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2-08-21

小妇人:《小妇人》电影剧本


《小妇人》电影剧本

文/〔美国〕格蕾塔·格维希

译/罗姣

根据路易莎·梅·奥尔科特小说改编。

“我曾经历诸多烦难,所以我要写快乐的故事。”——路易莎·梅·奥尔科特

内景,纽约,出版办公室,1868年

女主人公乔·马奇迟疑着。

在昏暗的走廊上,她深呼吸,不断做心理准备,低垂着头,仿佛进场之前的拳击手似的。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稍顿,然后推开门,面对一间杂乱的屋子。

屋子里全是男人。有些人的脚架在桌子上,跷得比头上的帽子还高,当然也不会劳神对她脱帽致意。他们边抽烟边阅读,几乎没注意到她进来了。

乔走过一张张桌子,目标明确地寻找着。

乔(清了清嗓子):打扰了。

达什伍德先生(年纪最大、烟抽得最凶的那位先生)望着她。

乔:我找《火山周报》办公室……我想见达什伍德先生。

达什伍德先生看着她,不吭声。

乔(紧张地呈上文稿):我的一个朋友要我来投交一篇小说,是她写的,如果合适,她很乐意再写一些。

他站起来,伸出粗糙的大手。她把手稿给他。

达什伍德先生(翻页):我想,这不是初次尝试吧?

乔:不,先生,她的稿子曾卖给过《奥林匹克》和《丑闻》,在《巧言石旗帜》上发表的一篇小说还得过奖。

达什伍德先生:得奖?

乔(底气不足地):是的。

这会儿他看清了乔的容貌和缝补过的衣裳。

达什伍德先生:坐。

乔坐下,双手交叠,试图盖住衣服上的墨迹。达什伍德先生拿起笔,一边读她的故事,一边饶有兴致地删改、做批注。随着他的笔一次次划掉字句,乔感到心都要碎了。她几乎要哭了,此时——

达什伍德先生:我们采用了。

乔(抬头):真的?

达什伍德先生:要修改。太长了。

她点了点头,他一页一页将她写的删除,递还给她。她仔细查看。

乔:你删掉了……我特意让几个罪人忏悔。

达什伍德先生:这个国家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人们想要得到乐趣,而不是被说教。现在道德箴言没有销路。(刻意地)也许你可以告诉你的“朋友”这一点。

乔又看了看她面目全非的小说。

乔:你们怎么……我的意思是,什么报酬……

达什伍德先生:这类东西我们一般支付二十五到三十块。这个的话我们付二十。

乔(金钱比艺术重要):它是你们的了。编辑吧。

乔递过小说,达什伍德先生递过钱来,成交。

乔(随后):我要不要告诉我的、我的朋友,如果她有比这个更好的故事,你们还会采用?

达什伍德先生:我们要看一看。告诉她要写得简短而辛辣。如果主角是个女孩,结局一定要让她结婚。(漫不经心地)或者死掉。

乔:什么?

但他已经转入了下一个话题。

达什伍德先生:她想给这个故事署什么名字?

乔:哦,是的……如果可以,请不要署名。

他打量她。

达什伍德先生:当然,随她的便。

乔:早安,先生。日安。

外景,纽约,1868年,白天,接前景

纽约的街道。南北战争后,正处于工业革命的边缘。这是一座正在转型中的城市,20世纪即将到来。马、手推车、年轻人、老人、黑人、白人、移民、归国士兵、工厂工人、富有的工业家、时髦的女人、贫困的母亲,全都拥挤在街头。

我们看见乔(也处在转变中)兴奋地在街上奔跑。她撩起裙子,毫不矜持地发足狂奔。享受着奔跑的乐趣。

字幕:小妇人

外景/内景,纽约,家庭旅馆,1868年,白天

乔边走路边看书,一步两级地跨上一幢褐砂石大房子的台阶。她弯腰抱起一只在台阶上晒太阳的猫。

乔(对猫):我家贝丝会非常喜欢你的。

乔穿过房子,进到客厅,放下猫,径直走向壁炉。她背对炉火站着取暖,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开始写起来。

她全神贯注地写着,一群喧闹的大学生和教授们涌进房间,其中有男人也有几个女人,但她没有听见。她一直写着,直到——

弗里德里希(画外):下午好,马奇小姐。

乔从笔记本上抬起头,看见弗里德里希·巴尔正垂目看着她。他说话带法国口音,并且和所有欧洲人一样,似乎比美国人更有学识。

乔(挺直身体):下午好,教授。

弗里德里希:你着火了。

乔:谢谢。

弗里德里希(突然着急地):你着火了!

乔霎时注意到她的裙子后摆被烧着了。在一片慌乱中,那群人中的一个女人帮她把火扑灭了。

一场灾难得以幸免,虽然很丢脸。

弗里德里希(笑):我也有同样的习惯,知道吗?

他给她看自己夹克上的焦痕。乔正要笑,这时女房东柯克太太匆忙走进房间。

柯克太太:吉蒂和明尼在等你!

乔向楼上望去,看见两个小女孩在那里蹦蹦跳跳。

乔:我的学生需要我。

弗里德里希:一天到晚都在工作。

乔(夸张地开玩笑):金钱是我唯利是图的人生的终极目标。

弗里德里希:仅仅贪财的人可不会像你一样弄得满身墨迹。

乔强烈感受到痛并快乐着,窘于被看穿,又幸于被理解。

乔(局促不安,离开):我妹妹艾米在巴黎,在她嫁入豪门之前,我得负责养家糊口。再见。

弗里德里希(凝视她的背影):再见。

外景,法国,巴黎,1868年,白天

20岁的艾米·马奇是一个天使般的女孩,留着金色卷发。她正在和其他几位年轻艺术家一起画一个舞台场景。这是经典的一幕,两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在野餐,艾米效仿她喜爱的18、19世纪画家,画得非常逼真。

她看向身旁青年的画作。他和她的画法截然不同——绘画鲜明夺目,颜色明亮而不真实,空间扁平。绘画不旨在逼真:这是现代主义的萌芽。

她回视自己的作品,意识到她可能从到这里学习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错过。或许她已经与自己的时代失之交臂。她继续绘画,陷入困扰。

外景,巴黎的大道,1868年,白天

艾米和马奇姑妈坐在一辆敞篷马车上,她在读一封家书。巴黎人仿佛全都涌上了街头。马奇姑妈不停抱怨,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到开心点,而且她今天上午状态上佳。大街上是值得观看和被观看的地方,而艾米·马奇在这两方面都做得很出色。

马奇姑妈:要我说,颓废派已经毁掉了巴黎。这些法国女人连梳子都拿不动。

艾米没有回应。

马奇姑妈:艾米!我说:“这些法国女人连梳子都拿不动。”

艾米:哦,是的!非常正确,马奇姑妈。

马奇姑妈:不要迎合我,姑娘。你那些爱惹麻烦的家人写了什么?

艾米:妈妈对贝丝只字不提。我觉得我应该回去,但他们都说让我“留下”。

马奇姑妈:你回去也做不了什么。贝丝是生病了,不是孤独。

艾米斜了她一眼。

马奇姑妈:在你和弗雷德·沃恩的婚事定下之前你不能回家。

艾米脸红了,把信收了起来。

艾米:是的,当然,在我完成所有的绘画课程之前。

马奇姑妈看着她,一时困惑不解。

马奇姑妈:什么?哦,是的,是的。当然。

艾米看着从身旁经过的一个个路人。突然!她看见了一个忧郁的青年,又高又黑,走路时低着头。

艾米:停车!劳里!劳里!

她不顾仪态,跳下马车就跑起来,差点撞倒路人。那是西奥多·劳伦斯。26岁的劳里,和大多数26岁的年轻人一样没有人生方向。俩人毫不拘泥地欣然拥抱。

劳里:艾米!你长这么大了!

艾米:你写信说你会来旅馆!

劳里:我找过你,但到处都找不到!

艾米:你找得不够卖力!

劳里:也许我只是没认出你,你变得这么漂亮了。

艾米(做鬼脸):得了吧。

劳里:我还以为你喜欢听这话呢!

艾米:才不。你爷爷在哪里?

劳里:还在德国。我自己一个人,旅行、找乐子。

艾米(取笑他):还有喝酒、赌博和调情……

劳里:别告诉你妈妈!

艾米:你是在欧洲追着哪个年轻女孩跑吗?

劳里(神色黯淡下来):不是。

艾米(不再开玩笑):我……我不敢相信乔拒绝了你。我很抱歉。

劳里(干脆利落地):不用,艾米。我没事。

马奇姑妈(画外):艾米!艾米·马奇!你回来,立刻!

艾米(对劳里):噢,马奇姑妈!

劳里飞奔过去,跳上马车,亲吻马奇姑妈。

劳里:我们都挺好的吧,夫人。

马奇姑妈:把他从我身上弄下去!

他又亲了她一下,大笑。

马奇姑妈:快走!我们走!

马奇姑妈催促马车离开,艾米被拉上车,劳里则被丢了下去。

艾米(在劳里身后喊):来参加新年派对!是个舞会,所有人都会参加,包括弗雷德……八点到旅馆接我——查维恩旅馆!穿上节日盛装!高礼帽和丝绸衣服!

劳里:我会的!我会穿上我最好的丝绸衣服!

劳里转身,继续他忧伤的漫步,艾米还在看着他。然后转向马奇姑妈。

艾米:是劳里!

马奇姑妈:我知道。

艾米转身最后看了一眼劳里。她爱他,一直爱着他。

内景,服装店,1868年,下午

梅格·马奇长得很美,但散发着因生活压力而造成的愁苦气质,她正和萨莉·莫法特一起逛丝绸店。萨莉是一个富有的年轻女人,一副漫不经心又厌烦的神气,因为她从来不用为获取别人拥有的东西而工作。

萨莉(对店员):二十码蓝色丝绸,还有粉色的。稍后会有人来取。

她看向梅格,后者正在抚摸一块漂亮的灰色丝绸。

萨莉:噢,梅格!这个你穿一定很漂亮。我知道应该送到哪个裁缝那里。你会成为康科德最漂亮的妻子。

梅格:噢,不,约翰需要一件新的冬装外套,黛西和德米也需要新衣服,还有——

萨莉:——还有他的妻子需要一条新裙子。

梅格(试图掩饰尴尬):我不能……这个,反正就是不能。

萨莉:他见你穿得那么漂亮会感到很高兴的,然后就会把费用的事全忘了。

梅格(含糊其辞):我觉得也不是那么奢侈。

店员:二十码行吗?

梅格(做决定):是的。谢谢!

梅格看着美丽的织物被剪开,既高兴,内心又在与愧疚作斗争。

外景,梅格·马奇家,1868年,白天

梅格从一所简陋的乡村小屋中走出来,一边擦手一边自言自语。

梅格(愧疚地):五十美元,我当时怎么想的?

她看见自己两个三岁的孩子——一男一女,黛西和德米——在院子里玩耍。她坐下来看着他们,既感恩又感觉被束缚。他们向她跑来。

黛西和德米:妈妈……妈妈!

他们扑进她的怀里,她抱住两个孩子,然后让他们继续去玩耍。一曲优美的巴赫钢琴奏鸣曲被奏响……

外景/内景,马奇家,1868年

音乐声渐响,我们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她们儿时的家——阁楼、餐厅、楼梯。最后我们看到贝丝·马奇,她一个人在弹钢琴。突然她停止弹奏,似乎很痛苦。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阳光照在手上,她伸出手。

妈咪(画外):贝丝!贝丝?

她没有回答。

内景,纽约剧院,1868年,傍晚

舞台上演出的是莎士比亚的《第十二夜》。乔在后排廉价的站席上。她看得全神贯注,身体前倾,几乎要探过栏杆。

这是薇奥拉(女扮男装)诱惑奥丽维娅的场景。

奥丽维娅:……你以为你不是你自己。

薇奥拉:你猜想得不错,我不是我自己!

弗里德里希坐在正座上看戏。这时他看见了乔,然后就一直看着她看戏,她欣喜的样子也让他露出了微笑。

内景,纽约剧院大厅,1868年,夜晚

观众从剧场涌向大厅。还在回味戏剧的乔看见了弗里德里希。她僵住了,停住脚步,不想被他看见。

然后她不由自主地被一群朋友吸引过去,跟在他们后面。

内景,德国啤酒屋,1868年,夜晚

喧闹的人群,他们喝酒、跳舞。乔穿过人群,看着弗里德里希。他和所有人都认识,能说六种语言。一个年轻人说着乔听不懂的语言,伸出手邀请她跳舞。

乔:抱歉,我只会说英语……

年轻人:来跳舞!

他拉着她加入跳舞的人群,她尽力跟上节拍。大家转圈轮换地跳,喧闹而狂热。不久,她发现和自己配对跳的人变成了弗里德里希,所有自我意识已经脱离她而去。她是这个夜晚、这个房间和音乐的一部分,她沉浸在舞蹈中,镜头被带回到——

过去,内景,康科德,马奇家,乔和梅格的房间,1861年

姐妹们在逝去的时光里再度聚首,这是像雪花玻璃球里的世界一样美好的少女时代,记忆历历在目却永不复返,此时的她们正忙着为节日派对做准备。

梅格:我知道我要和谁跳舞!

艾米:你要和谁跳舞,乔吗?

乔:你知道我从不跳舞。

贝丝:我不会跳舞。

艾米:为什么我们不能都去参加派对?!这不公平!

梅格的头发上盖着烫发纸,乔拿着一把火钳。梅格竭力想穿上一双舞鞋。

乔:穿你平常穿的鞋就可以了。

梅格(强行穿进去):去年冬天穿合适的!

艾米戴上首饰,涂抹胭脂,捏自己的鼻子试图塑出形状。

艾米:我的鼻子看起来一点也不精致。

贝丝(自语):我喜欢你的鼻子。

艾米(走向乔):来,乔——

乔:别碰我,谢谢!我已经觉得很可笑了,我不想看起来很可笑!

艾米:你试一试,也许会漂亮。

乔:我不想,也不会试。

贝丝:我不想去,但我希望能听到所有的音乐。

乔:我会全部记在脑子里,回家后试试唱给你听。

乔继续给梅格弄头发。贝丝看着乔挥舞火钳,既惊讶又有点担心。

贝丝:冒烟正常吗?

乔(自信地):这是水汽在蒸发。

艾米:闻起来真奇怪——就像……羽毛烧焦了。

乔:好了,现在你们会看到一个完美的小卷。

乔拿开火钳,一缕烧焦的头发出现在眼前。乔尖叫,梅格也因为乔的尖叫而尖叫起来。

艾米(倒吸气,又有点开心):你毁容了!

贝丝:她的头发怎么掉了?

乔:梅格,我很抱歉!

梅格(看着镜子):你干了什么?!妈咪,我毁容了!我不能去派对!我的头发!

乔(同时说话):对不起!你不应该让我做这件事!我全搞砸了!

内景,加德纳家的新年派对,门厅,1861年,夜晚

梅格和乔走进门厅,参加加德纳家的盛大派对,派对已经进行得热火朝天。梅格在告诫乔。

梅格:不要盯着看,不要把手放在背后,不要谈论哥伦布,不要说资本主义,不要握手,不要吹口哨……

梅格很快被人拉走了。

萨莉:梅格·马奇!你看起来真漂亮!

萨莉·莫法特——此时还是萨莉·加德纳,把梅格从乔身边拉走了,乔尴尬地站在那里。

乔:梅格……

梅格仿佛换了一副面孔和姿态,更加成熟和优雅。乔在派对的背景里淡出。

内景,康科德,加德纳家的新年派对,1861年,夜晚

16岁的乔可怜巴巴、闷闷不乐地看着跳舞的人。她揪着裙子上的一根线头。她和17岁的梅格对上目光,后者正和舞伴一起开怀大笑,乔用目光恳求她离开。梅格使劲地摇了摇头,乔叹了口气,只能顺从。

一个大块头的红头发男孩向乔笔直走来——她惊慌地寻找出路。

她溜到了一幅帘子后面,向后倒退,差点一屁股坐到西奥多·劳伦斯——劳里——的身上,这时的他是一个看起来十分严肃的17岁男孩。

乔:天哪,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劳里(站起来):不用管我,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

乔:我不打扰你吧?

劳里:一点也不。我不认识几个人,你知道,一开始总会感觉不自在。

乔:我也是。

他们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俩人都很害羞。

劳里:马奇小姐,是吗?

乔:是的,劳伦斯先生,但我不是马奇小姐,叫我乔。

劳力:我也不是劳伦斯先生,叫我劳里。

他们的第一轮谈话结束,他们对彼此微笑,站在那里进行尴尬但并不令人感觉不快的社交。

乔:你不跳舞吗?

