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刷了两遍,第一遍和所有人一样震惊于罗南的演技、甜茶的甜,并为法国帅锅Louis Garrel打抱不平——和结婚后瞬间油腻的劳里相比,教授才是永远有赤子之心、想触碰又收回了手的少年!
第二遍爱上了Beth(据说她在原著中是三妹,但是演员长得显小加上Amy气场太强,我一直以为她是小妹)。我爱她自足、不索取,只要有一架钢琴,有歌声、和弦和音乐就能沉浸在幸福中。她不像其他姐妹,或是追求在上流社会有一席之地,或是追求自己的事业,或是追求爱情和家庭的美满——这些追求因为牵扯到别人的评价、认可,牵扯到别人是否给自己的付出努力合理的回报,而变得极其复杂。Beth只是安静地弹琴,她不是一流的演奏家,只想为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音乐和快乐。
也许因为她较为体弱多病,仰赖家人的照顾,教育也全部在家完成,她最明白人都是脆弱、需要互相依靠的。于是当母亲不在家,姐妹都不愿意去看望穷苦邻居时,她一个人提着篮子去了。当Jo的爱情和事业同时陷入低谷,她对Jo说,“像母亲一样,为身边的人做一些事吧”,请Jo为自己写一些故事,“即使有一天我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如果关注点在Jo的故事上,很容易陷入自怨自哀自怜的怪圈:一个出自弱势阶层和性别的个体,努力奋斗向上,却无法遇到与自己真正匹配的伴侣。她的青梅竹马劳里虽然对自己的富裕家庭表现出叛逆,但骨子里仍然无法放弃钱财、身份带来的一切特权,他的放荡仅仅依托于他的出身才显得浪漫。他永远不会理解Jo的生命更加复杂深刻的追寻。劳里说新婚妻子Amy管自己叫“My Lord”的时候全影院爆笑,可见他设想中的爱情和婚姻关系仍然是女性依附于男性的。Jo和Amy两姐妹的性格中都有不羁的部分,但Amy更愿意玩那个传统婚姻的游戏,因此他从征服Amy中收获快感,也承认和永远无法驯服的Jo结合会是一个灾难。
第一遍看电影我也带入了Jo的内心世界:一个独立自由的灵魂,最坏的命运莫过于成为一个“妻子”了;可是当自己走得太远,忽然发现身边再没有人并肩,是多么孤独!这种孤独折磨着现代社会的很多人,我们都以为,自我实现是最重要的事情,不愿意与家人的唠叨、社会的规训妥协。
Beth提供的是“自我”的另一种可能。“我”没那么重要,“我”也从来不是原子化的、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的“独立”的个体,而是在和他人的互相羁绊中在人生中摸索着。她继承了她的母亲的品质,这种品质其实也在我们很多人的母亲身上能够找到:一辈子为了孩子而活,为了身边的人而活。我曾经很为自己的母亲不值,她做一份稳定、日复一日的工作,仿佛没有她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但我现在明白了一些这样为了别人而生活才能真正让自己变强大,不让自己站在一条脆弱的钢丝绳上行走、迷失生活的意义。
在电影的开放式结局里,教授来访,Jo终于明白她和教授天生一对:他们有共同的文学语言和追求,都和社会教条有些格格不入。教授是移民,也经历过被人轻视的过去,所以他诚实地说Jo最早在报纸上写得小说不好,问她“难道从来没有人认真得(将你作为一个严肃的作家)对待你吗?”他们之间能够产生真正平等的对话、持之以恒的陪伴。可是无论是原著作者本人的经历还是电影中出版商与Jo的一番你来我往,我们都能意识到,这样一个势均力敌的伴侣在现实世界中很难出现。
所以看完电影后对“爱情”仍旧是比较怀疑的。不过我很向往Beth和母亲所代表的“亲情”。亲情里不需要Jo和教授的势均力敌,也不需要Amy和劳里/Meg和John的夫唱妇随,而是互相承认自己的软弱,互相依赖,并为彼此付出。电影中甚至设想亲情扩大到超越家庭的范围内:跨越种族(南北战争的历史背景)、阶级、性别,虽然有些理想化,但是是一种超越当今社会每个人、每个群体各自为营的壁垒的努力。——不是说这样的生活是容易的。电影里母亲说,她每天都要非常非常的努力才能不生气,才能一直对每个人善良。
我很想成为Beth这样的人,不沉迷于现代社会无穷无尽用娱乐填补空虚的恶性循环,自足心安,为小的大的家庭奉献一些光与热。可我从小到大的教育、生活都让我变成一个自私的人,让我不知道怎么和别人建立起连结,最终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仿佛漂浮在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