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1-10

异次元骇客:如果我们的世界只是虚幻

1999年，一部《黑客帝国》横空出世，轰动了整个世界。然而，一部也是这一年推出的，与《黑》题材相近的影片却被许多人所忽视，成为沧海遗珠，它就是《异次元骇客》。与《黑客帝国》相比，它没有华丽眩目的特技效果和眼花缭乱的动作场面作为包装，男主角也没有基努.李维斯的英俊潇洒，但本人认为，影片的深度和精彩程度绝不亚于《黑》。
影片的开头便颇令人耳目一新：银幕中出现的是笛卡尔的名言“我思故我在”。看完整个影片回想，这里却有开宗明义的作用。影片首先就用一起诡异的谋杀案吊起人们的胃口：电脑科学家Hannon Fuller和Douglas Hall成功在电脑模拟出三十年代的洛杉矶，而Hannon Fuller却因为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而惨遭杀害。Douglas Hall在追查真相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他自身所处的世界其实和他模拟出的三十年代洛杉矶一样，都是别人在电脑上创造出的虚拟系统而已，也就是说，他和他所处的世界只存在于电脑芯片中，一旦电脑系统的操作者拔掉电源，他连同他所处的世界都会消失。这里与《黑客帝国》便有所不同了：在《黑客帝国》里，虽然人类平时生活的环境也是虚拟出来的，但在这虚拟世界之外，人类毕竟还有个肉体真身的存在，平时在电脑控制下就如同做梦一般，只是这梦太长了而已；而在《异次元骇客》里，不禁人类生活的世界是虚拟的，连人类自身也是虚拟的，正如片中主角Douglas Hall所说：“你拔掉插头，我就消失。”“我只是一堆电路。”从这个角度来看，《异次元骇客》比《黑客帝国》无疑更为悲观。
何等可怕的事实！我们的世界竟是虚幻的！从这个立意来说，这部影片宣扬的就是主观唯心主义了。（首先我觉得不应用我们政治课里的有色眼镜来看这个词汇，个人认为，“主观唯心主义”只是哲学流派的一种，并不应作为贬义词看待）其实我们的老祖宗挺早就提出过这个问题，也就是大家很熟悉的庄周梦蝶的故事。究竟是庄周梦见蝴蝶呢，还是蝴蝶梦见庄周呢？如果是蝴蝶梦见庄周，即能推出庄周所处的世界只是个虚无的梦境，这和《异次元骇客》里所描述的情境就很是相似了。影片开头为什么引用笛卡尔那句名言呢？因为笛卡尔便曾十分怀疑他所处的世界的真实性，他说过：“一切迄今我以为最接近于‘真实’的东西都来自感觉和对感觉的传达。但是，我发现，这些东西常常欺骗我们。因此，唯一明智的是：再也不完全信赖那些哪怕仅仅欺骗过我们一次的东西。” “我愿意假定，一切真理的源泉不是仁慈的上帝，而是一个同样狡猾、同样有法力的恶魔，施尽全身的解数，要将我引上歧途。我愿假定，天空、空气、土地、形状、色彩、声音和一切外在事物都不过是那欺人的梦境的呈现，而那个恶魔就是要利用这些来换取我的轻信。我要这样来观察自己：好像我既没有双手，也没有双眼，也没有肉体，也没有血液，也没有一切的器官，而仅仅是糊涂地相信这些的存在。”看回整个影片，不正是对笛卡尔这段话的最好诠释么！在影片里，控制Douglas Hall所处的世界的人，如2024年的David，正好等同于笛卡尔所讲的“恶魔”；Douglas Hall他们和他们所处的世界“只是一堆电路”，也完美的论证了笛卡尔的“一切外在事物都不过是那欺人的梦境的呈现”，“既没有双手，也没有双眼，也没有肉体，也没有血液，也没有一切的器官”。设身处地的想一下，我们也可以理解当Douglas Hall以及三十年代的酒保Ashton发现真相之后的崩溃与绝望，明白影片开头“无知未必是坏事”确有其道理。
而最后，笛卡尔只能得出“当我愿意像这样想着一切都是假的的时候，这个在想着这件事的‘我’必然应当是某种东西，并且觉察到‘我思想，所以我存在’这条真理是这样确实，这样可靠，连怀疑派的任何一种最狂妄的假定都不能使它发生动摇，于是我就立刻断定，我可以毫无疑虑地接受这条真理，把它当作我所研求的哲学的第一条原理。”（《论方法》）我想，其实那些电脑虚拟世界里的人类也可以拿“我思故我在”来聊以自慰吧。

如果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个影片也提出了一个有趣的命题：虚拟世界里的Hannon Fuller和Douglas Hall从2024年设计者设计的世界“学到了真理”（片中Jane Fuller语）；30年代的Ashton成功制服了他的设计者Douglas Hall，90年代的洛杉矶警长击毙了他所在虚拟世界的控制者David，这似乎可以看作是电脑世界对他们主宰者的革命和反动。现在的电脑科技日趋发达，会不会终有一天电脑会不再受人类的控制，对人类进行反抗呢？（《终结者》、《机械公敌》以及大友克洋和押井守的动画等都涉及了这个问题）本人才疏学浅，也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自然无法对此作出解答，只是隐约的觉得，这个可能性似乎还是存在的。
出于商业和娱乐性的考虑，影片最后安排了一个大团圆结局。通过“意识置换”这个手段（如果虚拟世界的人物在被用户使用，即“灵魂附体”时死去，那么虚拟人物的意识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操控者的身体），Douglas Hall拥有了2024年的David的肉身，从此，他不再是一位虚拟人物，和Jane Fuller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这虽然有堕入好莱坞俗套之嫌，但当你片末看到一反全片黑色和冰冷风格的灿烂阳光和美丽海滩时，那种感觉也会如同在黑暗峡谷中穿行许久突然看见豁然开朗的出口那般淋漓畅快吧。
最后，抛开影片思想内容不谈，即使单纯从影片的技法上分析，《异次元骇客》也是绝对值得一看的好片。影片情节铺排与悬念设置可谓丝丝入扣，紧紧扣住观影者的心弦；更值得称道的是它场景的布置，90年代洛杉矶冰冷而黑暗的夜景恰好衬托出影片要表达的沉重感，而影片对30年代场景的塑造更令人赞叹：老爷车，华糜的蓝调，女歌手的低吟浅唱，旧时代的舞蹈……仿佛又让我们回到那七十多年前的遥远的洛杉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