劳里:我还不了解你们这里的规矩——要知道,我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欧洲。

乔:欧洲!那里是资本主义!(突然打住)我不应该用那样的词。

劳里:谁说的?

乔:梅格。她是我姐姐。

他们探过帘子,看梅格跳舞。

乔:那就是她,看到了吗?穿紫色衣服的女孩。

劳里(看过去):很漂亮。

乔:她提醒我要乖一点,这样爸爸回来后会为我感到骄傲。

劳里:他在哪儿?

乔:在联邦部队当志愿军。我想去和他一起战斗。身为女孩,我没办法不感到失望。

劳里一点儿也不因为她是女孩而感到失望。

劳里:乔……你想跳舞吗?和我一起?

乔:我不能,因为……

劳里:因为什么?

乔:你不会说出去吧?

劳里:绝不会!

乔:我的裙子烧焦了,看见了吗?梅格让我别动,这样别人就看不见。你想笑就笑吧。我知道这很好笑。

劳里没有笑,而是露出十分温柔的神情。

劳里:没关系,我告诉你该怎么办。

外景,加德纳家的新年派对,门廊,1861年,夜晚

劳里鞠躬,乔笨拙地行了个屈膝礼,然后他们在环形门廊上来来回回地狂舞起来。事实上他们跳得极有表现力,非常浪漫。乔时而是女人,时而是男人——劳里也是如此。他们正在做旋转动作,然后看到梅格在房里拼命向他们打手势:她受伤了。

梅格:我的脚——我扭伤脚踝了。

内景,加德纳的新年派对,门厅,1861年,夜晚

梅格一瘸一拐,乔扶着她,劳里跟在她们后面。

梅格:我怎么回家?!

乔:除了弄辆马车或者在这里过夜,我看不出还有别的办法。

梅格:马车太贵了。

劳里:嗯,我送你们吧。我们住得很近。

梅格:不,谢谢,我们不能接受。

劳里:请务必接受。拜托!

梅格:不,时间还早——你应该不会现在就离开。

劳里:我总是早早离开,真的。

乔:你有什么选择?

内景/外景,马奇家,1861年,夜晚

妈咪笑容满面,手里拿着一本书,身上沾满了面粉,打开门,门外是劳里和搀着梅格的乔。

妈咪(笑):天哪,你们怎么回事!

这位妈妈不像其他母亲那样大惊小怪,做作夸张。她在嬉皮士出现之前已经是个嬉皮士了。

小女孩艾米和贝丝冲下楼梯,对姐姐们展开连番攻势。

乔:喂,让开点,梅格是伤兵!

梅格(同时说话):我跳舞时扭伤了脚踝!

妈咪:哦,梅格——总有一天你会为了时髦而死的。汉娜!我们需要冰!

艾米:快告诉我们!(意指劳里)他是什么人?

贝丝(同时说话,对乔):音乐棒吗?

劳里站在一边,不想妨碍她们,但他喜欢马奇家,这个带点中世纪风格的艺术家和思想家的乌托邦。

妈咪:请进,请进!抱歉,太乱了:我喜欢半夜做烘焙!劳伦斯先生,不要介意凌乱,我们都不在意。

劳里:请叫我劳里。

乔(隔空喊):我能叫你泰迪吗?

劳里:可以!

妈咪:你肯定是姑娘们戏剧演出里的某个角色!

艾米(直截了当地):我是艾米。

劳里:你好。

妈咪:她们可能需要一个临时演员,不过你得和乔争夺男性角色,不然就扮演一个女孩。来,吃块饼。

妈咪递给他一块司康饼,这时汉娜拿着冰块进来给梅格敷脚。艾米一直偷偷打量劳里。

妈咪(自娱自乐):劳里,你的脚踝怎么样?需要冰敷吗?

劳里(笑):不用,谢谢,夫人。

这一刻,她看出了他的孤独和缺失的母爱。

妈咪:噢,就叫我妈妈,或者妈咪吧。大家都这么叫。

他什么也没说,但看上去仿佛要哭了。

他没有母亲,而且长久以来都没有母亲。

梅格:坐马车从派对上回来,有女仆等着伺候我,真像当了回贵族小姐!

乔:我不信贵族小姐会比我们更开心。

姑娘们围着温暖的炉火嬉笑逗闹。他站在一旁,喜爱这一家的每个人……

外景,马奇家,夜晚,接前景

……但他最喜欢的还是乔。劳里回到他孤独的大房子里,越过田野眺望对面的乔,她独自在阁楼上写作,全神贯注于她的工作。

当下,外景/内景,纽约,家庭旅馆,1868年,夜晚

乔穿着她的写作服——一件年代久远的军装夹克。她写作时就像在打进攻战,深入敌境,占据地盘。她的手开始抽筋了,她甩手,伸展手指,然后换只手写。

突然她停了下来——她听到了什么声音。她打开门,但走廊上空无一人。她低头,看到了一本书,一本精美的莎士比亚全集。她翻开封面,里面夹着一张纸条——

弗里德里希(对着镜头念):致阁楼上的作家:因为你非常喜欢今晚的戏剧,所以我想让你读一下这本书。它将有助于你研究人物性格,并用自己的笔来进行描绘。如果你相信我,我很乐意读你写的东西。我保证会诚实和倾尽所能。你的朋友,弗里德里希。

乔翻开书,近乎贪婪地开始读起来,一字一句记诵在心。

内景,巴黎,舞会厅,1868年

巴黎华丽的舞会,活泼的艾米受到舞会上所有人的欢迎。她频频和弗雷德·沃恩跳舞,和他妹妹以及她的朋友们闲聊,人人都喜欢她。

突然,艾米看到了令她不悦的一幕,镜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劳里走了进来:他嚷嚷着,已经醉了,身边有两个女孩。他们一起跌坐在沙发上,嬉笑喧哗。

艾米皱起眉头,走近前。她站在他面前,神色恼怒。

艾米:劳里。

劳里(醉眼朦胧,抬头):艾米。

艾米:我等了你一个小时。

劳里:我感觉被抓了个现行。

劳里动作迟钝地为她腾地方,他身旁的女士起身离开。艾米没有坐下,而是走开了,他不得不跟在后面。

劳里:艾米,拜托!

艾米:想知道我对你的真实看法吗?

劳里:你对我的真实看法是什么?

艾米:我看不起你。

劳里(几乎笑起来):你为什么看不起我?

艾米:因为你有各种机会成为一个优秀、有用、幸福的人,可你却满身缺点、懒惰、痛苦。

劳里:噢,这可真有意思。

艾米:自私的人总是喜欢谈论自己。

劳里:我自私吗?

艾米:是的,很自私。你有金钱、才华、相貌和健康——

劳里:相貌?

艾米:啊,你喜欢听这个,一贯的虚荣心……你有这一切美好的东西可享受,却只会游手好闲,别无他事可做。

他醉醺醺地把手盖在她的手上。他的小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他从来不摘下来。

劳里(逗弄她):我会听你的话,圣女艾米,我会听你的话!

艾米:你不会为这样的手感到羞耻吗?

劳里:不,不会。

艾米:看起来它这辈子没干过一天活。还有,那枚戒指很可笑。

劳里:这是乔给我的戒指。

艾米认真打量他。

艾米:我为你感到难过,真的。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好地接受。

劳里:你不必为我难过,艾米。总有一天你会有同样的感受。

艾米(意味深长地):不,如果我不能被人爱,也要被人尊重。

劳里(醉酒让他变得刻薄):那么你最近做了什么工作,哦,伟大的“艺术家”……或者你一直忙于幻想要怎么花弗雷德·沃恩的钱?弗雷德·沃恩,女士们先生们!

艾米很难过,他的批评直击要害。劳里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她看向弗雷德——

艾米:弗雷德,我、我很抱歉。

内景,纽约,家庭旅馆的客厅,1868年,白天

弗里德里希手里拿着一些剪报和手稿。乔走来走去,紧张地看着他读。他笑了,她因为他的笑而露出微笑。

他读完了,放下作品,看着她。乔立刻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

乔:当然,这些只是小故事,但我正在写一部小说。

弗里德里希:你的小说,也会是这样的吗?

乔:是的……到目前为止。

弗里德里希:也包含这样的阴谋、决斗和杀戮?

乔:它有销路。

弗里德里希:你为什么不署你的真名呢?

乔:我妈妈不会喜欢的,对她来说太血腥了。

弗里德里希:是吗?

乔(解释):我想帮她赚钱,而不是让她担心。

他想了想,然后说道——

弗里德里希:我不喜欢这些故事。

乔:……

弗里德里希:说实话,我觉得写得不好。

乔(张口结舌):但是,我,它们在报纸上发表了,而且,大家总是说……觉得我有才华……

弗里德里希:我也认为你很有才华,所以我才这么直言不讳。

乔感到被深深地冒犯了,开始收拾起她的作品。

乔:我不能为了赞美而挨饿。

弗里德里希:你生气了?

乔:我当然生气!你刚告诉我你不喜欢我的作品!

弗里德里希:我以为你希望我诚实。

乔(话被堵住):我……确实。

弗里德里希:以前从来没有人跟你说过这样的话吗?

乔:我已经被拒绝过很多次了。

弗里德里希:但是有没有人认认真真地和你讨论过你的作品呢?

乔:谁给你权力充当断定好坏的行家?

弗里德里希:没有谁,我也不是。

乔:那你为什么要表现得像是?

弗里德里希:你的反应表明你肯定觉得我说的有一定道理。

乔:我的反应表明你是个浮夸的吹牛大王。莎士比亚为大众写作。

弗里德里希:他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诗人。他把他的诗歌悄然融入到通俗作品中。

乔:我不是莎士比亚。

弗里德里希:谢天谢地,我们已经有一个他了。

乔: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自己写?

弗里德里希:我不是作家。我没有你的天赋。

当她感觉受伤的时候,会瞬间变得非常刻薄,并非出于本意,但说出的话不能收回。此时的她正是如此。

乔:是的,你没有,你永远都将是一个评论家,而不是作家,这个世界会忘记你曾经存在过,但是没有人……

弗里德里希(被逗乐了):肯定会是这样。

乔:但是,我会被记住,但是……

弗里德里希:是吗?

乔(不自信地):但是没有人会忘记乔·马奇。

弗里德里希:我相信是的。

有一种能量在俩人之间滋生,然后她断然将之扼杀。

乔:我们不是朋友,你不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听你的意见,因为我不太喜欢你,所以不要再和我说话了,谢谢。

她转身离开,隐藏起所有的情绪。

外景,纽约,1868年,黄昏近晚

乔怀着怒气和困惑走在街上,任由情绪的火焰燃烧、熄灭。她像查尔斯·狄更斯在《夜间漫步》里写的那样,在街上走了一整晚。

内景,家庭旅馆,1869年,白天

她漫步归来之后——柯克太太递给乔一封电报:

科克太太:约瑟芬,这是发给你的。

乔撕开信封,飞快地读了起来。

妈咪:亲爱的乔,我们的贝丝病情恶化了。请尽快回家。

乔(喘息着,攥紧了电报纸):贝丝。

内景,火车,1869年,白天

乔在火车的摇晃中渐渐睡着了。乡村从她身旁掠过。她在奔向她童年时代的家——现在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也在奔向再也寻不回的逝去时光……

过去,内景,马奇家的阁楼,1861年,早晨

乔·马奇盖着毯子躺在自己舒适宽大的写字椅上。她手指上有墨迹,纸张散落在她周围。白日的喧嚣开始飘进楼上她的小窝里。远处传来的声音让她微微睁开了眼睛……

梅格(画外):乔!乔!你在哪里?

艾米(画外):你喜欢这些花环吗?

贝丝(画外):很漂亮!

乔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透过顶楼的窗户望着外面新英格兰白雪覆盖的世界。

乔(低声自语):圣诞快乐,世界。

她把毯子裹在身上,轻轻打开阁楼的门,悄悄溜下楼,看着她的姐妹们、她的快乐所在,她们正忙着试戴艾米做出来的饰品。

乔(大叫):圣诞快乐!

她们都高兴地抬起头。

梅格:乔!我们已经起床好几个小时了!

贝丝:你一直在写什么?

乔手里拿着几页剧本,噔噔噔地走下楼。

乔:昨晚我续写了我们那出好玩的复仇剧。《毒药》!

艾米:不,不要说毒药,今天是圣诞节。

乔(咚的一声坐下):没有礼物的圣诞节算什么圣诞节。

梅格:当个穷人太倒霉了。

艾米(委屈地):有些女孩有很多漂亮东西,有些女孩却一无所有,我认为这不公平。

贝丝:至少我们有爸爸妈妈和彼此。

乔(闷闷不乐地):我们现在没有爸爸。很长时间也不会有,只要这场仗还在打。

梅格(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我希望我有很多钱和很多仆人,这样我就再也不用工作了。

乔:你可以上舞台当一个真正的演员!

梅格(暗地里其实是高兴的):我不能当演员。

乔:她们并不都是交际花。

艾米(兴奋起来):我有很多愿望,但我最喜欢的是当一个艺术家,去巴黎,好好画画,成为全世界最好的画家。

贝丝(依偎着乔):这也是你想要的,不是吗,乔?成为有名的作家?

乔:是的,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听上去很粗俗。

艾米:为什么要为你想要的东西感到羞耻呢?

乔:我没有!

贝丝:我的愿望是我们所有人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在这所房子里——这就是我想要的。

艾米(小声嘀咕):贝丝是完人。

梅格:嘘。

乔:你的音乐怎么样呢,贝丝女王?

贝丝(脸红了):只是给我们自己人听的,我不需要别人听到。

艾米(捏她的鼻子):你不要把自己局限住。

梅格(站起来,结束谈话):妈咪提议今年的圣诞节不要任何礼物,因为男人们都在军队里受苦受难。我们做不了什么,但是应该做点小小的牺牲,还要高高兴兴地去做。

乔:不要因为妈妈不在家就扮演妈妈。

乔向梅格扔了一个枕头,正正砸在她脸上。

艾米:别这样,乔;太男孩子气了。

乔:就因为这个我才扔的。

艾米(鄙夷地):我讨厌粗鲁、没有淑女样的女孩。

乔:我痛恨装模作样的小丫头!

乔对艾米和贝丝动手动脚,把梅格也拉进来。她们打闹起来。在拉扯中,艾米大喊——

艾米:小心我的鼻子!我的鼻子!本来就不漂亮!

汉娜(走进来):我知道你们不在乎我怎么想,但你们不希望妈妈见到你们这样吧?

女孩们跑向汉娜。她是个好脾气的女人,年纪大得足以当他们的祖母了。

梅格(亲她):我们当然在乎你怎么想,

乔:你比老巫婆马奇姑妈更像家人。

贝丝:别这样说话,乔。

艾米:妈咪去哪儿了?

汉娜:天知道。有个穷人来乞讨,你妈马上就跑去看他们有什么需要。

乔:我希望她能在我们方便的时候去帮助其他人。

贝丝(抱着布娃娃):乔安娜和我都很饿。

艾米:布娃娃不会饿,贝丝。

乔(举起手稿):我重写了高潮部分,我们需要把它背下来。艾米,去拿戏服。

艾米:我做了一顶王冠,并且把那双旧鞋涂成了蓝色,这样她看起来就像一位真正的公主。

贝丝:我觉得我找的那首忧伤曲很不错。

贝丝走到钢琴前,乔把新的手稿递给她。

乔:梅格,等着瞧新的台词吧!

贝丝(对手稿发出惊叹):我不知道你怎么能写出这么精彩的东西,乔!你是个十足的莎士比亚。

乔:我差远了。(对艾米)米开朗基罗小姐,你能排练一下昏倒那场戏吗?你演那幕时生硬得像根拨火棒。

艾米(几乎在咆哮):有什么办法!我从来没见过人昏倒,我也不想把自己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如果能轻轻倒下,我会跌倒的。如果不能,我会保持优雅,跌到椅子上;我才不在乎乌戈拿枪顶着我呢。

艾米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乔转向汉娜。

乔:汉娜……

汉娜:我不会演的。

乔: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汉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演的。

外景/内景,康科德,马奇家,1861年,接前景

妈咪走近她朴素的家,看到女儿们笑成一团在排演,兴冲冲地扮演着虚构的角色。她忍住眼泪和悲伤,至于为什么,我们并不十分清楚。我们只知道作为一个母亲她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当然啦,世上没有绝对的自由,即使是母亲所能制造的快乐。

打开门的瞬间,她脸上挂起了微笑。像许多母亲一样,她在没有魔法的地方创造魔法,让女儿们变得勇敢。

妈咪:姑娘们,圣诞快乐!

