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标题: 想不想隐形,是他们说了算的事情,可愿不愿意成为受害者,却不是你我说了能算的。

一如既往先跑个题,女主的扮演者(Elizabeth Moss)总令我认脸过度而频频出戏,或者提前代入了女主肯定是后期会觉醒的女权主义者,以至于对后来的反杀是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因为是意料之中而失去了惊喜和乐趣。
当然,这也是在我心中继《致命女人》以后,第二部“致命”的爽片。
《隐形人》是通过以暴制暴和杀戮来结束暴力胁迫,可电影却实打实地,向观众提出了一个科幻式的假设——
如果施暴者能够隐形,到底能有多可怕?
对于我这类型的惊悚片不耐受观众而言,惊悚的点甚至不在于其血腥、暴力和各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镜头设置与电影氛围,惊悚的点在于电影是在认真地,告诉每一位观众(女性观众的观感可能还会更直接一些)一个简单又恐怖的真相——
当你受到的迫害,是在普遍的认知范畴以外,甚或是在阴影当中,你将会有多么的危险。

我确实对这种隐形的工艺感到惊异,这不是哈利波特式的,神秘却粗糙的隐身斗篷(魔法放置在现实场景中,就是一种粗糙的想象),这不同时代背景下的隐身衣,闪烁着科技的光辉。
令我细思极恐的内容,跟科技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可在近年来看到的新闻和报导中,我却惊讶地发现,实际上,原来越来越多人掌握了,或正在学习如何使用这项令人恐惧的技术。
想不想隐形,是他们说了算的事情,可愿不愿意成为受害者,却不是你我说了能算的。


一、隐形的施暴者
Cecilia在逃离Adrian的大宅时,有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她小心翼翼并且极其恐惧的同时,她的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受伤痕迹,加上Adrian的外型(极其熟睡时无害的模样),以及住处所在的环境。

这种“美好得过分”的安排(没有显著的暴力侵害、没有面目狰狞的施暴者、没有极其恶劣的人身限制场所),反而会令我产生出特别矛盾的警惕。

对此,我不得不假设,只要有足够的美化,便可以令恶行的发生变得不那么可信。
美化本身就在说明一个问题,当施暴者本身带着光环的。包括其外型、学历、阶层、资产情况、工作背景等各种因素,都有可能会令暴力本身变得不那么可信。
The fact is the world is not just, and every day, people with friends and loved ones and jobs and kids and fine reputations commit violence against people who don’t deserve it. The fact is no one deserves it.【1】(《Asking For It》)

If you must be raped, you should try to be an upper-class white woman attacked by a poor person of color, because that’s your best chance of being perceived as credible.【2】(《Asking For It》)
好比之前渣男渣女的问题,我们总是错误地花费过多的精力,去巩固社会现有的刻板印象,包括影视作品里有关“坏角色”的塑造,都带着某种固化了的成见。

将“坏品质”固定在某个阶层、某一类人群、某一种品质,这种自以为高效快捷的筛选和辨别,会使得人们误以为罪恶距离自己很远,并且试图转而从受害者身上寻找不够完美的特质,最终预留了足够充裕的时间和空间,供罪恶繁衍。
“He seemed so nice, and I'd always thought I was a pretty good judge of character. After that, I felt like I couldn't really trust my own instincts”【3】(《Big Little Lies》)
我们误以为已经排除和清理了潜在的施暴者,却最终让施暴者及暴力更加不容易被发现。
暴力并不会因为所处的是上层阶级而有所递减,相反,暴力会在备受优待的阶层中变得愈发危险。
Adrian用行动亲自说明了这个道理,他甚至连如何规避社会性死亡的办法都提前想好了。在Cecilia出逃以后,他并没有立即暴露其施暴者的模样,而是透过假性的肉体死亡,以直接免除或极大地降低了其社会性死亡的风险。
死无对证再加上深受虐待的“有问题”的受害者的表现,他以假性死亡争取到的“隐形时间”,令其可以在被受害者单方面弃逃的情景中,持续维持伤害的行为。
但凡是普通人认知范畴以外的事实,都容易使他们产生怀疑,这也是Cecilia反复对周边的人宣称Adrian还没死,却依旧得到的消极回应的原因。
相比不那么高科技的现实,施暴者只要有足够的权力逃过层层监管,或者是能够提前识别,并持续游走在各种灰色地带中,实际上他们就是在隐形。
Adrian在电影里基本上是一种压倒性的强者姿态,想想一个孔武有力的男性成年个体(体格上要远优于女主),我一开始总觉得这种强者姿态的急转直下,是从他对Cecilia的姐姐下毒手,并栽赃于Cecilia开始。
但观影结束接近一周后,我才意识到这形势急转直下的节点还要再往后挪。
Adrian后期已开始有恃无恐地在执法部门的看管机构内施暴(但这是被诱使的),在暴力行为败露后,被冲昏头脑的Adrian,甚至直接将施暴的目标延伸至执法部门的人员。
到了这一步,他被“制裁”,才有了真正的“合法性”。
所以,Cecilia的姐姐死了,并没有奠定制裁的合法性,最终还得等到施暴者和主动提供或被动促成的保护伞进行直接割席,才完成了这一过渡。

