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12-27

阿婴:你舞的是血和肉，我见得是白白的骨

对于我而言，最恐怖的故事就是没有钱，对于男人而言，最恐怖的故事是什么呢？
开篇还在字幕的时候，就被音乐吓个半死。优雅美貌的淫妇被架上木驴，你舞的是血和肉，我见得是白白的骨，周围人冷寞地看着淫妇的头发在风中，只有她的女儿沙哑地近乎无声地喊着：妈，妈。
阿婴很快长大，王祖贤，像一支美艳的女鬼，一身明代少妇的装束，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铛，面如傅粉，眉山如黛，朱唇如血，温婉地笑。她和丈夫一起，走过荒坟，走过干涸的平原，走到空旷地草地，天色是这样阴沉，以至于她的眉头都皱着密云，这也难掩眼角眉梢的一段风流。一身白衫，装扮像极了徽州的娘子，她对丈夫毕恭毕敬，而丈夫始终离她保持着距离。
导演故意选择了这样的场景，几乎没有什么布景，没有什么剧情，一快空地，一堵石墙，两个无言无语的人，美术指导叶锦添。剧情没有过渡，就直接演到阿婴的丈夫死了。接下来是公堂审案。
对，就是罗生门，中国鬼魅版罗生门。
首先是阿婴的父亲和招魂者的对话，他找的招是淫妇老婆的魂。招魂者邋遢、疯癫，虽为道士却迷失信仰，妩媚地述说着淫妇的心声。父亲便是审判官，在这里已经能看出父权的影子。
第二，是和查案的衙役对话。衙役证明阿婴不是凶手。短短几句对话，就可得到如许信息：阿婴下落不明，她的丈夫武举死亡之处有卖货郎的低廉胭脂，武举死时被故意施加痛苦，衙役喜欢阿婴。
第三，卖货郎出场，油头粉面，阴阳怪气，明哥，您能不能为达叔检点一下形象啊，笑得好淫荡。审卖货郎是一场心理战术，多个衙役围攻他一个，怪叫和丑态使得压抑的密室倍感恶心。蔡康永的剧本，叶锦添的美术，把艺术的恐怖渲染地淋漓尽致，灰白是片中最常态的色泽，灰白的天空灰白的墙灰白的衣料以及灰白的脸色，就连音乐也是灰白色，阿婴的脸比衣料还要白，完全是故意处理成戏曲中的白油彩，是面具，是伪装，还是。。。。。黑色的，是衙役、官员的服饰和脸色，是强权的颜色，父权的颜色，黑色的武举威严冷毅，黑色的父亲城府深深，黑色的衙役正义严厉，黑色的差人咄咄逼人。
在卖货郎的回忆里，阿婴和丈夫遇到强盗，就相当于《罗生门》里的多囊丸。强盗抓住阿婴的脚，她的叫声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娇羞。丈夫和强盗决斗。在卖货郎的描述中，强盗穷凶极恶，阿婴三贞九烈，武举则被绑在树上观看了这一场强奸，阿婴的嘴唇是画面中唯一的红色，午夜里盛放的玫瑰香。
第四，差人找到阿婴。这时她的脸色和纯色都正常了，我才发现她竟是没有一句台词，她发出的声音始终是各种呻吟。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女儿没有被恶人奸污。她说着，在光的作用下脸色成为明暗分明的两部分，她述说着自己力保贞洁的行为，对那位喜欢他的衙役说：霍大哥，我保住了清白。她只有在对和大哥说话的时候声音里才透露出一丝少女的俏皮。
第五，阿婴的父亲和新妻子月白在一起，月白满头珠翠，佩环叮当，她自己也说很重，沉重的并不是珠宝吧，而是官太太的头衔，要是当上一品夫人就好了，要是再有个儿子就好了。他翻的是朱熹，坐在灯光中，本因是一尊儒者的形象，干的却是和妻子白昼宣淫之事。
第六，医生给差人看病，谈话中得知老爷（阿婴的父亲）的牛皮癣医不好。并套出强盗的下落。
第七，这个强盗还是蛮可爱的，至少比多囊丸要帅气。他承认强奸了阿婴，但不承认杀了武举。这个演员癫狂的状态还是不如三船敏郎演的地道。三船敏郎的敏捷、强悍真是叫人过目难忘。强盗述说着对阿婴的痴迷，老爷的惊堂木不停地敲打敲打敲打不听。强盗把矛头指向衙役霍大哥。强盗说，在他们要第二次好的时候，他被藏在暗处的人弄伤，然后跑掉了。强盗说的话很在理，是所有证词中最让人信服的，但是我们也可以看出，每个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述说，总是让自己的形象高大全。强盗在赴死之前高呼的那一声阿婴，还是赚得许多同情分，阿婴蓦的回首。衙役想不通，阿婴为什么甘心和强盗好第二次，对啊，一个男人怎么想得到女人被空虚寂寞压抑的心。
第八，衙役和阿婴对质。他说：我也要你一次。他把欲望发泄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第九，监狱里，卖货郎和强盗的对话。卖货郎说出另一个真相：强盗更本就没有强奸到阿婴，因为他杯具地阳痿，银样镴枪头。
第十，阿婴到监狱里对卖货郎说：我本来以为你很温柔，没想到你很粗暴，后来你又很温柔，男人真好玩。她主动问他的时候，卖货郎是一张恐惧的脸。当她说出“好玩”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她的觉醒，她潜在的叛逆。阿婴在监狱里杀死了卖货郎和强盗。这让我想起那句老话，古之变法者未有不流血牺牲者，阿婴要想突破心灵的枷锁，是必要有流血，不过她是让别人流血，她可以平静地说出自己是淫妇。不过如果你看完她的遭遇，你就不能平静。阿婴从最开始的三从四德，到最后的主动，与其说是在高潮之后领悟到性解放，不如说是看透了男人的嘴脸，每个人都是虚伪的，只为自己辩护，她的父亲，让她失去母爱，她的丈夫，让她失去安全感，强盗不算坏人，但是也够可笑；她对卖货郎是怜悯吧，把身体施舍给他；而霍大哥是她喜欢的人，她也有不满，他还不够勇敢，在靠近一点点，我就跟你走啊，但是你在退缩什么呢，大哥。男人世界的掌权者、捍卫者、破坏者、高尚者、卑微者，各种男人她都遇到了，她都看透了，此后，她失去了对男性世界最后的信任。拔下父权社会的底裤，这对男人来说就是很恐怖的鬼故事了。
我能够轻松地列出场景，是因为片子过分地舞台化。在叶锦添现在的作品中，这种风格已经只剩下生硬的形式，但在这部影片中，需要的正是这种生硬，才够冷够压抑。片子并不恐怖，但阴森的气氛已经让我有了做恶梦的准备。，从没见过这么尖锐的配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