四个女孩尖叫着围到她身旁。

妈咪:看到你们这么开心,我真高兴。

乔:妈咪!冻僵了吧,来喝点茶吧。

贝丝(同时说话):这些蛋糕是汉娜和我做的。

梅格:我们做完了针线活!

艾米(同时说话):等着看我的肖像画吧。

显然她们都很崇拜母亲。她们跟着她进了厨房,她一路说着话。

妈咪:乔,你看起来很累——是不是又熬夜写作了?艾米,来亲一下!我的女儿们怎么样啊?

贝丝:我好饿!

乔(同时说话):我能吃下一匹马。

艾米:别这样说话,乔!

梅格(同时说话):看我们的早餐!

妈咪看得出她们脸上的期待,心里一阵挣扎。

乔:怎么了?

梅格:什么事?

妈咪:离这儿不远住着一个可怜的年轻女人,赫梅尔太太。她的五个孩子为了不被冻僵挤在一张床上睡,也没有东西吃。我的女儿们,你们愿意把自己的早餐当作圣诞礼物送给他们吗?

她们不吭声,因为她们真的不想这么做。

贝丝:这是你说的爸爸希望我们做的吗?

妈咪:是的。

内景,劳伦斯家,正餐厅,1861年,白天

劳伦斯先生和他的孙子劳里、孙子的家庭教师布鲁克先生一起坐在餐桌前。他们举止安静而得体,与马奇家的欢快和混乱正好相反。

布鲁克先生(在仆人上菜的时候):谢谢!(然后对主人)谢谢您邀请我,劳伦斯先生。

劳伦斯先生:不客气。也许你可以在教数学的同时给我孙子指导一下礼仪。

俩人同时看向劳里,他正望着马奇家的女人们拎着早餐走过白雪覆盖的田野。乔用雪球砸了艾米一下,她们又打闹起来。

劳里(轻声自语):她们在干什么?

外景,康科德,教堂,1861年,圣诞节

所有“体面”的康科德人都走进了当地的教堂,用传统的方式侍奉上帝。

马奇一家从旁经过,事实上她们正在行基督所行,而不是用仪式表演自己的信仰。

外景,赫梅尔家附近的树林,1861年,白天

姑娘们穿过树林,终于走到了一间摇摇欲坠的破旧小屋外。这是赫梅尔家。

内景,赫梅尔家,1861年,白天

姑娘们走进来,面对这样的赤贫起初有些束手束脚。赫梅尔太太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瘦得骇人。妈咪立刻毫不迟疑地把一个婴儿抱在了怀里。

赫梅尔太太:哦,老天爷!是天使来我们这儿了!

妈咪:我回来了!我们带来了吃的、毯子和毛衣。还带了一些药。这些是我的女儿们!

她们一起动手收拾房间,让它不那么寒酸,更像个家。妈咪抚慰着小婴儿,梅格把两个孩子抱在膝上,艾米打扫和整理,贝丝给其他孩子盖上毯子,乔摆置吃食。

内景,马奇家的餐厅,1861年,傍晚

女人们快冻僵了,却很开心,她们回到家,立刻发现汉娜准备了一顿超乎想象的大餐,包括糖果、冰淇淋和蛋糕。汉娜把马奇太太拉到一旁,而姑娘们则惊叹不已。

艾米:是仙女送的吗?

贝丝:是圣诞老人。

乔:不,是马奇老姑妈!

汉娜:是劳伦斯先生送来的。

梅格(惊讶地):劳伦斯家那个男孩的祖父?为什么?

汉娜:他看见你们把圣诞节的早餐送人了,于是希望你们好好享受这一天。

她们都跑到窗前往外看。

艾米:可我还以为他是个吝啬的老头呢!

妈咪:他真是太慷慨了。

乔:他的孙子劳里给他灌输了这种思想!我知道是他。我们应该和他交朋友。

贝丝:我害怕男孩。我也害怕那栋又大又旧的房子。

艾米(狼吞虎咽地吃甜点):詹妮·斯诺说,劳伦斯先生和他儿子断绝了父子关系,因为他和一个意大利女人私奔了,现在他的孙子成了孤儿,他所有时间都和家庭教师一起被关在那栋房子里。

妈咪(严厉地):他是一个心地很善良的人,他女儿很小的时候他就失去了她,现在儿子也没了。

贝丝:他的女儿死了?太可怜了。

艾米:可劳里看上去很多情,不是吗?他是半个意大利人。

乔:你知道什么?你从来没跟他说过话!

梅格(抚摸花瓣):冬天里的花。

妈咪:这顿大餐不是我准备的,但我有个惊喜。

梅格/乔/贝丝/艾米:信!爸爸的信!他要回家了吗?万岁!

她们簇拥着妈咪,让她舒舒服服地坐在安乐椅上。这显然已成为她们的惯例。

乔:真希望我能去……

贝丝:可怜的乔——我们不能把唯一的兄弟送出去。

艾米(同时说话):睡在营帐里一定很不舒服。

乔在椅子后面站定。

艾米:乔站在后面,这样我们就看不见她哭了。

乔(拍她的头):如果我真哭了呢?

贝丝(躺在妈咪的腿上):他什么时候回家?

妈咪:只要可能,他会一直留在军队尽忠职守,我们不能要求他提前退伍,早一分钟也不行。(读信)“送给她们我全部的爱和一个吻。告诉她们我白天想念她们,晚上为她们祈祷,她们的依恋每时每刻都给我带来莫大的安慰。”

在读信的同时,我们看到几个姐妹在演出她们排练过的那部戏。她们为邻居的孩子们表演,妈咪和汉娜在为她们喝彩。孩子们看得入了迷,乔扮成乌戈,粘着黑色胡子,披着怪里怪气的斗篷,脚上穿着靴子,手里拿着剑,大声喊道——

乔:喂!奴才!我需要你!

妈咪(画外):“还有一年我才能见到她们,这似乎很漫长,但提醒她们,在等待的同时我们都要努力工作,这样才不会荒废这段艰难的日子……”

梅格扮成可怕的老女巫阿加,走了进来。烟雾效果和精心缝制的戏服让观众们倒吸了一口气。

梅格:生于玫瑰,长于露珠,你能调制出什么样的符咒和魔药?

乔在心里和她一起默念台词——每一个字都是她写的。

妈咪(画外):“我知道她们都会做你的乖孩子,忠实地履行她们的责任,勇于与内心的敌人战斗……”

艾米扮作精灵,出现在一棵粗制滥造的“树”顶上,做出“飞”的假象。

艾米:我来了,来自我天上的家,遥远的月宫——啊!

台词和动作进行到一半,艾米重重地摔了下来。

乔(跳出角色):别笑!就像一切都正常那样演!继续演!贝丝,演奏!

原来是贝丝在弹琴,她竭力板着脸不笑,而姐妹们则手忙脚乱地继续表演。

妈咪(画外):“……完美地战胜自我……”

扎拉公主(艾米)和罗德里奥(梅格)跪在唐·佩德罗(乔)面前,唐·佩德罗宣布他们结为夫妻。贝丝演奏最后胜利的和弦。

妈咪:好!好!

姐妹们鞠躬——乔绅士派头十足,梅格矜持端庄,艾米是女神范儿,贝丝则安静地行了个小屈膝礼,观众们都鼓起掌来。一个女人站起身来,鼓掌欢呼。

妈咪(画外):“……当我回到她们身边时,她们会成为让我更喜爱和自豪的小妇人们。”

当下,内景,火车,1869年,白天

汽笛响了,乔被轻轻摇醒。

火车乘务员:你到站了,女士。

乔:谢谢!

内景,纽约,家庭旅馆,厨房/洗衣房,1869年,白天

柯克太太在晾衣服,弗里德里希问她——

弗里德里希:她走了?为什么?

科克太太:我不知道。走了就是走了。

弗里德里希:她没说会不会回来?

科克太太:我们没有说过知心话,教授。(对女仆)你在干什么?干嘛干坐在那里?去扫扫尘。女儿们可怎么办呢?她是教得最好的老师。

弗里德里希:我知道……

弗里德里希神色既困惑又沉重。

外景,康科德,城镇道路,1869年,白天

乔拿着行李,沿着再熟悉不过的道路往家走去。她吸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行。

过去,康科德,城镇道路,1862年1月,早晨

为御寒而穿得臃肿的四个女孩走在路上。此时这条道路显得更热闹,气氛也更温馨。记忆中的童年总是如此——更加光明、更加美好。她们又要干日常必须的营生了。

梅格:过了一段美好时光后又要继续工作,真是太难为人了。

贝丝(同时说话):我希望每天都是圣诞节。

艾米:或者新年,那可真让人激动,不是吗?

乔:我们是一群不知感恩图报的小混蛋!

梅格:别用这么难听的字眼!

乔:我喜欢这样铿锵有力又有意义的好字眼。

艾米:我还得去上学,而且我没有酸橙。

乔:酸橙?

艾米:其他女孩都在交换腌酸橙。我欠债了。欠了很多酸橙。

梅格(给她二角五分钱):够吗?

乔(对梅格):为什么要给她钱?

梅格:我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想要一些小玩意儿,觉得自己比别的女孩穷。

艾米:这个加上画,我应该能还清债务。

乔:什么画?

艾米(警惕地):没什么!

贝丝打了个抖。

贝丝:我真高兴妈咪没有让我和别的女孩子一起去上那所学校……

乔(提醒她):贝丝,我要你买完东西后完成新的算术和拼写,我回到家要检查。

梅格看了看太阳,加快脚步。

梅格:快点!我要迟到了!

她们在岔路口分手,贝丝和梅格往一个方向走,艾米和乔朝另一个方向。

外景,马奇姑妈家,1862年,接前景

乔翻过篱笆,向马奇姑妈家跑去。

内景,马奇姑妈家,1862年,接前景

马奇姑妈在打瞌睡,一条鬈毛狗蜷在她腿上,乔则站在书架旁,偷偷地看自己的书。

她翻了一页,尽量保持安静,但马奇姑妈还是醒了。

马奇姑妈(画外):约瑟——芬!

乔(藏起她的书):是的!

马奇姑妈:是什么原因让你不念贝尔沙姆了?

乔:对不起,我继续。

马奇姑妈(打量她):你仔细点,亲爱的,总有一天你会需要我的,到时候你就会希望自己过往能表现得更好些。

乔(认真地):谢谢你,马奇姑妈,谢谢你给我工作,还有各种关照,但我打算在这个世界上走出自己的路来。

马奇姑妈:没有人能走自己的路,真正意义上地,尤其是女人。你需要嫁得好。

乔:你没结婚呢,马奇姑妈。

马奇姑妈:那是因为我很有钱,并且会确保钱是我的。

乔:所以,当独身女性的唯一途径就是有钱。

马奇姑妈:是的。

乔:但女性挣钱的方式却少之又少。

马奇姑妈:不对。你可以开妓院,或者上舞台。实际上是一回事。

乔没有说话。

马奇姑妈:除此之外,你说得对,女性挣钱的方式确实少之又少。这就是为什么你要听我的话。

乔:为了能嫁出去。

马奇姑妈:不,为了能过上比你可怜的妈妈更好的生活。

乔:妈妈喜欢她的生活。

马奇姑妈:你并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你父亲更愿意教导被解放的黑奴的孩子,而不是照顾家人。

乔:是的,但他做得对。

马奇姑妈:可能既对又愚蠢。

乔:我不这么认为。

马奇姑妈:我付你钱不是让你来思考的。(稍微放软了语气)我知道你现在不怎么在乎婚姻。我可以不怪你,但我还要再去一次欧洲,我需要一个同伴。你愿意跟我去吗?

乔:再愿意不过了!

马奇姑妈:那就接着念书,不要鬼鬼祟祟的。我不喜欢鬼鬼祟祟的人。

内景,学校,1862年,同一天

课间休息时,一个女学生对艾米耳语——

女学生一:林肯总统。

艾米:不要!我爸爸在为他而战。

女学生二:我爸爸说战争是一种浪费,我们就应该让他们保留奴隶。

艾米(震惊):那是不道德的!

女学生二:所有人都从这个制度里受益了,包括你们马奇家——为什么只有南方应该受惩罚?

艾米:也许我们都应该受惩罚。

女学生一:马奇一家很有原则。

女学生三:好吧,就画戴维斯先生吧。

艾米:我不知道是否应该。

女学生一:我可以抹去你的债务,再给你五个酸橙。

艾米受到诱惑,立即开始画起一幅漫画来(画得很好,很传神)。姑娘们咯咯地笑。艾米有点忘乎所以,在画上写了一句话圈起来:“我盯着你们呢,姑娘们。”笑声更大了。突然,一个黑影笼罩到她们身上,姑娘们抬起头,吓了一跳,然后纷纷走开了。然而艾米画得入了迷,没有注意到。她还在画着,戴维斯先生低头严厉地看着她。

内景/外景,劳伦斯家,1862年,白天

劳里竭力跟着他的家庭教师布鲁克先生好好学习,但这是徒劳,他不时地跳起来,或者被房间里的什么东西分散注意力。他最后保持的姿势是像雕像一样站在椅子上。

布鲁克先生:坐下。坐下,劳里。拉丁语是一种特权。拜托,你必须学。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们继续说西塞罗。

但劳里正盯着窗外。

劳里:外面有个女孩。

布鲁克先生:不,没有。

劳里:有!布鲁克先生,有个女孩!

他打开窗户,喊道——

劳里:你好!你受伤了吗?

艾米(边抽泣边叫喊):我是艾米。

劳里:你好,艾米,我是劳里!

艾米:我知道。你把我姐姐从舞会送回了家——我才不会扭伤脚呢,我有一双可爱的小脚。我们家属我的脚最好。但我再也不能回家了,我有大麻烦了。你看。

她举起手,她的手红红的,还流了一点血。

艾米:戴维斯先生打我了。

内景,劳伦斯家,藏书室,1862年,白天

艾米的手已经包扎好了,坐在那里看一本美术书,假装自己是一位非常优雅的小姐。

艾米(拿腔拿调):告诉仆人们,给我把这幅画买下来!马上!

劳里对着这个自信的女孩哈哈直笑。艾米喜欢逗他笑。布鲁克先生挫败地摇了摇头。一个仆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乔和梅格。

仆人(指着艾米):她在里面……

梅格立刻走向艾米,乔则被琳琅满目的书吸引。乔进来时劳里站了起来。

劳里:乔!

乔(和他同时说话,脱口而出):太丰富了!你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了!

劳里:人不能光靠书本过活啊。

乔:我可以。

梅格在照料艾米,布鲁克先生不由自主地盯着梅格,被她的美丽和善良彻底迷住了。

梅格:发生什么事了,小羊羔?

乔(怀疑地,对艾米):你做了什么?

艾米(装无辜):只是画了一幅画,然后……戴维斯先生打我了。

艾米又开始哭起来,举起她的手。梅格脱下手套,放到边桌上,仔细查看妹妹伸出来的手。布鲁克先生盯着手套,被这尚留有梅格体温的东西吸引住了。

乔一直在房间里转悠,她在劳伦斯先生的肖像画前停下来。劳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乔: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看看这个。

劳里:这是我的祖父。你怕他吗?

乔:我谁都不怕!他看起来很严厉,不过我外祖父比他英俊多了。

倒霉的是,她发表这番说辞时,劳伦斯先生和马奇太太走了进来,乔没有看见。

妈咪:乔!不要对祖父们品头论足!

乔转过身,看到劳伦斯先生和妈咪。

劳伦斯先生:你觉得我没有他英俊?

乔:哦,不。您相貌堂堂。我不是有意的……

劳伦斯先生(露出一丝笑):我认识你妈妈的父亲。你有他的气质。

乔:谢谢您,先生。

妈咪走向艾米。

妈咪:你不用再上那所学校了。

乔:很好,那个人一直是个白痴。

妈咪:由乔来教你。

乔:我?!我已经在教贝丝了!

梅格:你是个好老师。

布鲁克先生(与梅格搭话):是的,我认为女性在家接受教育更合适。

梅格(转向他):那只是因为女校太差了。

布鲁克先生:事实上,完全正确。

艾米:但愿女孩们都走没了,让他的破学校关门。

妈咪:你做了错事,得承担后果,艾米。(对劳里)非常感谢你照顾艾米。我的女儿们确实喜欢恶作剧。

劳里:我也一样!

妈咪(微笑):那你应该常去我家,我们会照顾你的。

劳里:你们也请随时过来。告诉贝丝也来。

乔:是的!贝丝会很喜欢那架钢琴的!