二、隐形的暴力

值得留意的是,我们对于暴力本身也有刻板印象,尤其是在家暴问题上,很多人总是因为对焦错了重点,而令暴力逐渐演化成更危险的形式。
前几年令我印象极其深刻的便是董珊珊的家暴案例,其中对于董珊珊所受到的暴力细节之描述,甚至令我产生PTSD。
蒋劲夫的之流给了我们新的视角,蒋劲夫首次施加暴力的时候,他还有外在的“人设”光环。加上媒体对受害者的偏见、揭露其黑材料、以及兄弟会式的挽尊等,都在试图令暴力本身变得隐形。可最终蒋劲夫还是执意用又一次的行动,证明了一个观点——
施暴的原因不在于受害者如何,而在于施暴者本身。
在蒋劲夫第二次施暴的事实中,其暴露出来的问题便很值得关注。
施暴者甚至会在肢体上的暴力行为上加以“隐形”的屏障,深谙“打人不打脸”、“肢体暴力附以精神暴力”等的行为指引,以令其暴力因“不显著”而变得“隐形”。
He rarely hit her face. She'd never broken a limb or needed stitches. Her bruises could always be kept secrect with a turtleneck or sleeves or long pants.【3】(《Big Little Lies》)
当暴力藏于幽暗之处,会加大受害者分辨暴力的难度,有很多暴力经过施暴者的狡辩或言语上的美化,甚至是暴力结束后的“弥补”,而容易令暴力和伤害在受害者眼中变得模糊直至隐形。不少施暴者甚至会将受害者拉进共犯的角色中,并表示暴力的触发者正是受害者本人——
“都是因为你,我才这样的”。
把暴力的原因推卸至受害者的身上,通常会令受害者辨别暴力时,过度自省而令暴力合理化至隐形。
除了各种针对肢体的暴力,我们还应该杀人于无形的精神暴力。
这是冷酷的言语暴力,充满鄙视、隐藏的敌意以及高傲、伤人的侮辱。破坏效应来自看似无害且持续的攻击,一次又一次,受虐者明白那是永无止境的。每一次受虐都令人想起过去的羞辱,想忘都忘不了;受害者只想忘记,施虐者却不允许。【4】(《冷暴力》)
“On average, most victims will try to leave an abusive situation six or seven times before they finally leave permanently”【5】(《Big Little Lies》)
如果能够有一部女性家暴受害持续记录,那么紧随其后的,施暴者有较为相近的人设背景的,恐怕会是牟林翰的,精神控制致女友自杀的恶性事件了。
相较于容易留下证据的肢体暴力,令人防不胜防的和更难以收集证据的,恐怕便是精神上的虐待。
施虐者隐匿暴力的手法常常十分高明,他们甚至会被当成善良的人。【6】(《冷暴力》)

受虐者很少懂得利用法律自救,施虐者却靠直觉就能部署必要的操控计划。【7】(《冷暴力》)

我们越是刻板印象化暴力的形式,越是认同受害者必须毫无个人瑕疵的观念,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这种暴力的形式将会愈发隐秘,也因其足够隐秘,而致使伤害本身愈发地严重和不可修复。
但我已经在另一篇影评中提到过关于PUA和精神控制的个人看法,不再累述。

