的《女地狱:濡湿的森林》甚至入选了日本影史百年百部佳片之列,改编自萨德的作品《瑞斯丁娜,或喻美德的不幸》,其经典程度可见一斑。



《女地狱:濡湿的森林》 (1973)
日活罗曼色情片在1971年底诞生,1988年停产。
2016年刚好是日活罗曼色情片诞生45周年,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日活公司筹划了“Roman Porno Reboot“项目,找来园子温、行定勳、中田秀夫、盐田明彦、白石和弥五位导演,要求他们每人都拍一部粉红电影。
而对作品的要求,几乎都和以前的粉红电影的准则一致。片场比较短,在70-80分钟之间。每10分钟要有一场情欲戏,制作费用低,一周内拍摄完成。
日活的本意,其实是给日活粉红一个纪念的由头,找来这么多名导演,多少可能也是想重现一下当年日活的雄风吧。但是,至少从园子温的作品《反情色》来看,日活有点自己给自己打脸的意味。



《反情色》的英文名直接就是Antiporno,是Anti-(反)和porno(色情)的直接合成。光是在片名上就透露出了对情色的背反之意,真正落实到片子中时,这种“Anti—”就更明显了,渗透到影片的多个层次中。
首先,片子的质感很疯,很癫狂,很多地方也不按常规剧情片的逻辑出牌。画风大概是下面这样的。



就这点来说,还满符合《园子温》的风格的,园子温找来了AKB成员富手麻妙来饰演女主角,在他的调教之下我们可以看到,富手麻妙身上那种少女偶像的纯洁气质完全可以在导演需要的时候被癫狂取代。
这种癫狂完全压倒了她身体带给人的肉欲感,本身就是对承载了男性欲望的“既纯洁又淫荡的客体”的一种打破。这是影片Anti-的第一层。



片中的裸露部分,完全达到了粉红电影的标准。不过,这些戏份在导演的处理和影片的主题之下,是完全“去色情化”的。
打个比方,就好像你看拉斯·冯·提尔的《女性瘾者》中的性爱片段,不会有任何欲望一样。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影片探讨主题的严肃性造就的。
《女性瘾者 I》 (2013)
性和色情,在《反色情》中,直接成为了反色情的手段之一,或者说,色情它本身就是反色情。这是影片Anti-的第二层。
举个例子,主角京子,总是创作和色情相关的绘画、小说,也出演AV,甚至自己也拍摄软色情的写真。
但她却总是会在受到性刺激的时候,控制不住地呕吐。她一方面高喊着自己的身体是淫荡的,欲望的,妓女的;一方面在生理上又丝毫不享受这种淫荡和欲望,呈现出一种背道而驰的不适应。



京子作为片中的绝对女主角,她的个人身份,在影片中出现了多次的转换和背反。园子温用了几种非常巧妙的手法,让京子这个角色在不同的身份之间来回变换,也在不同的空间之间来回穿行。
具体的就不在这里做剧透了,只说一个最简单最普通的手法,他用了打乱的、闪回的、重置时间,来展现了京子在不同的阶段的经历。但整个故事,基本上又都是发生在下图这个空间中的。
这个大面积被刷成黄色的房间,也被园子温不断的打破,然后重建,然后又打破,再重建,直到身为观众的我们和主角京子都分不出虚实。
这种对空间打破和重建,依然是和前面所说,与他对京子身份的转换紧密联系在一起。比如AV的拍摄现场。
这个基本不变的空间,当然是应对着一种禁锢。不过,当它被园子温打破之后,禁锢的空间概念也就不存在了,但人物依旧处于一种看不见的、“虚”的禁锢之中,这种“虚”,恰好和现实对女性的禁锢的“实”对应了起来。
片中有很大一部分情节是在讲AV的拍摄,包括AV的拍摄现场,京子拍摄AV前的面试,AV拍摄时候的中场休息等等。所以说,AV拍摄的开始和结束,以导演的CUT和摄影机的转动为界线,就建立了两个重叠的、真实和虚幻的空间。



它类似于电影带给我们的一种恒久命题,现实中的世界和电影中的世界,到底哪个是真实,哪个是幻境?你是在扮演着现实,还是现实在扮演着你?
所以,对空间和现实的打破重构,又是《反情色》Anti-的第三层。
当然,就像大多数探讨色情的严肃影片一样,《反情色》也借主人公京子之口表达了一些女权方面的问题。
这段话,如果结合着影片本身还会更容易理解。导演要说的话,《反情色》这部影片Anti-的核心,也就在这段话里了。



但即便暂时没有看过影片,回想一下日本的性文化、色情产业,又或是进入了电影史的粉红映画、日活罗曼色情片;它们中的极大多数,都在一定程度上以展示女性的身体和性,作为色情消费的通道。
当然,这种形式即便是在普通的、没有直接性镜头的商业电影中也广泛存在着,并非只在粉红映画中独占一隅,粉红映画也的确有它的艺术性所在。
但园子温,却正好在日活罗曼色情片的庆生之时,拍下了这样一部打着色情的旗号反色情、反消费女体的影片。
还真的和影片的台译名《这不是色情电影》完美吻合了。


反情色アンチポルノ(2016)

又名:不是色情电影(港) / 这不是色情电影(台) / Antiporno

上映日期:2016-09-07(巴黎诡奇电影节) / 2017-01-28(日本)片长:78分钟

主演:富手麻妙 筒井真理子 不二子 小谷早弥花 吉牟田真奈 

导演:园子温 编剧:园子温 Shion Sono

反情色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