劳伦斯先生:是很文静的那个吗?

梅格:那是我们家贝丝。

劳伦斯先生(果断地):告诉小姑娘来用我们家的钢琴。

劳里:还有乔,你想借什么书都可以!

艾米:我可以来看这些画吗?

布鲁克先生(对梅格):这里还有个漂亮的温室。

妈咪:我们得走了。姑娘们?

乔/艾米/梅格:谢谢。请来我们家玩。非常感谢。抱歉。

女人们离开了,布鲁克先生注意到梅格落下了一只手套。

布鲁克先生:哦,梅格小姐!你忘了拿手套!

她们离开后,一片静寂,男人们还站着,直到劳伦斯先生打破魔咒——

劳伦斯先生:好吧,继续工作,继续工作。

当下,外景,马奇家,1869年,白天

乔望着劳伦斯家的房子,里面一片漆黑,百叶窗紧闭着。没有劳里在的房子看上去总感觉不太对劲。

她在池塘边的树林里找到一个旧信箱。她掏出一把系着红丝带的钥匙,拿在手里,画面和她一起被送回——

过去,内景,马奇家的阁楼,1862年,白天

梅格、贝丝、乔和艾米都穿着男装,戴着帽子和眼镜,叼着烟斗。梅格优美洪亮的声音在朗读她们的手工报。

梅格(快念完了):巴纳维尔剧院未来几周将推出乔·马奇小姐撰写的一部新剧,为美国戏剧界所仅见。

乔:主演:从本地至密西西比河最伟大的女演员梅格·马奇小姐。

梅格:一周总结:梅格——良,乔——差,贝丝——优,艾米——中。

贝丝:太好了。

艾米:干得好,先生们。

乔:主席先生,先生们,我提议接纳一位新成员。他完全应当获得这一荣誉,并将对此深表感激,他必能将本社精神发扬光大。我提议西奥多·劳伦斯先生!

梅格:不行!

艾米(和梅格同时说):绝对不行!

乔(打破一本正经的表演):来吧,我们接纳他吧。

艾米:他是个真正的男孩!

梅格:我们不要男孩。这是一个女子会社。

贝丝:我认为我们应该这么做,即使有所担心。我同意接纳。劳里!

乔:现在,大家投票,记住这是我们的劳里,说“赞成!”。

梅格(不情愿地):赞成。

艾米:赞成。

乔:然后,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乔一把拉开壁橱的门,劳里在里面,已经穿戴好了会社集会的衣服。

艾米:你这叛徒!

梅格(同时说话):小坏蛋!

劳里:女士们,拜托——都是我的主意,应该怪我:在我的百般恳求下乔才无奈让步。

劳里深深鞠躬。

乔:听到了吧!

劳里:我只想说,为了表示我的一点谢意,也为了促进睦邻友好关系,我献上这串钥匙,是我在池塘边的树林里设的一个小邮局。请允许我献上四把钥匙,承蒙各位厚爱,感激不尽,请允许我作为社员就座。

他把四把系着不同颜色丝带的钥匙放在她们面前,再次鞠躬,他们一起欢呼。

当下,外景,马奇家,1869年,白天

乔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把钥匙,她打开邮局的信箱——当然,里面什么也没有。她关上信箱,步履沉重地穿过田野,走向童年的家。

内景,马奇家,厨房,1869年,白天

乔走进厨房,立刻被汉娜、梅格、妈咪、德米和黛西团团围住。他们帮她卸下行李,让她坐在椅子上,连珠炮似的向她发问。

乔:你们好!

汉娜(和她同时说话):谢天谢地你回来了!

梅格:哦,乔,我好想你!

妈咪(和梅格同时说话):我们本来应该去接你!

乔(向孩子们俯身):黛西,德米!你们长这么大了!

梅格:真希望你在这里教他们……

乔(拥抱梅格):我现在回来了……

汉娜:有你在家真好!我想贝丝很孤独,虽然她什么也没说。

乔:贝丝,贝丝在哪里?

乔转向妈咪,她的眼神道出了真相。

妈咪:她在楼上。哦,乔。我们都以为她好些了,但她的心脏因为发烧而衰竭了。

乔拿出一个装满钱的信封。

乔:拿着这个,给她找最好的医生。

妈咪:不,你在纽约需要钱。

乔(摇头):我不回去了。我要用剩下的钱带她去海边,让她能变得强壮些。

她再次和几个女人拥抱。

乔:艾米什么时候回家?

妈咪和梅格交换了一下眼神。

妈咪:我们不想让她担心。

乔(厉声):她不知道?

梅格:贝丝坚持我们不要告诉她,因为她不想破坏艾米的旅行。

乔(悲哀地):艾米总有从生活中的艰难时刻脱身的才能。

妈咪:乔,别生你妹妹的气……

过去,内景,1862年,傍晚

乔在她和梅格的房间里,将一个漂亮的封面放在她写的小说手稿上面。满含深情地写下“给父亲”,然后听到——

梅格(画外):乔!乔,你在哪儿?我有一只手套找不到了!

乔(大声喊):戴我的!

乔小心地把小说手稿放进抽屉里,里面已经装满她的作品,然后关上抽屉。

梅格(画外):乔,我们要迟到了!

艾米:你们俩要去哪里?

乔(走进来):你没受到邀请。

艾米:我知道,你们要跟劳里出去!

乔:是的,所以现在别再烦我们了。

梅格:你有票吗?

乔:有!快点!

艾米:你们要和劳里去看戏。梅格,我能去吗?

梅格:对不起,亲爱的,你没有受到邀请。

乔:你不能去,艾米,别像个小孩子似的哼哼唧唧了。

艾米:我被关在家里,哪儿也去不了。贝丝有她的钢琴,但是我太孤单了!

贝丝(弹着钢琴):我可以教你和弦。

艾米:我不想弹和弦,我要去剧院!

乔:不行。我想你也不愿意当个不受欢迎的小尾巴吧。一个无趣的布鲁克先生已经够我们受的了。

梅格:我喜欢他,他人很好。

艾米:我自己买票!

乔:你去不了。

梅格:对不起,亲爱的,但乔说得对。下次吧。

乔(往外走):走吧,梅格,别再安抚她了!

艾米:你一定会后悔的,乔·马奇!会的!你会后悔的!

内景,剧院,1862年,夜晚

乔和梅格在看戏,这是一部夸张的杂耍剧。她们完全沉浸在表演中。两个男人则盯着姐妹俩看:劳里看着乔,布鲁克先生看着梅格。

内景,乔和梅格的房间,1862年,傍晚

艾米偷偷溜进乔和梅格的房间,在所有抽屉和存物之处翻找,她知道乔的小说就在这里面。终于她在书桌里找到了。她拿出刚才乔珍而重之放进去的那本小说手稿。

外景,剧院,1862年,夜晚

他们离开剧院,布鲁克先生伸出胳膊给梅格,她挽住了他。乔注意到了,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劳里看见乔的神情,也假模假样地伸出自己的胳膊。她在他肩上捶了一拳,然后跑上去挽住姐姐的另一只胳膊,把她从布鲁克先生身边拉开。

内景,厨房,1862年,傍晚

艾米一页一页地把手稿扔进火里,看着它燃烧,心里只有恐慌。

内景,马奇家的客厅,1862年,夜晚,接前景

梅格和乔轻快地走进来。贝丝在玩她的布娃娃,艾米坐在那里看书,出奇地安静。乔冲上楼去。

乔(一边跑上楼一边对着下面喊):梅格,你比她强一千倍——尽管她演昏倒演得很好!

梅格(自言自语):我很好奇她是怎么变得那样脸色苍白的?

乔(画外,和梅格同时说话):呃,布鲁克先生,是不是太……谄媚了?

梅格(大声回答她):我觉得他很有礼貌。

乔(从楼上):等一下,让我把这个构思写下来。

梅格:贝丝,你最喜欢什么颜色的眼睛?

贝丝(飞快地):紫色。

梅格(入神地自说自话):布鲁克先生有蓝色的眼睛和成熟的灵魂,这比金钱重要得多。

此时乔再次出现,慢慢走下来。

乔:谁拿了我写的小说吗?

梅格:我没有。

贝丝:没有。怎么了?

艾米开始更加专注地看书。

乔:艾米……是你拿了。

艾米:不,我没有。

乔(抓住她的肩膀):你撒谎!

艾米:没有!我没拿——我不知道在哪儿,我才不稀罕呢。

乔:告诉我,不然我揍你!

梅格(试图阻拦她):乔,不要!(大叫)妈咪!

艾米:我把它烧了!我把你的书烧了!我告诉过你我会让你后悔的,说到做到!

乔:你这个坏丫头!太坏了,坏丫头!我再也写不出来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说到最后几句,俩人大打出手,另外俩姐妹和妈咪赶忙拉架。

内景,乔的房间,1862年,傍晚

乔在哭泣,贝丝抱着她的头,梅格握着她的手。

妈咪和艾米走进来,艾米看起来很后悔。妈咪朝她点点头,好像在说“开始吧”。

艾米:对不起,乔。

乔什么反应也没有。

妈咪:艾米……

艾米(一口气说出来):就因为你唯一在乎的只有你的作品,所以弄坏你一条裙子似乎并不能让你伤心。我真的很想让你伤心。现在我特别内疚。我很抱歉。

妈咪走到床边。

妈咪:别让愤怒遮挡了光明。原谅她吧。互相帮助,明天你们又可以重新开始了。

乔(从房间里跑出去):她不值得我原谅。我恨她!我永远都恨她!

内景,马奇家,厨房,1862年,早上

早餐的气氛十分紧张:乔双目红肿,懊悔的艾米坐到她旁边,试图和解,但乔换了个远离她的位子。艾米恳求地望着梅格。

劳里推开后门冲进来,没有发现异样。

劳里:早上好,女士们!今天天气干冷晴朗,我想这是最后一个适合去河边的日子了——快穿上你的冰鞋!

乔跳了起来,因为有事可做而兴奋不已。

乔:马上!你先去,我马上到。

艾米:我也想去!上次你答应让我去的!

乔没有理睬她,抓起冰鞋就跑了出去。

艾米(放声大哭):她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贝丝:那对她来说是个巨大的损失。

艾米:我没什么办法了吗?

梅格(狡黠地):你跟着她去。什么也别说,待乔和劳里玩得情绪好转了,再静等片刻,然后吻吻她,或者做点讨人喜欢的事,我相信她会跟你和好的。

艾米听得正中下怀,拿起她的冰鞋。

外景,河,1862年,白天

艾米从房里跑出来,喊着——

艾米:等等我!拜托!!

乔假装没听见,沿着河岸滑冰,而劳里在检验冰面。艾米刚赶到河边,挥手叫着。

艾米:嘿!等等我!

劳里:靠岸边滑,中间不安全。

乔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艾米,她正在费劲地穿冰鞋——不知道她是否听见了劳里的话。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改了主意。内心的愤怒令她变得心胸狭窄。

劳里(对乔说,没看见艾米):准备好了吗?

乔沿着冰面飞速滑起来,抢占了先机,劳里在后面追赶。

与此同时,艾米试探性地踏上了冰面。她开始滑行,张开双臂,她是初学者,经验较少。

较远处的河岸处,劳里和乔正在尝试花式动作和旋转,这时乔心里突然升起一阵内疚,但她把情绪强压下去,滑过去抓劳里。

她扑向劳里,把他撞翻。俩人一齐大笑,就在这时——咔嚓,冰裂开的声音。然后是尖利的叫声——

艾米(画外):救命!救命!

劳里和乔僵住了,面面相觑,然后一瞬间,他们同时爬起来,乔尖叫着。

乔:艾米!是艾米!

他们疾速往回滑,乔几乎无法呼吸,她念咒祈祷,祈求上天。

乔:哦,上帝,哦,上帝,亲爱的上帝,求你……

他们看见艾米浮出水面,尖叫着,然后又沉了下去。乔吓得不能动弹。

乔:不……不……

……但劳里迅速采取了行动。

劳里:乔!找根树枝!

乔茫然但迅速地听从了指令,全凭着人在紧急关头产生的惊人力量——她把一根大树杈拖过来给劳里,劳里把它伸向艾米——

劳里:抓住!

艾米抓住了树杈,劳里和乔都趴在冰上,以免在拉拽的时候弄裂冰面。乔惊恐不已,但为了救起艾米她竭力保持冷静。因为用力,她的手都出血了。她和劳里最后用力一拽,终于将艾米拉到了坚实的冰面上。

乔脱下身上所有的厚衣服,裹在艾美身上,眼泪哗哗直流。

乔:妹妹,我的妹妹,亲爱的上帝,谢谢你救了我亲爱的妹妹。

内景,马奇家,艾米和贝丝的房间,1862年,傍晚

艾米盖着毯子睡着了。乔颓然瘫坐在她身旁的地板上,觉得自己坐到椅子上都是罪过。妈咪帮艾米掖好毯子,然后看着乔,和她一起坐在地板上。

妈咪:她睡着了。

乔:如果她死了,那都是我的错。

妈咪(乐观地):她没事的,医生觉得她连感冒都不会得。

乔:我怎么了?我一次次下决心,难过时写了那么多字条,为自己的恶行哭泣,但这些似乎毫无帮助。当我在气头上时,我变得很野蛮,我伤害别人还感到高兴。

妈咪:你让我想到了自己。

乔:但你从不生气。

妈咪(说实话):我这辈子几乎天天都会生气。

乔:真的吗?

妈咪:我本性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但是经过近四十年的努力,我已经学会了不让它表露出来。

乔(毅然地):那我也要这么做。

妈咪摸了摸女儿的脸。

妈咪:我希望你能远远胜过我。有些人天性高尚,无须约束,有些人天性高傲,宁折不弯。

艾米睡着,两个女人相依而坐。乔把头靠在妈咪的肩上。

当下,内景,贝丝的房间,1869年,白天

乔坐在床边,像照顾艾美那样照顾着贝丝。

她尝试在贝丝睡觉时写作。她不停地写了又划掉。不满至极。

她放弃了,拿起艾米的一封信。她正看着,贝丝睁开眼睛,看见乔坐在身旁。

贝丝:乔。

乔:哦,贝丝!我亲爱的。

贝丝:你没必要回来的……

乔:我就不应该走。你需要什么吗?

来,喝点水。

贝丝:看到你真开心。

乔:我们准备去海边,让你变得强壮健康起来。

贝丝:大海!

乔:等艾米回来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跳舞了。

贝丝(担心地):她没有缩短行程吧,是吗?

乔:没有,没有……

贝丝:那就好。有什么新消息?她怎么说?

乔:她说劳里在那儿……我很高兴他俩在一起,他一直不给我回信。

贝丝:你想他吗?

乔(泪水涌上来):我怀念一切。

贝丝:我知道。

乔把头趴在贝丝的床上。

过去,外景,劳伦斯家,1862年,春日的白天

梅格准备出发,前往安妮·莫法特家的刺激之旅,她和大家告别。布鲁克先生帮她拿行李,汉娜、姐妹们和妈咪帮着拿零碎物品,劳里在和乔“打拳击”,劳伦斯先生则在恰如其分地“袖手旁观”。

艾米:你俩快过来!梅格要离开一个星期呢!

劳里:来了!

乔(对劳里):你坐另一辆马车,给她一个惊喜——一定别让她和谁坠入爱河!

劳里:是,乔长官!

梅格(对妈咪):安妮真好,邀请我过去。谢谢你让我去,妈咪。

妈咪:做你自己就好,我亲爱的梅格。(递给她一条项链)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戴过的。

梅格:噢,妈咪!谢谢你!

妈咪:我从来理解不了为什么要把珠宝首饰留到结婚的时候——漂亮的东西应该是用来享受的。

乔(跪下来,从手指上摘下一枚戒指,对劳里):是的,漂亮的东西应该是用来享受的。

乔把戒指放在劳里手上。

艾米(撅嘴):我希望我也能去参加成年舞会。

布鲁克先生(悄悄地对妈咪):你认为就这么让她去是个好主意吗?

妈咪:女孩子应该走到外面的世界,对事情形成自己的想法。

乔(对梅格):别忘了我们。

梅格:不会的,乔,才一周而已!

汉娜(把一双鞋递给妈咪):她需要一双得体的鞋子。

梅格:再次谢谢您的马车,劳伦斯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您。

劳伦斯先生:胡说!虽然,确实有一件事……

梅格:任何事都行!

有那么片刻劳伦斯先生的目光落在贝丝身上——但随后转向妈咪说话。

劳伦斯先生:今天我突然想到,我女儿的钢琴长时间没人弹都要放坏了。

梅格:是吗?