三、隐形的受害者(不完美的受害者)
实际上,相比不可预测的施暴者,在我看来,受害者相反都有比较趋同的品质:不完美的,或者有明显个人瑕疵(个体本身和成长背景),但也是极其普通和寻常的个体。
Cecilia坐在庇护人家的房间里,在黑暗中对隐形的Adrian的发问,着实令我印象深刻——
为什么是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为什么要选中我?
让受害者隐形,算是隐形技术最初阶的水平。而令受害者隐形的方式很值得一提的理由是,如果我们能够辨别这种动机,可以提高规避这种恶性伤害的几率。
相比被广泛关注的未成年(但仍不代表未成年人完全处于安全区间当中),成年人在家庭暴力及性暴力的处境中里,因其“应当”有自主选择能力,而更容易被人忽略。
But if she wasn’t a virgin? Wasn’t religious? Didn’t plan on saving herself? If she wasn’t “brutalized andraped, sodomized as bad as you can possibly make it”? (I shudder to think what that even means.) Well, then, I guess one can only conclude she was asking for it.【8】(《Asking For It》)
污名化是其中一种手段,主要体现在一个群体将人性的低劣强加在另一个群体之上,并加以维持的动态过程。
它是将群体的负面特征刻板印象化,并由此掩盖其他特征,即“贴标签”,这种行为在强奸事件上尤其常见,其中包括针对没有抵死反抗,和出现性高潮等生理性的反应的指责。
“It is wrong for any person to ever judge someone in any situation saying, ‘Well,why didn’t you try to run? Why didn’t you scream? Why didn’t you try to do something?’ That is so wrong and, frankly, offensive to even ask that question.”【9】(《Asking For It》)
根据斯德哥尔摩强奸救助中心的调查显示,70%的强奸受害人在受性侵的当时,身体会无法动弹,无法表示拒绝,陷入一种解离状态,英文称“Tonic Immobility”(紧张性强直静止)。如果把这个词直译,就是“假死”。也就是说,动物在觉察危险的时候,会呈现一种仿佛死去的状态。【10】(《黑箱》)
越是倾向于在关系内解决问题和化解矛盾,越是希望关系能够继续维持下去的,不对外求救,或因为求救信号与其实际行为有偏差(抱怨却还是选择原谅),通常都会令求救失效。
值得一提的是,相比没有也不应该有性同意权的年纪的女性,成年女性成为性暴力的被害人更容易变成「隐形」,尤其是她们在拥有了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却没有与成年个体相匹配的性教育知识,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甚至没有达到足够的心智成熟的水平,在各项因素的共同作用下,这些看似“能够自主决定命运”的人们,却默许施暴者的种种行为的情况其实很多。
But each time she didn't leave, she gave him tacit permission to do it again. She knew this. She was an educated woman with choices, places to go, family and friends who would gather around, lawyers who would represent her. She could go back to work and support herself. 【11】(《Big Little Lies》)
