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丝死后,乔心灰意冷,准备把自己的书稿都烧了,烧到陪伴病中的贝丝时写出的那个故事,停下来了。写作的热情在这里重燃。电影里接下来演的是,乔没日没夜在阁楼里写作,《小妇人》就这么诞生了。
这部有两个多小时长的电影,这一幕是高潮。作为观众的我从这里开始哭,哭到剧终。
几年前看萧红的传记电影《黄金时代》,也有类似的一幕,经历完太多后的萧红,开始奋笔疾书式地写作(当然这也是电影艺术化的处理,现实中萧红一直在写)。
萧红的人生更悲剧色彩些,当年看她的生平,觉得最温暖的,是她有一个鲁迅这样的师长,在心灵世界里,既是榜样,也是陪伴。《小妇人》里贝丝死后,乔拉着邻居大叔劳伦斯的手说:我知道我跟贝丝很不一样,但我希望可以代替她陪伴你。我想,劳伦斯对于贝丝,劳伦斯对于乔,何尝也不是陪伴。
萧红写过一篇回忆鲁迅的文章,我小时候它刊载在一本文学月刊上。里面萧在鲁迅面前,就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也是在那里,我第一次知道,红色和棕色最好不要搭配在一起(鲁迅给萧红的装着提建议)。
但直到看了萧红的作品,我才知道,鲁迅面前的小女孩,并非小女孩,见到鲁迅之前她已经经历了许多,她那么宽广和透彻,她对自己的同类,有那么深刻的恨与爱。
为什么会联想到这些?看完《小妇人》的电影,如果思考的主题只是:女性非结婚不可吗,女性到底怎么才能独立、自强……?那就太可惜了。
不管是小说里的乔还是现实中的萧红,都把写作当成自己的事业,但其实某种意义上,作家这个职业,就跟护士、家庭教师、艺术家一样,属于“女性”职业,你能靠它糊口,有的时候糊口都难,它们不像科学家、工程师、政客、企业家……那么有能量去影响世界、建功立业,它们是服务性的、辅助性的、疗愈性的。
为什么女性更愿意去做这类工作?答案大概是,女性天生敏感又有韧性,她们有爱心也容易受伤,她们积蓄情绪能量,然后利用这些能量,正如乔或萧红的奋笔疾书,她们所写的,就是自己所经历的。对她们而言,创作是冲动,而非野心抱负。虽然乔最初把写作当成志业,自立和养家的功利因素更多些,但帮助她成为一个成功的作家的,是她爱过、是她失去了。
最近在知乎上看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最近的网文界有奇怪的无女主风潮?》。答案大概有三类:男频作者没有恋爱经历写不好;审查太严格脖子以下的部位都不能描写导致很多作者直接放弃感情线;给带着金手指快速升级的男主安排一个同甘共苦的女主难度有点大(不在一个级别很难发展感情线)。
前面两个原因好理解,最后一个原因,本质上是说:感情线不重要,读者更想看成长和个人奋斗。
有一个答主说:男频和女频变成了两种极端,一个是叱咤风云打打杀杀成为一方霸主,一个是无论你身处何时何地总有人来温暖你,只有将两者结合起来,才是一个比较完备的世界。
大概99%的网文,是让传统文学读者受不了的不加节制的意淫,这也是很多像我一样的人永远看不下网文的原因。我自己对文学的期待,还是回应现实。所谓的回应现实,并非要写现实的主题,或者回应某个具体的现实,而是回应更“完备”和丰富的现实。
就好比每当听到新闻里因情自杀的女性,我都会想到安娜卡列尼娜,安娜终于收到情人的电报后,焦急的心不是感到欣喜、安慰,而是更加的痛苦、乃至幻灭……我甚至认为托尔斯泰笔下这部分的描写,能给急性抑郁症研究提供启发和文学样本。所有的文学大师,都是现实主义大师。
文艺作品的类型化、工业化,就是这个领域的建功立业,触达更多的受众,被更多的人消费,获奥斯卡大奖,赚更多的钱……反对它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追求建功立业是这个世界上非常真实的一股力量。
只不过,作为受众的我们自己要明白,建功立业永远只让少数人受惠,而作为普通人的我们,生活在真实世界里,更重要。
而在诚实地回应真实世界这一点上,女性作者似乎更值得期待。《小妇人》能够让今天的中国读者产生共鸣的,估计并不太多,因为大部分人没有那样的家庭和邻里生活,那个几百年前的美国社会离我们非常远,我们反而离玄幻小说更近,因为打怪升级更像是人生或职场的隐喻。但是我们有萧红这样的女作家,她身处的那个时代,跟今天的中国,没有太大的不同。

小妇人Little Women(2019)

又名:她们(台)

上映日期:2020(中国大陆) / 2019-12-25(美国)片长:135分钟

主演:西尔莎·罗南 艾玛·沃森 弗洛伦丝·皮尤 伊莱扎·斯坎伦  

导演:格蕾塔·葛韦格 编剧:格蕾塔·葛韦格 Greta Gerwig/路易莎·梅·奥尔科特 Louisa May Alcott

小妇人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