乔:嘘!

劳伦斯先生:您有哪个闺女愿意时不时地过来弹一弹吗,别让琴走了调?如果她们不愿意,呃,也没关系。

贝丝(冲口而出):哦,先生,她们愿意,非常非常愿意!

劳伦斯先生(温和地):你是那个喜欢音乐的女孩吗?

贝丝:我非常喜欢音乐,我会去的,如果你很确信没有人会听到我的琴音而受到打扰的话。

劳伦斯先生:一个人都没有,亲爱的。(对马车夫)上路吧,要保证她的安全!

马车载着梅格离开,她向大家挥手道别,众人沿路跟在她后面相送。

外景,波士顿,安妮·莫法特家,1862年,白天

梅格抵达一幢富丽堂皇的豪宅前,突然觉得自己的穿着很寒酸。

内景/外景,劳伦斯家,1862年,白天

劳伦斯先生从楼上的窗户望去,只见胆小的贝丝正鼓足勇气穿过草坪。她停下来,转身朝自己家走去,然后再次转身,终于顺利跨进了劳伦斯家。

内景,安妮·莫法特家,1862年,白天

其他女孩全都穿着华丽的裙子,一个接一个从宽大的楼梯走上去。梅格身上的裙子很朴素。

安妮:梅格,你今晚穿什么衣服?

梅格(感到尴尬,但将之掩饰起来):就穿身上这件。

萨莉:这件?你不能打发人回家再拿一件吗?

梅格:我只有这一件。

萨莉:只有一件?一件?哦,真好笑。

安妮(插进来):一点也不。没必要打发人回家去拿,黛西——我现在要叫你黛西了——我有一条可爱的粉色连衣裙闲置着,如果你穿上它我会很高兴的,是不是,黛西?

梅格:如果可以的话。

安妮:当然可以!

内景,劳伦斯家,1862年,白天

贝丝迈进大房子,走向音乐厅,热切地望着钢琴。

内景,安妮·莫法特家,楼梯,1862年,白天

所有年轻男子都身穿燕尾服,等着年轻女孩们走下楼梯——他们的父母自豪地在旁看着。年轻女孩们走下楼梯,一个个像复活节彩蛋一样花哨,其中属梅格最漂亮。把其他女孩都比下去了。

内景,安妮·莫法特家,1862年,白天

梅格打扮得几乎认不出来了。她抹了粉,束了腰,她喝着酒,打情骂俏。事实上她在这方面有点擅长。

安妮:大家都喜欢你,黛西!你必须留着我这条裙子。

梅格:我不能要你的裙子!

这时,劳里突然站到了她的面前。梅格吓了一跳。

安妮:玩得开心,小黛西。

安妮和她的朋友们一起走开了,咯咯笑着。

梅格(竭力保持正常):劳里!我不知道你会来!

劳里: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

梅格:真是惊喜万分。

劳里:他们为什么叫你“黛西”?

梅格:这是他们给我取的昵称。

劳里:梅格这个名字很好。

梅格:就像角色扮演,我暂时扮演黛西。

劳里:乔知道了会怎么说?

梅格什么也没说,但是神色担忧。

劳里:你不会真的想嫁给这些男人中的哪个吧?

梅格:有可能。

劳里(示意她的香槟):你明天会头痛得很厉害。

梅格:现在还是今晚,真是太好了。(稍顿)你喜欢我的样子吗?

劳里:不,我不喜欢。

梅格:为什么不?

劳里:我不喜欢花哨做作。

梅格:你……我从没见过比你更粗鲁的男孩儿!

梅格又生气又伤心,粗鲁地将香槟塞给他,接受了离她最近的男孩的邀舞。

内景,劳伦斯家,1862年,白天

贝丝非常紧张,她坐下来,看着眼前的乐谱。一开始她有些放不开,试图轻轻地弹琴,但很快就尽情地弹奏起来。她激情洋溢。劳伦斯先生坐在楼梯上,被贝丝的音乐深深地打动,泪流满面。

内景,莫法特家的舞厅,1862年,夜晚

梅格被紧身衣和香槟弄得头晕目眩。她把头靠在冰凉的窗玻璃上,又热又羞。劳里走过来坐在她旁边。

劳里:请原谅我,来跳舞吧。

梅格(仍然感到难过):只怕会让你很不好受。

劳里:我不喜欢你的裙子,但我觉得你确实……光彩照人。

梅格笑了,劳里也朝她笑。

梅格:我知道这很傻,但请不要告诉乔。让我开心一个晚上。然后这辈子我都会乖乖的。

内景,莫法特家的舞厅,1862年,夜晚

他们两个在跳舞,看上去那么年轻、真挚、美好。他们旋转着,大笑着,音乐继续播放,画面切至——

当下,内景,梅格家,厨房,1869年,夜晚

梅格坐在那里,又害怕又羞愧,而约翰,即聪明、善良、英俊的布鲁克先生,正在翻阅两个账本。他感到难以理解。

梅格:对不起,约翰。丝绸是第一笔真正的挥霍。

约翰(尽量往好处想):五十美元,虽然很多,但我想,一条裙子加上人工和辅料,还不算太贵。

梅格:嗯,还不是一条裙子……只是布料。

约翰摘下眼镜,不知所措。

约翰:噢,我明白了。

梅格:我知道你生气了,约翰。我不是故意挥霍你的钱,但当我看到萨莉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不买她就可怜我,我受不了。我试图劝自己知足,但这很难,而且,而且……(诚实地、轻声地)我厌倦了贫穷。

约翰很难受,低下了头。

约翰:我就担心这个。我会尽力的,梅格。

梅格立刻就后悔了,她请求原谅。

梅格:噢,约翰,亲爱的,你是个善良又勤奋的男孩儿。我不是故意的!我太恶毒、太虚伪、太忘恩负义了,我怎么能说那样的话!

约翰(悲哀地):也许你是认真的。

梅格:不!绝不是!我们会想到办法给你也买件外套的,然后我们俩都能称心了,好吗?

约翰(拍了拍她的手,起身):我买不起,亲爱的。

梅格:约翰,但是——

约翰:我要去睡觉了。

约翰从桌子旁站起来。

约翰(停了一下,没有转身):我真的很抱歉,你不能拥有那么多漂亮的东西。抱歉让你嫁给了一个不能给你这一切的人。

他离开了,她很惶恐,她伤害了自己深爱的男人。

内景,巴黎,绘画室,1869年

艾米正在检视自己的油画和素描,神色烦乱。劳里走进来。他命中注定总是在向马奇家的某个姐妹道歉,此时他看起来真的很懊悔。

劳里:你好,艾米!

艾米(没有转身):我不想见你。

劳里:噢,艾米,我为自己的言行感到抱歉。拜托?原谅我吗?

艾米(仍然没有转身):你又开始喝酒了?

劳里:只喝了一点点,现在是下午4点,你不能对我太苛刻。

艾米:总得有人这样对你。

劳里:那么你什么时候开始你伟大的艺术工作呢,拉斐尔?

艾米(终于转过身):永远不会。

他看到了她的脸,苍白和忧虑写在脸上。

劳里:什么——为什么?

艾米(冷漠地):我是个失败者。乔在纽约当作家,而我是个失败者。

劳里:二十岁就做这样的声明,了不起。

艾米:罗马去除了我所有的虚荣心。巴黎让我意识到我永远都成不了天才。我放弃了所有愚蠢的艺术梦想。

劳里:为什么要放弃?你那么有天赋和精力。

艾米:天赋不是天才,再多的精力也无法让天赋变成天才。我要么当伟人,要么什么都不当。我不要当一个平庸的画匠,所以我不打算再尝试了。

劳里看着她,然后狡黠地说——

劳里:什么女人可以归入天才俱乐部呢?

艾米:勃朗特姐妹?

劳里:是吗?

艾米:我想是的。

劳里:那么天才往往由什么人来断定?

艾米:嗯,我想是男人吧。

劳里:他们在减少竞争。

艾米:你想让我感觉好受点,但这是个很复杂的观点。

劳里:那你有没有?感觉好点了吗?

艾米:我认为无论身为男性还是女性,我都是一个中等天赋的人。

劳里:中等天赋?那我可以请你最后一幅画像画我吗?

艾米笑了。

艾米:好吧。

劳里:既然你已经放弃了所有愚蠢的艺术梦想,你现在有什么人生打算呢?

艾米:完善我其他的天赋,为社会增添光彩。

劳里:我猜想此处有弗雷德·沃恩参与。

艾米:别开玩笑了!

劳里(笑着):我没有!你还没有订婚吧,我希望?

艾米:没有……

劳里:但是如果他向你下跪求婚,你会答应对吗?

艾米:很可能是的。他很有钱,甚至比你还有钱。

劳里:我明白,社交女王没有钱不能过活。但这话从你妈妈的某个女儿口中说出来,听起来确实很奇怪。

艾米: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会嫁给有钱人。我为什么要为此感到羞耻呢?

劳里:只要你爱他,就没有什么可羞耻的。

艾米:嗯,我相信我们有能力决定自己爱谁,这不是发生在某一个人身上的事。

劳里:我想诗人可能会不同意。

艾米:我不是诗人,我只是个女人。作为一个女人,我没有赚钱的办法,没有足够的钱来养家糊口。我没有自己的钱,即使有,从结婚那一刻起也将属于我的丈夫。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孩子也将属于他,而不是我。他们将成为他的财产。所以不要坐在这里告诉我婚姻不是一个经济命题,因为它就是。也许对你来说不是,但对我而言肯定是。

马车驶近的声音传来,艾米微微一惊。

艾米:弗雷德要到了。(对劳里)我看起来怎么样?我看起来怎么样?

劳里看着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看着她。

劳里:你看上去很漂亮。你……很漂亮。

她突然脸红了,但还是微笑以示感谢。然后跑下去迎接弗雷德。劳里从楼上看着她和弗雷德拥抱,拿不准自己是什么感受。

过去,外景,海滩,1862年,白天

一个十分美好的春日,劳里作为主人将一个英国家庭介绍给马奇家的妇人们。其中包括弗雷德·沃恩,当然,我们已经知道他是艾米的丈夫候选人。

劳里:这是弗雷德·沃恩(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和他的妹妹凯特(一个端庄的女孩),布鲁克先生你们已经认识了——这是梅格、艾米、贝丝和乔。

乔掀了掀头上超大号的帽子。

弗雷德(英国口音):很高兴认识你们。

艾米:哦,真优雅。(突然豪迈地)记住“艾米·马奇”这个名字。有一天我会到伦敦去找你的。

弗雷德:噢,我一定会记住。

外景,海滩,1862年,白天

风筝!羽毛球!大海!

——弗雷德和艾米一队,乔和劳里一队,他们在进行羽毛球双打比赛,贝丝为两边都欢呼。

——萨莉试图和凯特交好,和弗雷德调情。

——弗雷德想和乔调情,挨了乔的踢。

——大家都在放风筝。

——乔和劳里跑进了海里。

——艾米拿着画板在画劳里,这幅画我们稍后会看到。

——布鲁克先生和梅格在聊天、调情、用石头打水漂,他们看上去很相配、很亲密。

——乔在练习羽毛球技术,她不停地望向梅格,后者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布鲁克先生。这让乔很恼怒。劳里看见她,走过来,对她耳语。

劳里(对乔耳语):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乔(也耳语):快告诉我!

劳里(狡黠地):梅格大概丢了一只手套吧?

乔转过身看着劳里。

乔(厉声):布鲁克先生拿了?(劳里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劳里:我看见了。

乔:在哪里?

劳里:口袋里。

乔:一直都在?

劳里:对,是不是很浪漫?

乔:不,是很可怕。

劳里:我以为你会高兴。

乔:高兴有人要把梅格拐走?不,谢谢。

劳里:等有人来拐你时,你会感觉好点。

乔:看有谁敢来试试!

劳里:我也想看看!

更多童年时代在海滩上玩耍的场景,伴随乔朗读乔治·艾略特小说《弗洛斯河上的磨坊》的声音。

乔(画外):“我们可能永远不会如此热爱这片土地,如果我们未曾在这里度过童年时代,如果不是在这片土地上,每年春天都盛开着同样的鲜花,我们曾用稚手将它们采摘。”

当下,外景,海边,1869年,白天

贝丝裹着厚厚的衣服,望着大海,乔在朗读乔治·艾略特的《弗洛斯河上的磨坊》。海滩显得更加空旷、阴暗和寒冷——这是他们成年后的海滩,没有记忆里的光鲜亮丽。

乔:“什么新奇能替代它甜蜜的单调,因为这单调正是我熟知并热爱的一切?”(对贝丝)写得太棒了!

贝丝(点了点头,然后):乔,我喜欢听你读书,但我更喜欢你读自己写的故事。

乔(不自在地):我没有新故事。

贝丝:为什么没有?

乔:还没有写。

贝丝:你有笔有纸。坐这儿,给我写点东西。

乔:啊。我写不出来,我想我再也写不出来了。

贝丝:为什么?

乔:就是,没人想听我的故事。

贝丝:为我写点东西。你是作家。即使你还不为人所知,作品还没有卖出去。我病得很重,你必须听我的。

乔笑了笑,然后躺下。

贝丝:按照妈咪教我们的做。这件事为别人而做。

乔默然无语。有时候有人了解你也是一种负担。

过去,外景/内景,联邦军士兵基金会,1862年,白天

一些男人以及几个女人正在改建而成的仓库里为士兵、退伍军人和志愿兵们忙碌工作着。

妈咪:如果你步行去佛蒙特州,新罕布什尔州基恩市的休厄尔夫人会给你提供食宿。

苏珊·罗宾斯:你应该回家去照顾女儿们,这里我能处理。

妈咪:我要在这里。我这辈子都在为自己的国家而羞耻。

苏珊·罗宾斯:无意冒犯,不过你仍然应该感到羞耻。

妈咪:我知道,我是。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走到她的桌子前,年迈和悲伤让他显得心力交瘁。他太拘束,不敢和她说话。她看见了,主动开口让他放松。

妈咪:先生,我能为您效劳吗?

阿萨·梅尔文:是的,夫人,我有四个儿子,两个阵亡了,一个当了俘虏,我要去看另一个,他在华盛顿的医院里,病得很重。

妈咪:您为国家做了很大的牺牲,先生。

阿萨·梅尔文:都是我应该做的,夫人。要是我还有用,我也愿意上前线。可是我不中用了,只能让孩子们去。

妈咪忍住眼泪,赶忙为他准备救济包裹。她注意到他没有一条像样的围巾,就把自己的给了他,并小心地不让他看见自己做的善事。正在此时,一个士兵走过来。

士兵:马奇太太吗?

妈咪:什么事?

士兵:华盛顿来的电报,夫人。

他递给她一份电报,这是妈咪最害怕的。

内景,马奇家,1862年,傍晚

马奇家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焦虑和担忧。汉娜和梅格跑来跑去准备东西。贝丝在哭泣,但竭力想忍住,艾米帮妈妈把行李装箱。

妈咪:乔从马奇姑妈那儿回来了吗?

艾米:没有,我没看见她。

妈咪(担心地):我不能错过了最后一趟火车……

劳伦斯先生和劳里走了进来。

劳里(拥抱贝丝):我能做什么?

劳伦斯先生(对妈咪):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请告诉我。我每天都会来看望姑娘们,一天不落。

妈咪:谢谢您所做的一切。

劳伦斯先生:我一直很钦佩你丈夫,我祈祷他早日康复。

梅格正要跑到门厅,迎头撞到了布鲁克先生身上。

梅格(抬头):哦,对……对不起。

布鲁克先生:我来是为了陪同你母亲上路。劳伦斯先生委托我去华盛顿办事,我实在很高兴能在那里为她效劳。

梅格情不自禁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梅格没有感到尴尬,她带着纯粹的感激之情看着他说——

梅格:谢谢你!

梅格跑回客厅,目瞪口呆的布鲁克先生跟在她后面。

妈咪:我不在的时候,由汉娜照管你们——请记得看顾赫梅尔一家,对每个人来说这都将是一个难熬的冬天……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乔冲进来,把钱放到妈妈手里。

乔:这些够坐火车吗?

妈咪:25美元!马奇姑妈可不像这么慷慨的人。

乔:我没有去找马奇姑妈,受不了。

妈咪:你从哪儿弄来的钱?

乔:我只不过卖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乔摘掉帽子,帽子下面她美丽的长发都不见了——只剩蓬蓬的短发。所有人倒抽冷气,惊呼着“什么?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这么做?乔!”。

贝丝:你的头发!