被预期具有独立思考能力,与自主行为能力,困境本身可能会被误读为自主选择的结果,而更容易被忽视和遗忘。相比电影里有形(有实物依托)的隐形,无形的隐形,放在现实的场景中,应被理解为问题和处境被选择性地忽视与遗忘。
污名化的实际目的是消声,像是强行在某个群体的嘴上贴了一层胶布,令其无法自我表达,或无法说清事实真相的情况下,完成事实的扭曲呈现。
污名化与孤立都是要预先完成一系列的动作的,我们都应该知道的一点,是被精神控制和被虐待的人,都不会在一开始就体验了全部的暴力行为,他们更像是在温水里煮着的青蛙一样,直至来不及逃脱而死亡。
对外的切割,主要是通过污名化受害者本人,以抹杀其行为能力和攻击其精神状况,达到使其发声不被接受和重视。
具体如“他/她最近的精神状况不太好”、“他/她这人习惯说谎”、“他/她之前也伤害过XXX”、“我怀疑他/她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切割完成以后,受害者才真正变成一个孤立而无助的个体,继续受困于一段有毒的关系(toxic relationship)当中,成为了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孤岛。
此后的每一次呼救,都只会加剧其受困的程度。
当然还有直接限制人身自由的方法,来加强上述的“隐形”措施。控制狂恐怖的原因就在于控制狂会直接抹杀了一个个体的独立性,单方面认为所给予的都是最好的,单方面认为所作出的规限都是必要的,单方面认为被抹杀的个体的主体意识是不必要的。
通过将受害者“隐形”,完美呈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场景”,使得施暴者的行为因合情合理而不再受限制,最终甚至可以令其达到无需承担施暴风险的目的。
四、会隐形的求助渠道(救助机制的失灵)
求助渠道有个体和制度上的差异,个体自然会有其施救的偏好(通常是亲朋好友作为个体性的求助渠道的提供者),由个体提供的求助渠道,其优势在于施救个体的偏好性,亲友更有可能提供无条件信任和支持。
但是由个体提供的求助渠道,容易受施救者的个体的局限性,而从一开始就有着极大的漏洞和缺陷。施暴者可以通过污名化施救者与被救者的关系、污名化施救者的社会地位和个人信誉,或者直接通过社会层级直接进行打压和强制。
因为攻击一个单独的个体,攻击一个普通人,永远要比攻击一套经过发展和完善的制度来得容易。
迫害的第一步是贬低受害者,并让所属团体确认这一点。等贬低成为事实后,即可理直气壮地残酷对待受害者,其他成员也会认为对方罪有应得。【12】(《冷暴力》)
因此,非制度化的求助渠道时常会失效,失效的结果会加深求助者的习得性无助,降低其进一步求助的倾向。
你真的和水穗很要好吗?当检察官这么询问有美枝时,被律师抗议这问题不适当,法官却没有判定不准问。有美枝回答:‘也许我们不算非常要好吧。但我觉得水穗那时只有我这个朋友可以依靠,虽然我无法为她做什么,但我想回应她的求助,我觉得我们有这份交情’【13】(《坡道途中的家》)
即使受害者姑且能够勉强分辨暴力行为本身,也需要花费很多心力和技巧,才能完整地披露困境和表达无助。
令人感到绝望的是,哪怕受害者能够拥有这种难得的分辨力和勇气,仍有可能需要与外界的各种与刻板印象交织的常态化思维进行抗衡。
受害者如未能在第一时间得到足够坚定的支持,将极有可能退回或重新陷入到更为严峻的受虐关系中。因其求助无效,而进一步加剧其受虐的困境。
我原以为,好容易报了警,总算站在了起跑线上,这句话对我来说实在太残酷了。听说强奸报警竟然“太常见了”,我不由得毛骨悚然,同时也大感错愕,这里报警通常处理得如此潦草吗?【14】(《黑箱》)
制度化的求助机制一旦失灵,能够很有效地降低报案的宗数上涨。
但看不见的罪恶,是否等于没有罪恶,伊藤给出的日本强奸报案宗数和隐秘如N号房的事实,均已经给出了令人震惊的答案。
