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临近结束时,奥古斯特故技重施乔装神父,到一户穷苦人家行骗,得手后正欲扬长而去,却被这家身患小儿麻痹的女儿挽留。发生在虔诚姑娘和假神父之间的对话,成功赚得了我的眼泪。
借着上影节的机会时隔半年多再一次踏进电影院,看到了费里尼1955年的作品《骗子》,我被深深打动,为炎凉世态中那份纯洁的信仰。
电影开头,奥古斯特就和两个同伙扮演成神职人员到一户农家行骗,两个同伙一个叫罗伯特,长相俊朗;另一个叫毕加索,自称拥有"天使般的面容",很容易赢得陌生人的信任。三个人常常一起行骗,在之后的一个段落里,他们装扮成政府人员去到市郊的贫民区,以发放福利房合同的借口骗取首付款。在这里,穷人是固定的行骗对象:他们纯朴、轻信、涉世不深,他们容易服从所谓的权威(无论是掌管天国的或是掌管世俗的),他们也容易被天上掉馅饼的便宜诱惑。
如果骗子也是一份职业,那么奥古斯特一伙无疑是出色并且敬业的,骗人已经深入了他们的骨髓。在一场戏中,三个人开着罗伯特从一个年迈情妇那里搞来的豪车,来到一个加油站。没有提前的计划,罗伯特就利用看上去高贵的一身皮囊,从一个加油工老头那里骗到了一万块钱。随后在另一个加油站,奥古斯特又将这套把戏复制在一个少年身上。
对于赃款的处置,三个人采取不同的态度。奥古斯特和罗伯特会以上层有钱人的姿态挥霍在风月宴乐场所,而毕加索在市区有自己的家庭,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在家里等着他,他爱她们,把钱都花在她们身上。一天晚上,三人酒后游荡在空无一人的罗马街头,奥古斯特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教导毕加索:你没法像我这样,一个骗子不应该有家人的牵绊,我和罗伯特是自由的,而你应该找一个正经的工作,回到你的家人中去。随后,奥古斯特和罗伯特扬长而去,毕加索迷茫地望着空旷的街道,最终扔掉了骗来的外套,选择了回家。
电影过半,我们发现奥古斯特并不是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孑然一身,他在街头偶遇了正在上学的女儿,自此一丝犹豫不绝的神情就常常挂在他的脸上,突然出现的女儿构成了奥古斯特的牵绊。奥古斯特和女儿相约吃饭,听说女儿准备找一份薪水微博的工作,他觉得无法接受,女儿说:“可是爸爸,很多人都是那样生活的”。但对于奥古斯特来说,这不是一个选择,他答应资助女儿三十万,以帮助她继续学业,不料被之前骗过的人在影院认出,当着女儿的面被警察带走。出狱之后,奥古斯特发现罗伯特去了米兰,就搭上另一伙人,于是就发生了开头提到的那段感人场景。扮作神父的奥古斯特出于恻隐之心,答应了残疾姑娘想要见他一面的请求。她让他想到自己的女儿,他可怜她身体的残疾。但是出乎意料,姑娘坦陈自己的内心是平安而幸福的,她笃信自己的遭遇是上帝的旨意,对于这种安排,她安然接受。甚至,她感恩于自己不必像姐姐一样,每天五点就得下地劳作,相比姐姐,她觉得自己像个女王。
奥古斯特无疑被姑娘打动了,他虽然骗到了钱,但是在姑娘单纯的情感面前,他一败涂地——自私败给了纯洁,贪婪败给了虔诚。看到这里,我觉得奥古斯特会把钱留下,果然,回程的路上他告诉同伴自己没有拿走那笔钱,并且发表了一通激昂的演说,半是谴责,半是忏悔。可是,正准备第二次陷入感动的我,却被费里尼给了重重一击:同伙在他身上搜到了私藏的钱财,为了帮助女儿,奥古斯特不惜坏了行规,上演了骗中骗。费里尼告诉了耽于幻想的我,什么是现实。最后,奥古斯特被同伙追打致重伤,一个人躺在荒野,他挣扎着爬向公路,终究筋疲力尽。临终前,望着一户人家行路的背影,不知他是否搞明白了那个道理:“爸爸,很多人都是那样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