梅格:哦,乔,你怎么能?

艾米:你漂亮的头发!

贝丝:现在你没头发了!

汉娜:你看上去像个男孩子。

乔:又不是什么影响国家命运的事,所以别哭了。

妈咪(和乔依偎在一起):我为有你这样的女儿而骄傲。

乔:我太想为爸爸做些事情了。不管怎样,这对打消我的虚荣心有好处。

乔跑向劳里,拥抱他。他俩现在看起来就像双胞胎兄弟,然后他们同时揉乱了对方的头发。

妈咪:孩子们,我对你们的爱无法用言语表达。你们要好好相处。为爸爸的康复祈祷。我会尽快回来的。

男人们肃然看着这一幕,更加坚定决心要帮助这些他们深切关心的女人。

内景,马奇家,楼上的走廊,1862年,夜晚

乔独自坐在走廊里,默默地哭泣。她尽量不发出声音,但还是有一扇门打开了,艾米走了出来——她蹲下来安慰姐姐。

艾米:哦,乔。是为了爸爸吗?

乔:不……是因为我的头发。

她在艾米怀里不停地抽泣。

艾米(也变得很伤感):换成是我也会难受。

乔:我知道你会的。

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姐妹坐在一起互相安慰。

当下,外景,巴黎,花园,1869年,白天

美丽的庄园里,劳里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艾美在给他画素描。他们和平解决了分歧,又成了朋友。艾米开玩笑地给他提出了一个难题——

艾米:劳里,你什么时候回你爷爷那儿去?

劳里:很快就去。

艾米:过去的一个月里你已经这样说过十几次了。

劳里:简短的回答可以省掉麻烦。

艾米:他盼着你,你为什么不回去呢?

劳里:我想是天性堕落吧。

艾米:你是说天生懒惰吧。

劳里:如果我去了,只会烦他,所以我不妨留下来再烦你一阵子。

他跳起来和她打闹,逗她笑。他抓住她,然后抱住。

劳里:你能忍受。事实上,我觉得这很合你的胃口。

艾米挣脱开。继续画画。

艾米:你在干什么?

劳里(厚脸皮地):在看你。

艾米(严厉地):不,我是说你有什么打算。要做什么。

劳里:你是说人生打算?

艾米:是的。

劳里:我一直在写一部歌剧,我是中心人物……

艾米:那是浪费时间。

劳里: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艾米:回去为你爷爷工作,做点有意义的事。

她注视着他,他也注视着她。

艾米:看。

劳里走过来看素描——然后看见旁边还有一幅几年前的素描,上面的他年轻而快乐洋溢。

劳里(拿起画,轻抚):这是你什么时候画的?

艾米:在海滩上,我第一次见到弗雷德那天。

一提到弗雷德,气氛就变了。

劳里:他什么时候回来?

艾米(莫名地感到尴尬):一两个星期……他在伦敦有生意。

劳里突然变得非常紧张,脱口而出道——

劳里:不要嫁给他。

艾米:什么?

劳里:不要嫁给他。

艾米:为什么?

劳里:你知道为什么……

他抓住她的手,她把手抽了回去。

艾米:不,劳里,你太残忍了,真的太残忍了……

劳里:为什么?

艾米:我这辈子做什么事都比不上乔,我不会做你将就的对象,就因为你得不到她。我不会,在我已经用了一生的时间爱你的时候。

过去,内景,马奇家,1862年,清晨

艾米把脚放在一桶石膏里,她在做一个石膏模子。梅格在看信,边看边独自微笑。乔在写一个故事。贝丝给劳伦斯先生做的一双拖鞋快完工了。房间里乱糟糟的——自从她们的妈妈走后,她们就放任自流了。以前房子也算不上十分整洁,但现在是十分不整洁了。

艾米:我要做个我的脚模给劳里,提醒他我的脚很漂亮。

梅格:布鲁克先生写道,爸爸仍然很虚弱,但正在好转。布鲁克先生还说,妈咪是最好的护士……

乔(生气地):我希望所有的信都是妈咪写来的,而不是布鲁克先生。

梅格:收到任何信我都心存感激。

梅格小心翼翼地把信放好,开始列一份杂务清单。

贝丝:我觉得深紫色很适合劳伦斯先生,你同意吗,艾米?

艾米(扫了一眼):相当适合。图案也很精致。

艾米继续她的工作。

贝丝:不管怎么着,我得感谢他一直允许我在他家弹琴。

梅格:我要进城去买些杂货——乔,你能去找些柴火来吗?

贝丝:你们都没去看望赫梅尔一家。我们应该去的。

乔:哦,贝丝,我们自己都几乎不够吃。另外,我得写完这个故事。

贝丝:妈咪说我们——

艾米:妈咪说了那么多事,我们不可能全部做到。

贝丝:但是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去,你们总是不完成自己的任务——

乔:我们要工作!

梅格:别担心,小姑娘,我们会找到时间的。

贝丝:但是已经好几个礼拜了。

乔:我们很快就会去的。

艾米:我的脚卡住了!我拿不出来了!

乔大笑,试图帮她把脚拉出来,而贝丝的小脸满是倔强。她不喜欢这样——

贝丝:好吧,我自己去。

外景,劳伦斯家,1862年,上午

贝丝将包裹起来的拖鞋交给仆人。

外景,树林,赫梅尔家,1862年,下午

贝丝独自一人,提着一篮补给品,向赫梅尔家走去。一个婴儿在啼哭,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病态的哭声。

外景/内景,马奇家,1862年,下午晚些时候

贝丝往家走,走得慢吞吞地,她感到不太舒服。她的几个姐姐不时在窗口冒出头。

乔(画外):她来了!

贝丝走了进来,一封信被塞到她手里。

乔:这是那位老绅士给你的信。

艾米:贝丝,看看他们给你送来了什么——

但乔捂住了艾米的嘴——梅格拉着贝丝的胳膊,把她带到旧钢琴原来所在的地方,现在那里摆着一架漂亮的小钢琴。

梅格:看!

艾米:打开信!

贝丝(觉得喘不过气来):乔……你念吧,我念不了。

乔:“贝丝·马奇小姐,我一生中穿过无数双鞋子,但没有一双像你做的这样适合我。它将使我永远记住温柔的赠鞋人。我希望能报答你,请接受这份礼物。你的诚挚朋友和谦卑仆人,詹姆斯·劳伦斯。”(欢呼)哦,贝丝!

梅格:“谦卑仆人”,太可爱了!

艾米(细细地看):瞧这精致的烛台,这漂亮的绿丝绸……

她们的注意力完全被钢琴吸引,没有注意到贝丝已经起身径直向劳伦斯家走去。

外景/内景,劳伦斯家,劳伦斯先生的办公室,1862年,白天

胆小的贝丝径直走进劳伦斯先生家,然后来到他的办公室,想说点什么。

贝丝:先生,我想向您道谢……

但是她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伸出双臂搂住了他。他接受了这个拥抱,仿佛一生都在期盼着它。

劳伦斯先生:你真像我的小女儿,那架钢琴是属于你的,我早就该送给你了。

然而他搂着她时,注意到她在发热,脸通红。

劳伦斯先生:我的孩子,你在发烧。

贝丝:赫梅尔一家病得很重。

内景,贝丝的房间外,1862年,白天

贝丝躺在床上,烧得神志不清。医生给她做检查,然后和姐妹们以及汉娜商量。

医生:她在休息。

劳伦斯先生:她怎么样?我能做些什么吗?

汉娜:是什么病?

医生:猩红热。

艾米:什么是“猩红热”?

医生(放低声音,对劳伦斯先生):我去了赫梅尔家,那婴儿死了。你们以前都得过猩红热吗?

乔:梅格和我得过,但艾米没有!医生,必须把她送走。

艾米:我不想被送走!

梅格:我去看看马奇姑妈能不能收留她。

艾米:我不喜欢马奇姑妈。

汉娜:这是为了你好,孩子。

乔:我们要打发人去叫妈妈吗?

梅格:不,我们不应该让她担心。我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想要钱。

乔:我们会照顾她,她会好起来的。等着瞧。她会好的。必须好。

当下,外景,海边,1869年,白天

乔在给贝丝读一个她自己写的故事,已经读到了最后几行。

乔:“森林里的邮局是一个重要的小机构,业务十分红火,许多东西都通过它传递:诗歌手稿、泡菜、悲剧剧本、花籽、信件、乐谱、姜饼、邀请函、斥骂信,甚至还有小狗。”

她放下故事,不好意思地看着笑容满面的贝丝。

贝丝:都是关于我们自己的!

乔:是的。

贝丝:我喜欢。

乔:只是个小故事。

贝丝:跟你平常写的不一样。

乔:你不觉得太……无聊了吗?

贝丝:不,是我目前为止最喜欢的一个。

乔:真的?

贝丝:给我再写一个。

乔:遵命,女士!

贝丝:一直写下去。

乔:我会的。

贝丝:即使我不在了。

这句话说得很快,轻描淡写,却指向了宿命般的必然。

乔:不,别这么说,别这么说。

贝丝:我得告诉你。

乔:不,你不要。

贝丝:我已经想了很久,我并不害怕。

乔:不……

贝丝:就像退潮一样。它退得很慢,却停不下来。

乔:我会阻止它。我以前就阻止过。

过去,内景,贝丝的房间,1862年,深夜

乔在守夜,把冷毛巾搭在贝丝滚烫的额头上。

乔:你会好起来。爸爸也会好起来。我们全家很快就能在一起了。

贝丝:我们无法阻止上帝的意志。

乔:上帝还没有满足我的愿望呢。乔的愿望都会实现。

内景,马奇姑妈家,白天

艾米在勤奋地学习法语和绘画——马奇姑妈将这个乖巧的小女孩看在眼里,对她颇为欣赏。

马奇姑妈:艾米?过这边来。

艾米:什么事?

马奇姑妈:来,坐!

艾米坐到马奇姑妈旁边。

马奇姑妈(指着自己的手指):如果你乖乖听话,将来这枚戒指就会属于你。

艾米(惊呼):真的吗?

马奇姑妈:你只要坚持当一个举止文雅的小姐,就知道会不会了。你现在是你们一家人的希望。贝丝病了,乔注定失败,我听说梅格被一个身无分文的家庭教师迷得神魂颠倒。她们几个将来都要靠你来养,还有上了年纪的贫困父母。所以你必须嫁给有钱人,拯救你的家人。

艾米看上去很严肃——马奇姑妈说出了她的心声。

马奇姑妈(轻松地):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你可以去完成你的……小画了。

艾米站起来,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从过去到了当下……

当下,内景,法国租来的公寓,1869年,白天

……艾米激动地冲进来,跑向正在喝茶的马奇姑妈。

艾米:你好,马奇姑妈!

马奇姑妈:那个叫劳伦斯的男孩刚来过。

艾米:是吗?

马奇姑妈:他变成了这样一个人,真令人失望。肯定是因为他身上的意大利血统。

艾米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

艾米(急切地):他什么时候再来?

马奇姑妈:他去伦敦了。干什么?你有什么要和他讨论的?

画面短暂地闪回至——

巴黎远郊的乡村景色。从远处,我们看见弗雷德和艾米在散步。突然,弗雷德单膝跪地,向艾美伸出手,艾美却垂下了手……

画面回到马奇姑妈。

艾米:我刚告诉弗雷德·沃恩,我不会嫁给他。

内景,马奇家,贝丝的房间,1869年,白天

梅格在照看贝丝,她一天比一天虚弱。乔端着一碗汤走近,抚了抚梅格的肩膀,宽慰她。

乔:梅格。

乔向窗口摆摆头,约翰站在窗外。

外景,马奇家花园,1869年,白天

梅格和约翰在交谈,经过争吵之后都有些不自在。

梅格:我会回家帮忙照看孩子的,对不起,我只是很为贝丝担心。

约翰:你留下来。我请假了。我来照看孩子们。

梅格(拥抱他):约翰。

约翰:还有一件事——你应该尽快把布料送到裁缝那里去。

梅格:但是不行……

约翰:不,什么都别说,我不想听。我想让你拥有那条裙子。我的旧大衣还能穿一个冬天。

梅格:但是约翰,事情……

约翰:就这么定了。

梅格:不行,约翰,真的不行。我把布料卖给了萨莉。

约翰:卖了?

梅格:是的。

约翰: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梅格:我不会的,约翰·布鲁克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

梅格情不自禁地亲吻他,就像几年前那样。

内景,马奇家,贝丝的房间,1869年,白天

乔透过窗户望着这情意绵绵的一幕——既为姐姐高兴,又感到一阵孤独袭上心头。

突然,只听“啪”的一声——汤碗摔落在地板上。

贝丝烧得很厉害,她把床上的东西都打翻了——乔跑到她身旁,探一下她的额头,大叫。

乔:汉娜!

过去,内景,贝丝的房间,1862年,白天

情形和现在一样,贝丝的病情恶化了。

乔:我们该怎么办?

汉娜:我们应该把你们的妈妈叫回来。

当下,内景,贝丝的房间,1869年,白天

乔和贝丝躺在床上。

过去,内景,贝丝的房间,1862年,傍晚

妈咪和劳里一起走进来,她径直走向贝丝。她离开生病的丈夫回到生病的女儿身边,但她的回归的确在可怕的状况下带来了振奋效果。

妈咪:你们把我叫回来是对的,我的姑娘们——但你们真的都是好护士。

梅格:主要是乔,她几乎没怎么睡。

乔: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妈咪:汉娜,去做一碗清汤,乔去拿冰块,我们要给她降温。

梅格:谁和爸爸在一起?

妈咪:约翰留在他那里。

梅格不由得笑了笑,妈咪注意到了。

妈咪(看着床):我们需要换床单。

姑娘们帮着妈咪照顾贝丝。

当下,内景,贝丝的房间,1869年,夜晚

梅格、乔和妈咪轮流值班,尽力让贝丝感觉舒服一点。这天轮到乔的时候,贝丝已经十分虚弱,头都几乎抬不起来了。

乔(对贝丝耳语):不要安静地离开,要战斗!战斗到底,大声点!不要就这样静静地离开!

乔坐在那儿看着贝丝,然后渐渐睡去,头搁在床上,手抓着贝丝的手。贝丝睁开眼睛,低头看乔,微微一笑。再次闭上眼睛,迷蒙睡去。

过去,内景,贝丝的房间,1862年,傍晚

乔猛然惊醒——看见贝丝不在床上。

她站起来,感到越来越惊恐——她尖叫。

乔:妈咪!妈咪!

她冲下楼,只见贝丝坐在那里,妈妈和汉娜在吃东西。她喜极而泣,亲吻贝丝的脑袋。

乔:圣诞快乐,贝丝。

内景,马奇家,客厅,1862年,下午

又是一年圣诞节。艾米站在椅子上检视所有的装饰品。劳伦斯先生和妈咪坐在火炉旁,贝丝和她的布娃娃在沙发上。乔跑来跑去,和汉娜一起为他们的圣诞大餐摆置桌子。

就在这时,劳里探进头来,眼里满是兴奋,宣布——

劳里:这里还有一份送给马奇全家的圣诞礼物!

门打开了——是爸爸,布鲁克先生扶着他。房里顿时一片混乱——贝丝哇哇大哭,艾米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妈咪直吸气,乔摔了一个盘子,梅格(又一次)不由自主地吻了布鲁克先生。所有女孩都奔向爸爸,抱着他将他围拢。

父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的小妇人们。你们都长这么大了,我真为你们骄傲。你们每个人。亲爱的们,圣诞快乐。

他越过她们望向妈咪——她也正深情地望着他。她过往并不确定这一刻是否会到来,此时她简直难以置信一家人已经团聚。他离开女儿们的怀抱,拥住妻子。

妈咪(喜极而泣):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你回来了。现在我可以当面对你发脾气了。

他笑了,为她擦去眼泪。这才是爱情,真正的爱情。

稍后:圣诞晚餐,所有人围坐在餐桌旁,劳伦斯先生爷俩和布鲁克先生也在座——这是他们所有人有生以来最美好的一天,欢乐点亮了这寒冷的圣诞之夜。

当下,内景,贝丝的房间,1869,早晨

乔猛然惊醒,发现贝丝不见了——她走下楼,只见妈咪在那里。乔望着妈咪,而她的母亲这辈子第一次在乔的面前崩溃。在那一刻,乔变成了家长,安慰着陷入失去孩子的巨大痛苦中的母亲。

外景,墓地,1869年,白天

马奇一家:爸爸、妈妈、乔、相互拥抱的梅格和约翰,还有汉娜。在这无比风和日丽的一天,他们聚在一起,送别长眠的贝丝。

人群散去,每个人都承受着自己痛苦。乔留了下来,她无法从贝丝身边离开,即使她已长眠。

梅格想靠近乔——但约翰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梅格点点头——她很感激他,感恩自己嫁给了这个能在需要时陪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乔独自哭泣。她无法想象没有贝丝的世界将是怎样的。画面从旷地的悲伤转向——

过去,外景/内景,梅格和乔的房间,1865年,春天,白天

——风和日丽的春日,充满鲜花和阳光。屋外,贝丝和艾米在布置饰品。

屋里,梅格在乔的帮助下为婚礼做准备,乔将鲜花插到姐姐的发间。

梅格:真不敢相信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

乔(难过地):我也是。

梅格:你怎么了?

