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3-10

小城之春:春事了无痕

看了新旧两个版本的小城之春，不管怎么说，我更喜欢田壮壮版的《小城之春》。你问我具体喜欢些什么，我可能也说不出个一二来，但是喜欢的质感在心里，只能说，我更懂田版里面的人物，更容易给里面的主角的演绎都找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说辞。

田版与费版最大的不同在于观者的距离和视角。有别于老版的女性视角，田壮壮通过拉远距离的方式，重新用一种更加冷静的视角讲述了一个极具年代感的故事。就像一部全知视角的小说和一部有限视角的小说一样，我会更倾向于后者一样，所以当看到老版的《小城之春》一开场就有一个沉闷的女声在絮絮叨叨地念着旁白，交代着身世环境的时候，内心立马就产生一种抵触之感。

关锦添一手打造的造型简直无可挑剔。素雅略宽松的过膝旗袍更衬得玉纹的小巧玲珑的身段，胸前纱质的手绢以及随意绑在发尾的丝巾随风飘舞，轻盈柔美，好像风要把她拎起吹走一般。而礼言一席旧式的长衫，下巴蓄着老夫子式的胡子，说话的语调总是缓缓的，缓缓的，像一个睡去了的人在梦中的呢喃，不时地几声咳嗽，喉咙里好像满是污浊的秽物还有一股浓浓的病的味道，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迂腐的气息，像有什么在溃烂，又像落满了尘埃。

玉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提着个菜篮子，在城墙上晃荡，她说，我可以在城墙上呆一整天。她是压抑的，或许我们从她的脸上只能看到一股清高、冰冷的姿态，谁说压抑就只能是一副欲求不满的表情呢？看到玉纹的时候，会不由地联想到路遥《平凡的世界》里的润叶，她起初对于自己的丈夫也是狠心的，冷淡的，全然不理会的，心心念念的只是年少时期的心上人孙少安。
玉纹也和润叶一样是个对现实失望后就躲进自己世界里的女子，她的记忆还在16岁那年流连。玉纹一定是打心里讨厌礼言的，讨厌到狠心伤害他。志忱的出现无疑给了她很多的希望和憧憬，这是她唯一的机会，趁着年华还在，尽一切努力燃起老情人的爱火。这是身体发出的自然讯号，是一种一点即燃的欲望，也是一种瞬间被唤醒的愿望。她要死死地拽住志忱这根救命的稻草，结束这憋屈的生活，逃离这座小小的困顿的城。于是，玉纹一次次地放下矜持，做出很多越礼的行为，她勾引志忱，耍心机，甚至不再顾忌丈夫的存在和志忱玩得火热。
永远不要小觑女人的野心，也永远不要小觑女人的勇敢。不难发现，很多时候都是玉纹主动地在勾引志忱。反而是志忱似乎在情与理的取舍之间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纠结。在我看来，志忱是该剧中一个相对扁形的人物，他是正派的，磊落的。之前与玉纹的见面在他看来不过是久别之后的旧友之间的闲絮。他对他与玉纹之间的情感至始至终所表现出来的态度都是比较坚定的，那就是拒绝，然后逃避。对于这份不怎么光明正大的感情，他最先想到的一直都是“我走。”，而他最终也就这样走了。与志忱的一味逃避的姿态，玉纹的爱则更显得炽烈而果敢。
因为玉纹的残忍，我们会更同情礼言的遭际。而礼言的善良成全之心和对玉纹的始终温柔相待也让在无形中感化着玉纹。心非木石岂无感，是礼言的善良之心唤起了玉纹几近泯灭的道德感，她心生愧疚，愁肠百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许多话。”

影片的末尾，礼言在洒满阳关的庭院里修建着花枝，玉纹照样在小妹的房间里绣着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却与之前不一样了。玉纹的少女梦醒了，她对于礼言没有了那么深的怨气，我们能展望到一个平平淡淡的未来，起码那凝滞的压抑氛围已经消散了。镜头最终停留在一睹屹立的城墙上，玉纹还是没能走出这座城，她的余生都要被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改变。两人的往后或许平淡，没有花火，但至少会比以前少了冷漠，多了温情与关怀。而玉纹少女时代的梦想至此破灭了，她不会再去幻想爱情，只剩下对生活彻底的臣服，对命运的顺从。小城随着志忱的离去又复归了往日的平静，恍如春梦一场了无痕迹，醒来似少了分死寂，又多了一份更深重的绝望。影片终了的时候，我倒是没有玩味镜头最终停在一堵空落落的城墙上的深意，只是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这往后的玉纹还会不会每天都上城头上逛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