剧情去到这里,其惊悚的轮廓已经完全显现,执法部门无法判断报案者供词的真实性,Adrian的恐怖还在于其通过制造“肉体死亡”的假象,令一切积极的应对措施都无助于遏制暴力,也因为“隐身技术”之荒诞,而令普通执法机构倾向于採信“更合理的推断/说法”。
Adrian是通过虚假的“肉体死亡”的假象来免除其真实的“社会性死亡”的风险,但其中不合逻辑,也是令人觉得惊悚的点是,肉体死亡应当是“真实确凿”的。
非要我来猜测的话,我必定相信这其中需要具有话语权的机构的介入,让假死成真,我甚至不敢继续去想到底是哪个版块,通过哪一种途径作了恶。
Adrian通过肉体的假死,避开制止暴力以及社会性死亡,从而他才能借机复活,继续他的暴力行为。
如果施暴者没有采取过激的行为,而是懂得如何在有限的范围里发挥其暴虐的专长,并且有强大的自控能力(能够看着Cecilia用钢笔自残),就可以达到持续和有效的“隐形”效果。
所以,恐怖的不是科技,而应该是这种熟悉这种监管制度逻辑的人。
五、会隐形的公共关注
公共领域的关注,通常不会在一开始就隐形,而根据近年来的所看到的新闻报道的发展轨迹来看,其隐形速度的快慢,以及使其隐形的具体方式,也总是有迹可循的(但我不继续提供任何理据不充分的猜测)。
值得关注的是,一开始用以获取广泛关注的渠道和途径,并不是绝对稳固而可靠的。
后续鲍毓明事件便是很好的参考案例,最终我们看到关注度逐渐褪去的过程,这个过程也再次说明了媒体不可能绝对中立,也不可能只为弱者服务的事实。如果涉及到性别议题,我们甚至还仍旧需要时刻警惕各种带有厌女倾向的陈述。
What matters is that the attacker deliberately ignored another person’s basic human right to determine what she does with her own body. It’s not about sex; it’s about power.【11】(《Asking For It》)
厌女症是普遍的社会、文化、心理机制。当女性受到男性歧视,女人会产生“当女人真倒霉”的想法,进而延伸为自我厌恶,也就是女性的厌女症。女性克服厌女症的方式很多,其中之一就是认同男性社会的价值,让男性认为她拥有男性的优点,视她为特例,不属于低劣愚笨的女性。这种行为策略是女人与男人“分而治之”的机制共谋,藉由向男性靠拢交心,持续强化女性整体地位的低落。【12】(《厌女-日本的女性嫌恶》)
但我们依旧有必要,在各种有问题的报导中,找到更符合受害者利益的取态和角度,并且透过市场化的供需关系,努力为受害者谋求更多的必要权利。令财新撤下有问题的报导,其实值得每一个曾为之努力的人自豪的。
深谙权力、法律、舆论等规则的成年人,在对付过早失学的未成年人时所使用到的伎俩,也是值得我们每一个人的深思和警惕的。
网络的记忆是永久的,也是转瞬易逝的,这取决于我们对事件本身的态度和看法。
在一个忘性太大的社会,连死亡都可以被遗忘。施暴者是否能够社会性死亡,悲观如我,其实觉得意义不大。
当罪恶和威胁只是看似隐形,无论是在事前还是在事后,这些隐形人和能令事件变为隐形的人们,徘徊在我们的周围,而我们却无法通过积极的识别、自主选择,以躲过成为受害者的可能。
近一段时间所看到的新闻,都让我明白了,其实我们身边一直有这样的隐形施暴者。
首先,他们在他人目光下一切正常,甚至是一个成功人士,有着较高的名誉和地位,他的社会地位是他的隐形外衣,能够起到隐形而杀人于无形的效果。其次,是他们能令事件本身变成不再被关注的内容。
暴力和罪恶是否可以隐形,说到底还是要看我们对暴力和罪恶的记忆,能否维持足够长的时间,以及,我们是否会认为这种记忆是否可信,或者是否有价值。
当施暴者掌握了替换关注热点的方法,主动撤下对其具有负面效应的热点新闻,用新的热点覆盖未真正结案的热点。从此,他们将无需再多费心力,思考如何妥善地解决问题,甚或是修补肆意妄为所造成的伤害。
只消将热点转移,看热闹的人们自然会逐渐忘却他们原本不该忘记的事情。
毕竟,永远会有更值得围观的热闹在等着上榜。