乔:没什么。

梅格:乔……

乔突然跪到她面前,狂热而绝望。

乔:我们可以离开。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梅格:什么?

乔:我可以赚钱:我可以写故事卖,我可以做任何事——做饭、打扫、当工人。我可以养活我们俩。

梅格:但是,乔……

乔:而你,你应该当一个演员,过舞台生活。我们一起逃走吧。

梅格:我想结婚。

乔:为什么?

梅格:我爱他。

乔(生气地):两年后你就会对他感到厌烦,而我们在一起永远都会有趣。

梅格:我的梦想和你的不一样,仅此而已,但并不意味着它们不重要。

乔跌坐在地,伤心欲绝。

梅格:我想拥有家人,拥有一个家,我不害怕工作和奋斗,但我希望和约翰一起。

乔:我只是不愿你离开我。

梅格:噢,乔,我不会离开你的。再说了,总有一天会轮到你。

乔:我宁愿做一个自由的老处女,自食其力。(抱住她,哭泣)我不敢相信童年已经结束了。

梅格:它无论如何都会结束。而我们的结局多么幸福啊。

外景,马奇家,花园,1865年,白天

梅格和布鲁克先生的婚礼,马奇先生主持。

马奇先生:多么奢侈的承诺,为得到另一个人而奉献自己。多么珍贵的礼物,给予之前从不计代价和回报。

仪式朴素但令人激动,艾米和乔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只有她们两个人站着。

稍后,野餐会:

——妈咪和汉娜在递送蛋糕、点心和各种各样的食物。

——劳里和贝丝跳舞,他带着她旋转,逗她笑。乔在旁深情地看着:在她心房各占一半的两个人。

——梅格既是新娘又是主人,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每个人。

——劳里和乔尝了尝酒,觉得味道糟透了。

——梅格和约翰跳舞,妈咪和劳伦斯先生跳,乔试着拉小提琴,接着妈咪和爸爸跳舞,乔和梅格跳,约翰和艾米跳,汉娜和爸爸跳,所有人轮换着跳,然后——

——劳伦斯先生邀请马奇姑妈跳舞,但被她拒绝了。于是劳里也走到她跟前。马奇姑妈做出一副更加厌恶的表情,以掩饰她前所未有的喜悦。

——他们又是吃又是跳,直到太阳开始落山。马奇姑妈要走了,她和梅格说话,约翰、妈咪、马奇爸爸站在旁边。

马奇姑妈:好吧,我希望你开心。既然你已经毁了自己的人生,就像你母亲嫁给你父亲那样。

尽管马奇姑妈很刻薄,但马奇一家太开心了,他们对马奇姑妈的无礼一笑而过。

父亲:亲爱的姐姐,你真是太好了。今天的婚礼谢谢你。

马奇姑妈:你太客气了。

梅格(倾身吻她):谢谢你,马奇姑妈。

马奇姑妈:哦,哦,我不喜欢……被人亲吻!

梅格:哦,抱歉。

马奇姑妈(背对梅格):当你在茅舍里尝试爱情,却发现失败时,你会后悔的!

梅格(嫣然一笑):不会比某些人在大房子里意识到失败更糟。

马奇姑妈:我明白你什么意思,亲爱的。

梅格和约翰退开,笑着亲吻。什么也不能破坏他们的幸福。

马奇姑妈(对妈咪):我没有错过任何东西。

妈咪(挽着马奇姑妈的胳膊送她离开):你说的也不完全错。

马奇姑妈:我不一定总是对的,但我绝不会错。

艾米来接替妈咪,马奇姑妈愉快地接过她的手。

马奇姑妈:谢天谢地,这家唯一正常的人来了。我真的不能再忍受了。

艾米送她离开,妈咪任她俩走了。艾米送马奇姑妈上了一辆马车,随后高兴地大叫一声。她跑向和乔站在一起的妈咪。

艾米:妈咪!妈咪!马奇姑妈要去欧洲了,而且——

乔:她想要我和她一起去!太棒了!不枉我花那么多无聊的时间给她读书!

乔高兴地搂住艾米。

艾米:不,她……她想要我去。给她做伴。

乔(震惊):欧洲?和你一起?

艾米:她想让我继续学习艺术,当然还有法语。

乔:哦……我,那太好了,艾米。

妈咪握住乔的手,知道这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乔在梅格的大日子带给她的痛苦中强颜欢笑,但这天对她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内景,梅格家,1865年,白天

约翰和梅格走进他们小而温馨的新婚之家。他拥抱她,亲吻她——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

外景,树林,1865年,白天,接前景

劳里和乔一起穿过树林,就像他们多年来经常做的那样。

乔:梅格结婚了,艾米要去欧洲,你也快毕业了,就要去度长假了——我没有贝丝那么善良,所以我很生气很烦躁。

劳里:你不是一定要待在这里。

乔:为什么?我们要逃跑登上海盗船吗?

他看着她,吸了口气,正要开口。乔看到他的神情,马上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乔(惊慌地):不,泰迪,拜托,不要。

劳里:没用的,乔;我们必须说个明白……

乔:不,不,我们不用……

劳里:自从我认识你,乔,我就爱上了你——我没办法,你对我那么好……我想表示出来,可你不让;现在我要你听我说,然后给我一个答复,因为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乔:我想让你别这样,我以为你已经懂了。

劳里(不听她的):为了取悦你,我努力学习,我不打台球了,你不喜欢的事我都放弃了。我等待着,从不抱怨,因为我希望你会爱我,虽然我不够好,一半都不够……

乔:不,你很好,你对我非常好,我那么感激你,我那么为你骄傲,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我不能像你要求于我的那样爱你。

劳里:不能吗?

乔(无助地):我无法改变自己的感情,我不爱你时却说爱你,那是撒谎。我很抱歉,泰迪,非常抱歉,但我没办法……

劳里往后退,仿佛挨了她的痛击。

劳里:我不会再爱上别的任何人了。

乔:如果我们结婚,那将是一场灾难,我们会很痛苦!我们都是急性子……

劳里:只要你爱我,乔,我会当一个完美的圣人!

乔:我做不到——我试过了,但是失败了。

劳里:大家都期待着这件事——爷爷和你的家人,乔,说你愿意,让我们幸福地在一起吧!

乔:我不能真心地说“愿意”,所以我根本不会说。你最终会发现我是对的,你会为此感谢我。

劳里:我死也不会的!

乔:你会找到一个可爱的有教养的姑娘,她会崇拜你,成为你漂亮的房子里优秀的女主人。可我不会。我不漂亮,笨手笨脚,性情古怪,你会为我感到丢脸,我们还会吵架——甚至现在我们都忍不住会吵……我讨厌上流社会,你讨厌我乱写乱画,我们不会幸福,会希望我们没有这样做,一切都会很可怕。

劳里:还有别的吗?

乔:没有了——还有就是……(诚实地)我想我以后不会结婚的。我这样很幸福,我太爱自由了,一点都不急于放弃它。

劳里(摇头):你会喜欢上某个人,你会狂热地爱他,为他生,为他死。我知道你会的,这是你的方式,你会的,我会等着瞧的。

乔:泰迪……

他挺直身子,走开。乔不停地哭泣。她的心都碎了,尽管是她自己打碎的。

当下,内景,马奇家,阁楼,1869年,白天

乔在收拾贝丝的东西,整理她的小娃娃和玩具。大家一个个都走了。梅格因婚姻而离开,艾美因去欧洲旅行而离开,劳里因为她的拒绝而离开,贝丝也被带去了另一个世界。她把贝丝的乐谱放进箱子里,悲痛难忍。

妈咪: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写作……

乔:我不会再写了。(稍顿)写作也没能救她。

她们坐在一起,都陷入对贝丝的思念中。

妈咪:你在这儿太孤独了,乔。你不想回纽约去吗?你的朋友怎么样了——弗里德里希,是叫这个名字吧?

乔(泄气地):我的臭脾气毁了我们的友谊,就像我毁了一切那样。

妈咪:我不信一个真正的朋友会被吓跑。

乔:但愿如此。如果我是书里的女孩,一切都会很容易,我会愉快地放弃这个世界。

妈咪:知道吗,劳里要回来了。

乔(抬头):真的?

妈咪:艾米来信了,她要回家了:贝丝的事让她伤心欲绝,马奇姑妈也病得很重——不过劳里会陪她们一起回来。

乔(点头):他真好。

乔站起来,焦急地来回踱步。

妈咪:怎么了?

乔:也许……也许我拒绝他太快了。

妈咪:你爱他吗?

乔:如果他再问我一次,我想我会说是的……你觉得他还会再问我吗?

妈咪:但是你爱他吗?

乔(泪水涌了上来):我知道我更喜欢被爱。我想要被爱。

妈咪:这和爱是不一样的。

乔(哭泣,试图说服自己):女人有头脑、有灵魂也有感情,有抱负、有才华还有美貌。我讨厌被人说爱情是女人的全部。但是……我太孤独了。

外景,法国,巴黎,1869年,白天

穿黑色衣服的艾米带着所有的行李在等着,她处于悲痛中。一辆马车驶近,劳里下了车。他忐忑地走向艾米。

劳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上路,而且马奇姑妈病得那么重——即使你看不起我。

艾米:哦,劳里,我没有看不起你。

她抱住他,哭泣。

艾米:贝丝是我们几个当中最好的。

劳里默然不语,任她哭泣。艾米退出他的怀抱。

艾米:我不会嫁给弗雷德·沃恩。

劳里(小心翼翼地):我听说了……艾米……

艾米(脱口而出):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你没必要说任何话或做任何事,那是因为我没有像我应该的那样爱他。

劳里审视她的脸,我们知道他看明白了她,也爱上了她。

艾米(仍在语无伦次地):你什么都不必说,我们永远都不需要谈论它,我们不需要谈论——

劳里双手捧住她的脸,吻住了她。她看着他,回吻。他们拥抱在一起,拥抱彼此的快乐和悲伤。这是命中注定。该发生的发生了。

内景,马奇家,阁楼,1869年,白天

乔被注入了一种新的能量,她写信给劳里。我们听到了信的部分内容。

乔(画外):我亲爱的泰迪,我对你的思念难以言表。

外景,马奇家,1869年,白天

乔在树林里找到邮箱。

乔(画外):……我曾经认为最糟糕的命运是做一个妻子,我那时年幼无知。现在我变了。最糟糕的命运是我的生活中没有了你。我不该拒绝你,不该逃到纽约去。

她打开邮箱,把信放了进去,满意地看着它。然后关上了邮箱。

过去,外景,纽约的街道,1867年,白天

乔试图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中找路——此时她还不认识路。她走得很慢,一直盯着东西看,最后无可救药地迷了路,但是幸福感如星火燎原般滋生,她正在想办法成为马奇姑妈口中不可能的人——一个在这个世界上走出自己的路来的女人。

她踏上家庭旅馆的楼梯,在她上楼时,门开了,我们听到——

劳里(画外):乔……乔……乔……

当下,内景/外景,马奇家,客厅,1869年,白天

睡在沙发上的乔被轻轻摇醒。她看到——

劳里:乔?醒醒!

乔:噢,泰迪!我的泰迪!

劳里:亲爱的乔,见到我高兴吗?

乔抱住他,看着他,久久地拥抱。

乔:岂止是高兴,我的幸运男孩!言语不足以表达。

劳里中止了他们的拥抱。

劳里:谢天谢地,我本来还担心,不管怎样,我想和你单独呆一会儿。

乔:是的,当然。来,坐下。

他们有片刻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们不再是小孩子,不知道该如何与彼此相处。

乔(开玩笑):艾米怎么样?从欧洲回来的一路上,她的臭美有没有烦到你?

劳里(笑):是的,但是我喜欢。

乔:她现在在哪里?她没有直接回家吗?

劳里:你妈妈把她留在了梅格家,我们顺路在那儿停留了一下,我没法把我的妻子从他们手里抢夺回来。

?!?!?!

乔:你的……你的什么?

劳里:我说漏嘴了了!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

乔:什么惊喜?

劳里:嗯,我们订婚了,我们打算等……就是说,现在我们是夫妻了。

乔坐了下来。她遭到了沉重的一击。

乔:你和……艾米。

劳里: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乔:你们相爱了?

劳里:是的。(进入正题)乔,我想说件事,说完我们就把它永远丢开吧。我一直爱着你;但我对艾米的爱是不同的——你说得对——我们要是在一起可能会杀了彼此。

乔(仍在震惊中):是的。

劳里:我想这是命中注定的。

乔:哦,泰迪。

劳里:除了你还没谁这么叫我。

乔:艾米叫你什么?

劳里:夫主。

乔:这像她说的……嗯,你看起来也配得上。

劳里:我们还能……还能做朋友吗?

尽管需要费尽全力,她还是说道——

乔:当然,我的男孩,永远都是。

就在这时,大家一窝蜂涌了进来。

妈妈、爸爸、艾米、约翰、梅格、黛西和德米。艾米径直走向乔。乔理了理头发,决定要做自己希望成为的人:

艾米:劳里告诉你了?

乔:是的。

艾米期待地看着她。有那么一会儿,乔真想揍她一顿,就像小时候那样,但她克制住了自己,努力成为贝丝想要的样子。

乔:艾米,我真为你高兴。这是命中注定的。

艾米呼了口气,她的焦虑消除了。

艾米:哦,这我就放心了——我没法写信,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然后,真的,我担心你会生气。

乔(摇头):不,不。

艾米:所以你不?生气?

乔:人生苦短,不应该用来对姐妹生气。

艾米(泪水涌出):我真的很想她……

乔:我知道。

她们拥抱。越过艾米的肩膀,她看到妈妈的眼睛,妈妈向她投来了一个无限同情的眼神。

接着劳里有事唤他的妻子。乔直起身子,看着这几对夫妇——爸爸妈妈,约翰和梅格,劳里和艾米。

打击来得太突然太沉重,一切都让她措手不及。她急忙找个借口走了出去。

外景,马奇家,1869年,白天

乔在伤心落泪,同时也感到惊慌,她把信从邮箱里拿出来,走进树林。

外景,树林,1869年,白天

她疾步穿过树林,最后站在河边,喘着粗气。有那么一刻,我们以为她可能会以最悲惨的方式结束痛苦——她向河的方向倾身——

——然后把信扔到了河里,让它和儿时的爱恋一起漂逝。都结束了。

外景,马奇家,1869年,白天

乔步履沉重地往回走,惊讶地发现劳伦斯先生独自站在外面,望着马奇家的房子。

乔:劳伦斯先生?

劳伦斯先生:乔!

他们拥抱——然后劳伦斯先生想要解释一下。

劳伦斯先生:我没办法……没有她的房子总感觉不太对劲,我不能进去,因为我知道她不会在那里了。

他哭了出来。乔温柔地挽着他的胳膊。

乔:我知道我没有我妹妹一半好,但如果您愿意,我愿意成为您可以依靠的朋友。

他感激地接受了她的帮助,这对奇特而又贴心的朋友携手一起向房子走去。

内景,马奇家,乔和梅格的房间/阁楼,1869年,夜晚/白天

乔醒过来——她环视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大家确确实实都已离去。她点燃一支蜡烛。走到存放她的文稿的抽屉前,拿出一叠来。

她把一篇发表过的小说扔进火里。接着点燃了更多的文稿,发表过的、未发表过的、未完稿的,全部都烧掉。这是一场炫财冬宴,她将自己迄今为止所写的东西统统付之一炬。

她拿起了最后一篇,正准备把它扔进火里。然后看见上面写着:“献给贝丝”。她停了下来。

乔爬上阁楼,坐到她的旧写字椅上,看着这篇故事。她拿出一张干净纸,开始写起来。

她写了一整夜,一页接着一页,一直写到了第二天。她把手稿被子一样平铺在阁楼地上,越铺越长。蜡烛一根接一根被点燃,太阳升起又落下。

妈咪给她端来一些吃食,然后离开,没有打扰她。

乔打了个盹,然后继续写。她删删改改,调换章节顺序。她躺在满是手稿的毯子上睡着了。

她重新回到了童年,跳出绝望的深渊,找到了希望和灵感。

乔完成了这次新尝试的前几章,仔细地把它们装订起来,给达什伍德先生写了一封信。

乔(对着镜头念):亲爱的达什伍德先生:随信附上我刚开始写的作品的前几章。它可能是一个适合年轻人读的故事,但我觉得或许会十分无聊。不过我还是将它寄给您,说不定会有什么价值呢,虽然这不太可能。

内景,马奇姑妈家,1869年,白天

马奇姑妈家空荡荡的房间——这位古怪可爱的老太太什么也没留下。家具都被布盖上了。艾米、乔和梅格在空荡荡的大宅子里转悠。

乔:我以为她讨厌我。

艾米:她可能依然讨厌你,同时把房子留给了你!

