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人文社科还是文学艺术,我觉得有一条判断作品好坏的标准: 它有没竭尽心力用各种手段去体现人的精神和人性,并且把这些体现放到人类命运的洪流和历史长河的格局中去展现。好的谍战片也是这样。程耳的《无名》就是这样一部好作品,是《风声》之后最好的谍战片,好久了,一晃十四年过去了。第一,和贺岁片《满江红》相似的一点:想不到的结局。《无名》中水平更高、更流畅,想不到哪个人是真好真坏,只让你隐隐约约有个判断但又下不了明论,这在中国电影里很难了,除了考验剧情设置的智商,电影用了一些非常高级的蒙太奇,制造了各种幻觉,让观众的注意力在梁朝伟这个谁看了都没疑问的主角,同时用各种有戏骨气象的大牌明星扮演的像要成为主角的附角不断登场,又迅速死去。调动观众的悬念,还把这种悬念控制在一定次数、不扫观众的兴。实际上,梁朝伟只是主角里的A角,和这些副角一样,是给主角的B角暗渡陈仓打掩护的!到最后,“嘭”,收场,像文火炖了两个小时的排骨,最后来个大火收汁: 我也是共产党。色香味俱全,一点都不违和。
第二,在黑白分明的谍战片里,使用王家卫作品常见的那种东方都市风的“色”影手段是有风险的,因为大众对它的小资情调、上海滩的殖民风是有刻板印象的。除了王家卫,一般人也用不好。所以几乎没人敢用,但程耳大胆用了,且用得非常好,因为导演抓住了这种摄影手段能完美体现“暧昧”的优点,用来展现谍战片那种黑白分明中间黑白不分、黑白难分的暧昧过程。同时,不仅仅是“色”,把人的“神”采,也变成了色彩的一部分,这样使得整个调色不仅仅是展现万事万物格调的“性”,达到了以人的面貌出现的人性。这其中,少数大场面战争片用的废墟末世场景,还有心理悬疑片常用的隐喻,包括井、羊、醉虾等,一大一小,延伸心理空间的张力。
第三,小角色里,导演避开叛变的机要员这个已经没有发挥想象力余地的角色,从日本特科领导和舞女演员形象下功夫。前者,塑造成一个对帝国大业有抱负和志向、需要亲信的长官,对一个通过他层层考验、施于所谓兄弟般信任的人,最后死在这个兄弟用来对中国人行刑的割喉上。后者,用了民国老照片常见的民国女性形象,把一个内心充满恐惧但用“劳工联合起来、建立一个朴素的世界”自我融洽的青年革命少女形象塑造得非常真和美,真在她追求理想的乌托邦,美在乌托邦的幻境和日本的樱花意境是一样的:落英缤纷,灿烂美好的东西总是稍纵即逝。
第四,两个主角,梁朝伟的明主角有点老人带新人的意思,这个暗的主角,除了最后才亮身份非常精彩,过程也超级精彩,衣冠楚楚、杀人不眨眼的汉奸、看上一个舞女却不敢和日本人抢的走狗、一个和本是共党伪装成舞女的青年革命女性有婚约却被女人嫌弃和仇恨的少爷、一个要两眼一抹黑和日本人走到底的汉奸、一个可能是国民党特务的“半个”好人,一直到他去香港还在制造他可能是国民党特务的悬念,没想到!“嘭”,一声枪响,给我们送来了...
“有的人是以政治谋生,有的人是为政治而生”,才是电影真正的灵魂。生命之人,本是政治(Politics);生命如斯,波勒摩斯(Polemos)。注:波勒摩斯(Polemos),源自古希腊语,指人的生命关系是各种矛盾、冲突和争战关系的相互作用和组合。有的观点认为,波勒摩斯是政治的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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