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9-03-30

入殓师:生之不朽

生之不朽
《おくりびと（入殓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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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一部分永远存在。
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近两年看的电影比以往会多很多，也许和先前志愿在这方面专业发展有着关系。然而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或者处于什么样的场合，我看电影总是在乎电影叙述的那个故事被制作班底赋予的精神，以及他们给予我的感受。好的故事被制作成影片，在光影运动的无形间，会渗透出一种柔软的气场，深入你的骨髓，流入你的心脏，温柔地抚摸你的泪腺。
泪水无声地从脸颊上滚落下来的时候，自身总是慢上几秒才发觉。
这回我是在阳光退去，云朵逐渐密布时看完了这部《入殓师》。过程中数度滑落的泪水，温柔得无法抑制。像是代替密布的云层下了一场阵雨。

诚然是冲着今年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头衔去看了这部电影，失望是一点也没有的。看完之后和朋友聊上两句，我说，就算这不是一部最好的影片，但绝对不可能是不好的。原本关于生死的肃然解读，用一种缓慢和浅淡到甚至不留痕迹的诉说呈然眼前，带着合适的温度。

“入殓”属于殡仪丧葬服务中的一项礼仪性的，为逝者净身更衣上妆的环节。给我们第一印象便是白色的冰冷与黑色的肃穆，与逝者的遗体打交道的晦暗职业。就像影片中大悟的职业被朋友及妻子所知时换来的抵触与不理解一样，无论是在日本还是在我们国内，这绝对是一项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二零零二年爷爷去世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家里来了很多人，长辈和各路勤朋友好友。我隐约还能记得当时来料理丧葬事务的殡仪人员，是一个面容枯黄，不断说着好话的中年女人。甚至还记得他和家人说着什么关于僵尸的话语。总之完全没有好印象，亲人对于殡仪公司的感谢不过是出于礼数和事务上的，完全没有情感可言。都说我们祖国是礼仪之邦，看完影片后比照自己记忆中的片断，情绪难以言表。
是的，入殓师是与尸体在打交道，是“靠死人吃饭”，是一个人们不愿接近的特殊的边缘职业。但是看过这部影片的朋友，一定都对这个“不干净”的职业，有另一种无比纯净的认可。

大悟的第一次工作对象是去世已经两周的老太太，遗体已经腐臭不堪。第一次接触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尸体，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何况是如此不堪入目的状况，更何况带着今后将以此为职业的矛盾心理。工作之后乘巴士回家，被人指指点点，自己也觉得心中异样，于是到儿时澡堂死命搓洗。回家后看到餐桌上杀好的鸡，难以自制地觉得恶心，而后对妻子难以自制的冲动，不为别的，只因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承受了从未承受过的沉重，以及跨越了死者与生者之间如此浅淡又深刻的沟渠。那时我想到的，竟然是《论语•先进》的：未知生，焉知死。而我想说：不知死，焉知生。
正是因为触到了死亡，才真正体会到生的可贵。知道了世事无常，知道了那个永远无法逃避的终点，并且不只是想象，而是切身触摸到了的时刻，才了然生命的无上。活着就可以意味着一切。

大悟渐渐习惯和深入了入殓师的工作，渐渐看到了人间百态，看到了各种送别亲人的冷暖。历经了亲友的质疑与反对，坚持了自己的坚持。而此刻的大悟的坚持，已经是看到了入殓师那一份不可言说的神圣。
人们都愿意相信生命是可以不朽的，然而事实总是毫不留情地让人们失望和绝望。喜欢泡澡却又是负责火化的老爷爷说，死就像一扇门，走过去之后就又是另一场旅程。他总会在火化机前对逝者说：路上小心，总有机会还能再见的。NK代理公司的招聘广告上写的是：帮助他人踏上安稳的旅程。
穿过门之后的旅程，是崭新而无痛苦的。即便这是人们臆想中的，祝福也好，祈祷也好。生命就是在这个时候达到了不朽。

不朽的不是肉体，而是在生的人对逝者的思念，以及逝者留给后人珍贵而沉重的记忆。生命的不朽，在于这样一种精神上的传承。而我们的入殓师，就是站在二者之间，交递的那一双温热的手。
影片最后，大悟为自己的父亲入殓。父亲手中紧握的小石头，轻轻落下。那一刻，压抑和积蓄了多年的情感昭然若揭，不言而喻。而更重要的是，大悟将小石头放到妻子美香的手中，轻轻按放在她的肚子上。沉默多年，最终在已经冰冷的遗体上却显得更加炙热的爱，就这样无声地传递给了下一代。于是父亲的爱，在这双手交递之间达成了不朽，永远散发着温和的热度。

安妮曾经说，生是过客，跋涉虚无之境。讲的是《莲花》中那一场旅程。若我们的生命终究是虚无，那即便跋涉千里，亦得不到超脱。而我想，我们一生的跋涉最终的超脱，或许就是亲人口中的一句：您辛苦了，路上小心。

也许有人会说，这样饱含深情的入殓师，不过寥寥。而我更宁愿欺骗自己，他们就是全部。
谁让我愿意去相信美好，愿意去相信爱和光。

《入殓师》让我更加愿意去珍惜生命里遇见的每一个人，珍惜每一段共同度过的时光。让我愿意去相信那扇在生死之间的门不再充满恐惧。
如此，一段一段的生之不朽在天道循环和兆载永劫中即便微茫，却也熠熠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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