乔笑了。

乔:你和约翰来住怎么样?

梅格:不,我不需要大房子。

梅格看上去很知足,我们看得出她由衷地感到满足。

突然,乔大叫一声,跑过房子。

梅格:我的老天爷!

艾米:你在干什么?

乔(环顾四周):我应该把它卖掉,但我想做点什么,能真正让马奇姑妈躺在坟里翻个身。

梅格:我不介意。

艾米:姐妹们!

乔:一个漂亮的翻身,转个向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梅格:你要做什么?

乔想了想,但她已经很明确。

乔:我想办一所学校。我们一直没有一所正规的学校,现在女子大学都有了——应该有一所学校。为了黛西。

艾米:德米怎么办?

乔:我要办的学校男孩女孩都可以上。

艾米挽住姐姐的胳膊,梅格则挽住另一边。她们边走边说着知心话。

艾米:写作怎么办?

乔(脸红了):什么怎么办?

梅格(同时说话):你在写什么?

乔:我在开始写一本书……但我觉得写得不太好。

艾米:大家都喜欢你写的东西。

乔(尖刻地):不,他们不喜欢。

梅格:我喜欢。

乔:不过是写点我们的琐碎生活。

艾米:那又怎样?

乔:谁会对一个讲家庭斗争和欢乐的故事感兴趣呢?没有任何真正的重要意义。

艾米:也许我们不认为这些事情有多重要是因为没有人写它们。

乔:不,写作不是赋予事情重要意义,而是反映它。

艾米:我不确定。也许写作会让它们变得更重要。

乔(看着她,被逗乐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睿智了?

艾米:我一直都是,只是你太忙于发现我的缺点而已。

梅格:当然,缺点是不存在的。

她们头挨头,在房子里漫步。

内景,纽约,出版办公室,1869年,白天

达什伍德先生坐在那里读乔寄给他的文稿。看完后给她写信。

达什伍德先生(对着镜头念):亲爱的马奇小姐:我已经看了你寄来的那些章节,不得不承认它们并不是很有前景。但是,请给我们再寄一些类似的八卦故事来,如果有的话。

内景,马奇家,阁楼/餐厅,1869年,傍晚

乔在看达什伍德先生寄来的信。

达什伍德先生(画外):或者我应该说,你的朋友可能有。请原谅,我忍不住要开玩笑。

她把信揉成一团。就在这时,妈咪打断了她的沉思。

妈咪(画外):乔!下楼来!

乔:来了!我饿死了!

乔放好她的文稿,噔噔噔地走下楼梯,径直朝桌子走去,连看都没看一下周围。她坐下来,抓起一块面包,咬了一大口。

妈咪:乔,你可能想要等……

乔:但我饿坏了。

妈咪:乔,亲爱的,你有客人来了。

乔:我谁也不认识。

弗里德里希(画外):很抱歉打扰你。

听到他的声音,乔被惊了一大跳。

乔(大笑起来):是你!

过去,外景,纽约,家庭旅馆,1867年,白天

乔带着一堆行李,找到了地址,按响门铃。弗里德里希打开门,低头微笑地看着这个年轻女人,他有着英俊的面容和快乐的眼睛——她还没有意识到就已经沦陷了。

弗里德里希:你好。

乔:你好。我是约瑟芬·马奇。乔。

这时候,柯克太太和她的两个孩子从他身旁挤了出来。

柯克太太(连珠炮似的,带着无比的喜悦和渴望):乔!是你吗?!进来,进来!你妈妈说你是个作家——太好了!你知道,我也写日记。这是吉蒂和明妮。笑一笑,姑娘们。我看你已经见过我们的教授了,他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事实上,这里是一个很有趣的集体,有很多知识分子和欧洲人。你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经营一家家庭旅馆,但我做了!你亲爱的妈妈怎么样了?她总是那么有高度,我永远没达到过……

她领着乔上楼,乔迅速回头看了弗里德里希一眼,仿佛在确认她看到的这个男人是真实的而不是幻影。她发现弗里德里希也在回头看她。她再度转过身去。

回到当下。1869年。

弗里德里希:乔,希望你别介意,我从柯克太太那里要到了你的地址……

劳里:你是谁?(对艾米)他是谁?

弗里德里希(退缩了):很抱歉打扰你,我正好到了附近,想着我可以,不过我就要走了……

艾米:请留来下!我们的房间绰绰有余。

劳里:谁能告诉我他是谁?!

弗里德里希:我不想造成麻烦。

梅格:一点也不麻烦。

乔(还在惊呆中):是的,当然。请。

劳里(摆出主人的姿态):我是劳里。你是哪位?

弗里德里希:我是弗里德里希·巴尔。

乔(解释):我们在纽约住在同一个家庭旅馆。

汉娜:噢,乔,他很英俊。

稍后: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话。爸爸和弗里德里希谈论哲学、宗教和政治尤为投机。爸爸显然很喜欢他。乔开心得脸泛红光。

艾米看看弗里德里希,又看看乔,再看看弗里德里希。她可以看出俩人之间的情意。

父亲(对弗里德里希):你打算留在纽约吗?

弗里德里希:不,有人邀请我去加利福尼亚当教授——因为我也没什么事需要留下,所以我想我可以去西部。那里是一个新世界,对移民不那么苛刻。

乔无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除了艾米没人注意到。无所察觉的爸爸继续道——

爸爸:也许我该去西部……

妈咪:你不是移民,所以也许你应该呆在家里。

大家放声大笑。父亲好脾气地拿自己开玩笑。

父亲:哦,我要去。

内景,马奇家,客厅,1869年,白天

晚饭后,大家都放松下来,弗里德里希看着钢琴。

弗里德里希:真是一件美丽的乐器。你们谁弹的?

大家都沉默下来。

乔:是我过世的妹妹贝丝。

艾米:我们都会弹一点。

梅格:但没人比得上她……

弗里德里希:失去姐妹是很痛苦的事情。我很抱歉。

父亲:你会弹吗?

弗里德里希:是的,我会。

妈咪:如果你现在能弹上一曲,我们会很开心的,她也不想让钢琴在那里蒙尘。

弗里德里希:希望不会冒犯你们。

父亲:完全不会。

他坐下来弹奏巴赫的曲子——优美而高雅。乔注视着他,满怀感动和幸福。

弗里德里希站在门口,向乔告别,与此同时他弹奏的音乐声一直持续。

弗里德里希:乔,如果你到加利福尼亚,我会很高兴能和你见面。

乔: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去,但是谢谢你。

弗里德里希(感到难过,但表示接受):嗯,好……再见。

乔:再见。

天下起了雨,他撑起伞,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暮色中。

关上门。乔转过身,发现大家都在盯着她看。

乔: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

爸爸:真是个出色的人。我希望他能再来,我们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艾米(大叫):噢,爸爸,他不是为你而来的!

父亲:不是吗?

艾米:乔!你爱他!

乔:我没有!

艾米:你爱他!我也许只有你一半聪明,但我看得很清楚,你爱他。我从来没见你这么高兴过。这不是爱是什么?她不爱他吗,劳伦斯先生?

劳伦斯先生:这是一种良好的本能,你爱他。

艾米:去追他。劳里,准备马。我们可以在他上火车之前追上他。

梅格(站起来):我也去。

乔:我不会去的!

梅格:你会。艾米说得对。

劳里: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准备马车帮乔·马奇去追男人,但我喜欢。

乔:他要搬去加利福尼亚了!

艾米:那纯属虚构。他几乎是在乞求留下的理由。

乔:但是外面在下雨。

艾米:没关系!穿条漂亮点的裙子。跟我来。

艾米步上楼梯。

艾米:劳里。别站在那儿了,去准备马车。

劳里(赶忙行动起来):是,亲爱的。

内景,纽约的公寓,1869年,夜晚

纽约也在下雨。达什伍德先生在自家舒适的公寓里和妻子一起吃晚饭。她在同他找茬。

达什伍德太太:你从不过问我母亲的情况,即使你知道我刚见过她。

达什伍德先生:我猜她还活着。

达什伍德太太:但我会问候你母亲。

达什伍德先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达什伍德太太:你故意忽略重点。

达什伍德先生:这是真的。

他听到女儿在隔壁房间里谈笑。

达什伍德先生:她们最近迷上什么了?

达什伍德太太:我不知道。

几个女孩一窝蜂地进了房间,争先恐后地说话。

达什伍德家的女孩一:爸爸,你要出版它吗?

达什伍德家的女孩二:那些小妇人怎么样了?

达什伍德家的女孩三:告诉我书的剩余部分你都有!

达什伍德先生的近景镜头:他意识到自己捡到了宝,这个他和作者都认为很无聊的故事大有前景……

内景/外景,马车/火车站,1869年,夜晚

梅格、艾米和乔都在马车里,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行驶在雨中。她们到达了火车站。

艾米:快去!找到他!

乔冒雨跑向灯光璀璨的车站,音乐声骤然升高,雷声隆隆,镜头切至——

内景,纽约出版社,1870年,白天

乔坐在达什伍德先生对面,还是她原来坐的位子,但现在的她更成熟、沉稳、自信。

达什伍德先生:坦率地说,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和那个邻居结婚。

乔:因为邻居娶了她妹妹!

达什伍德先生:是的,当然。那么,她嫁给谁了呢?

乔:没有谁。她没有和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个结婚。

达什伍德先生:不。不,不,不,那根本行不通。

乔:整本书她都说她不想结婚。

达什伍德先生:谁在乎!女孩们都希望看到女主角们结婚。而不是言行一致。

乔:可那不是恰当的结局。

达什伍德先生:有销路的结局才是恰当的结局。

乔想了想。达什伍德敲打她。

达什伍德先生:如果你这本令人愉快的书结局让女主角当老处女,没有人会买它。它就没有出版价值。

乔换了个坐姿。思索着。

乔:我认为婚姻一直是一个经济命题。即便是在小说里。

达什伍德先生:是浪漫爱情!

乔:是逐利行为。

达什伍德:就那样结尾吧,好吗?

乔:好吧。

当下已成过去,抑或小说,外景,火车,1869年,傍晚

乔从马车里下来,冲进雨里,在火车站前的人群里寻找弗里德里希。他不在这里,每一张脸孔都不是他。人们双双对对在伞下站立。她跑进车站,而后又转身走出来——她和他错过了吗?

就在这时——

弗里德里希:乔!

乔看见了弗里德里希,他也在伞下,但却是独自一人。她向他跑去。感觉自己的情绪在膨胀,她哭了起来,不能自已。

弗里德里希:乔,你为什么哭?

乔:因为……因为你要走了。

弗里德里希: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我就永远不会离开。

乔:我希望你留下。

弗里德里希:但是,但是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除了一颗充实的心和一双空手。

乔(把手放在他手里,走到伞下):现在不是空的了。

他们亲吻,一个经典的、完美的吻。火车进站了,但他没有上车。

当下,内景,纽约出版社,1870年,白天

回到谈判。

达什伍德先生(画外):我喜欢。太浪漫了。“你的手现在不是空的了。”让我很感动。

他眼中隐有泪花。

乔:谢谢。

达什伍德先生:我们可以把这一章命名为“在伞下”。

乔(不得不认可):很好。

达什伍德先生:完美!现在说合同的问题……我准备给你百分之五的版税。

乔:我能得利润的百分之五?

达什伍德先生:净利润的百分之五。我收回成本后的。

乔:预付报酬可以吗?

达什伍德先生(摇头):出版这本书我要承担风险。

乔:是的,但是,但是这是我的书。

达什伍德先生:如果销路好,我们都能赚钱。如果不好,我也不至于破产。

乔:所以我什么也拿不到?如果销路不好的话?

达什伍德先生:不,我现在会给你500美元买下版权。

乔:版权?

达什伍德先生:就是重印、出续篇、在别的故事里使用你的角色,诸如此类的权利。

乔:那能值点钱吗?

达什伍德先生:当然,前提是书成功了。

乔:我明白了。这似乎是我想保留的东西。

达什伍德先生:你的家人不是急需用钱吗?

乔:的确,所以我才想要预付报酬。

达什伍德先生:我只付版权费。

俩人紧张对峙。她的书被置于天平之上。她向前倾身,态度坚决。

乔:500美元你留着,版权归我,谢谢。还有,我要百分之十的版税。

达什伍德先生:百分之五点五,我很慷慨了。

乔:百分之九。

达什伍德先生:百分之六——不能再多了。

乔:如果我要为了钱而让我的女主角结婚,我也要有所得才行。

达什伍德先生:百分之六点六。

乔:成交。

达什伍德先生:你不需要现在就决定版权的问题。

乔:我已经决定了。我想拥有自己的书。

场景淡出,然后淡入——

小说(?),内景/外景,梅园学院,1871年,白天

乔在照料一群喧闹的男孩和女孩,他们的种族和年龄各不相同。孩子们刚完成了一天的课程,一窝蜂地撒腿往外跑。

乔走下楼梯,一个孩子递给她一个自制的蛋糕。她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在自己打造的地方继续往前走。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学生们的作品,再不见以前的刻板。她已身在自己的天堂里。

内景,印刷所,1871年,白天

乔入迷地看着铅字排版,一个个字母被放置到位,她的小说一页一页被印刷出来。

小说(?),内景/外景,梅园学院,1871年,白天

乔经过弗里德里希的课堂,所有学生拿着小提琴在跟他学习演奏。他们相视一笑,她继续往外走。

内景,印刷所,1871年,白天

书页一张叠上另一张,巨大的工业缝纫机将书页缝订在一起。

小说(?),外景,梅园学院,1871年,白天

乔经过正在教授击剑课的劳里(还抱着他的孩子),在指导绘画的艾米,在监督孩子们排练戏剧的梅格,在教植物学课的约翰·布鲁克(身旁坐着他的孩子们)……乔走到草坪上时,他们纷纷加入她的行列。

内景,印刷所,1871年,白天

多余的页边部分被裁切掉,发出令人愉悦的声音,乔神经质地又跳又笑。

小说(?),外景,梅园学院,1871年,白天

乔打头,手里端着蛋糕,身后跟着孩子和家人们组成的队伍,来到父亲跟前,他正在教幼童们通过身体字母操学习字母表。还有妈咪,她在逐一让孩子们用他们最抒情的朗诵声大声朗读。

内景,印刷所,1871年,白天

硬书皮被放置在书页上,用来黏合的胶水散发出浓重的气味,让乔感觉晕乎乎的。

小说(?),外景,梅园学院,1871年,白天

乔为妈妈呈上蛋糕,所有人——艾米、梅格、乔、劳里、约翰、弗里德里希、爸爸以及孩子们——齐祝她生日快乐。乔环视身边的人,因为能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而备感幸福和惊叹。

内景,印刷所,1871年,白天

一个男人完成了书的装帧,随手递给乔,继续下一本的工作。

过去,抑或小说,抑或两者兼具,19世纪50年代

贝丝、梅格、艾米和乔还都是小女孩,她们在阁楼里玩耍,四姐妹再度聚首,不过只在回忆中或者小说里。

内景,印刷所,1871年,白天

乔把书翻过来,抚摸,像在抚摸圣物一样,她最初的梦想实现了。

乔抬起头——

看见了未来……

切至黑屏。

(全剧终)


小妇人Little Women(2019)

又名:她们(台)

上映日期:2020(中国大陆) / 2019-12-25(美国)片长:135分钟

主演:西尔莎·罗南 艾玛·沃森 弗洛伦丝·皮尤 伊莱扎·斯坎伦  

导演:格蕾塔·葛韦格 编剧:格蕾塔·葛韦格 Greta Gerwig/路易莎·梅·奥尔科特 Louisa May Alcott

小妇人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