结语
写影评的时候,我也曾考虑过,这种类型的影评是否有意义。
在某个与朋友聊天的夜里,朋友认为,如果时事跟电影联想到了一块,电影会一直流传,多年以后同一部电影的观众看到这借题发挥的影评,无法跟这个或许已经被淡忘和抹去的事件联想在一起,他们可能会觉得无趣,也可能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自然有很多细节我都只能承认,的确会存在认知不足、理据不够充分的胡说八道)。
继而我就在想,到底是有形的隐形可怕,还是无形的隐形,即终究会人为消失这一事实更可怕?
在构思影评的时候,我也曾思考是否应该从成因、预防措施和互助方法等的方面进行探究。可是电影显然倾向于给我们派发了一个,最贴近社会现实的解决方案。

而这解决的方案,却令人意识到,受害者实际上是在一个令旁人感到惊悚的处境当中。
我们无法选择是否要成为受害者,一旦不幸被选中成为受害者,能够摆脱被持续迫害的处境,恐怕就只有某种同归于尽的觉悟的以暴易暴。

而且无论结局如何,几乎没有一个受害者,能够全身而退。
不要凝视深渊,确实如此,但一个必须要以暴易暴,必须要用黑暗手段拨乱反正的社会,也是足够令人提心吊胆的。
欣赏这种以强制手段摆脱暴力,甚或是直接进行复仇的表达时,我们除了高呼畅快,是否也应该思考,我们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令这种糟糕的情况,不要再继续糟糕下去。
反杀的剧情,最能令代入感强的观众觉得爽,不过是因为,也许除了反杀,已无其他反转的可能。
我甚至还有一个恐怖的解读,Cecilia姐姐被杀死的情节,分明就是在针对“姐姐来了”的口号。
它用极为血腥的方式说明“姐姐来了”兴许能救你一次,可能第二次“姐姐”们也会被干掉,不仅仅会被抹黑、被失语,还可能还会悬赏取其性命。
需要我们时刻记住的是,不管是何种意义的暴力伤害,不管是否涉及性别议题,作为社会的一份子我们始终是某种命运共同体,没有一个人能够长久地置身事外。
保护好每一个受害者,也是我们自保的方式。

参考文献/延伸阅读:
1. 黑箱【日】伊藤诗织,译者匡匡 中信出版集团2019年4月第一版 ISBN 978-7-5217-0222-4
2. 坡道途中的家【日】角田光代,杨明绮,春天出版国际 2018年10月 ISBN 978-957-9609-82-1
3. 厌女-日本的女性嫌恶【日】上野千鹤子,译者杨士提,联合文学 2015年7月 ISBN 978-986-323-119-6
4. The Handmaid’s Tale by Margaret Atwood,Published by Vintage, 2017, ISBN 978-1-7848-7318-9
5. 冷暴力 【法】玛丽·弗朗斯·伊里戈扬,译者顾淑馨,后浪|江西人民出版社 2017年7月 ISBN 978-7-210-09088-5
6. Big Little Lies by Liane Moriarty, Published by Penguin Random House, 2014, ISBN 978-0-399-16706-5
7. Asking for It by Kate Harding, Published by Da Capo Lifelong Books, 2015, ISBN 978-0-7382-1702-4
8. 微信:鲍毓明案所谓“反转”,是社会对性侵案认知的狭隘(看理想)
9. 微信:记者暗访网络送养:中介建群牵线,已出生孩子10万起价(法制周末报)
10. 豆瓣:当代女性的处境,变得更好了吗?|2019性别观察
11. 微信:最可悲的,是让罪犯教给孩子性知识(南风窗)
12. 豆瓣: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小千~Angela)
13. 微信:财新的鲍案“报道”为何不可接受?(DIANLIN 典林)
14. 豆瓣:这条司法规定很可能成为“性侵养女案”的转机(南风窗)
15. 微信:如何区分Sugar Daddy和对少女的性暴力(选凝)
16. 微信:专访李星星代理律师:案情比已披露的更复杂,但改变不了她是受害者的事实(红星新闻)
17. 微信:你自杀三年后,世界更冷漠了(反裤衩阵地)
18. 微信:财新又不是你们的小甜甜了?(西坡/西坡读史)
延伸观影:
1.《房间》 (爱尔兰/加拿大/英国/美国)
2. 新闻专题片:《「虐待后」的生存 ~无法治愈的心灵创伤~》(NHK)
3. 《蚯蚓》(韩国)
4. 《日本之耻》(英国)
5. 《坡道途中的家》(日剧)
6. 新闻专题片:《如何面对儿童性暴力~直击真实儿童福利院》~(NHK)

隐形人The Invisible Man(2020)

又名:隐身人 / 隐形客(港)

上映日期:2020-12-04(中国大陆) / 2020-02-28(美国)片长:124分钟

主演:伊丽莎白·莫斯 奥利弗·杰森-科恩 阿尔迪斯·霍吉 迈克尔· 

导演:雷·沃纳尔 编剧:雷·沃纳尔 Leigh Whannell/赫伯特·乔治·威尔斯 H.G. Wells

隐形人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