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8月23日,陈木胜导演因鼻咽癌逝世,终年58岁。

由于陈木胜本人是实打实的草根出身,而且低调拍戏,可能有一些年轻观众对这个名字说不上熟悉,但又说不上陌生,只是略有听闻的程度。

没关系,你不认识他,那你起码知道张家辉那句被做成表情包的著名台词:

“段坤我吃定了,耶稣也留不住他,我说的!”

出自于《扫毒》,导演正是陈木胜。

你也一定记得刘德华驾驶着机车,后面坐着吴倩莲的经典镜头。

《天若有情》,正是陈木胜的作品,而且还是他的首部执导影片。

不只是张家辉与刘德华,还有甄子丹、成龙的部分代表作(如电视剧《精武门》、电影《我是谁》、《新警察故事》),也是出自于陈木胜的执导之手。这么一说,即使从来不认识陈木胜的观众,也必定马上有了一个清晰的基础认知。

他是香港电影黄金年代不可漏掉的一个名字,虽然近年比较寡作,但一直有在潜心拍戏。岂料,天意弄人,突然就没了,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他留下了这部遗作——

《怒火·重案》。

一目了然,又是香港拿手的警匪片。

“警”——甄子丹扮演的张崇邦。

警局的高层领导突然暗中邀请张崇邦前往一场饭局。原来,领导的儿子由于醉酒,把一名警员打伤了,领导希望张崇邦撤销案子。

张崇邦没有回应,只是喝了两口茶,转头喊服务员过来,他说:

“这茶不错哦,多少钱一斤?”

“60万一斤。”

“这样啊……”张崇邦听后,从裤袋掏出钱包,“那我刚才喝了两口,大概就200块,不拖不欠。”

说罢,张崇邦把两张纸币拍在饭桌上,毅然转身离去。

他是一个十分正直的警察。

但慢慢大家就会发现,有时候,他正直“过头”了……

另一边的“匪”——自然就是谢霆锋饰演的邱刚敖。

邱刚敖一登场,就是一场屠杀。

当时是半夜,警方接到情报,得知在一座商场里即将会有毒品交易,警方立马派姚sir(吕良伟饰演)带领一队人马前往围剿。原本,一切情况皆掌握在警方手里,岂料突然杀出了一队戴着面具的人马,这伙人不过寥寥几个,却凶残至极,两三下功夫便解决了毒贩子与警方。

最后,商场里只剩下姚sir。

“好久不见啊,姚sir。”看似是老大的人,悠闲地向倒在脚边半死不活的姚sir打招呼。

“你们到底是谁?”

面具人掀起了面具,露出的是邱刚敖的脸。

姚sir的怒容中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惊讶,他浑身发抖,狠狠地朝邱刚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原来,邱刚敖曾经也是警察,是一名与张崇邦、姚sir合作无间,尽忠职守,前途无量的好警察。

曾经的邱刚敖,腼腆斯文,风度翩翩;现在的邱刚敖,凶残无比,恶毒暴戾。

他到底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双雄对决+讽刺体制,是现今香港商业片的主流。而《怒火》中两位主角的人设定位,大概会令观众都想起去年年底的《拆弹专家2》。

本片中的张崇邦,是一位刚正不阿的警察。在他的是非观中,这个世界,不是黑,就是白。

他一直践行着正义——或者说,是他自认为自己很正义,于是即使明知兄弟是身不由己,被人陷害,他也只能跟随被黑雾笼罩的“正义”,将兄弟交由法律处置。

在法庭上,他也试过为兄弟争取,最终也只是如实地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来而已,问心无愧,有错吗?没有吧。

你能理解他为什么那样做。但是,你会觉得:不应该那样做……

后来,张崇邦经历过一系列的变故,如挚友的惨死、兄弟的背叛、妻子的被绑架,他面对着物是人非的境况,开始重新思考黑与白的界限到底在哪里?正义与邪恶到底如何区分?

当他自己也卷入了极端紧急的状况,凭本能做出了违背规矩的行为,准备接受处分的时候,他的同理心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在黑与白的中间,存在着非常大的一块灰色地带。这些灰色地带,有可能是邪恶利用来犯罪的手段,也有可能是正义实践的必需。

于是,他明白,当年的自己不应该那样做。

只是,迟到的正义,还能算正义吗……

最令人感到无力的是,现在的状况,显然已经无法挽回了。

当年的他,站在自认为“正义”的角度,行使着正义之事,造成看似正义的结果;现在的他,能够跳出体制去感受兄弟的处境,却不得不回到体制内,以“除恶”之名,加大力度伸张这份绝对的正义。

所以,大战结束之后,张崇邦并不是爽快与放松,而是落寞与哀伤。

在影片的最后,面对那一个问题:

“如果当天是你去抓可乐,我们的结局会不会相反?”

他无法作出回答。

这种刚正不阿、满嘴大道理的正面角色,甄子丹在生涯中演过不少。其实呢,如果要说到他给观众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角色,绝非这一类(叶问除外,因为叶问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天然加成)。反而,在甄子丹还没成名的时候,像《新龙门客栈》、《黄飞鸿2:男儿当自强》这种既英气又奸诈的反派角色,他的塑造是最形象,甚至可称为经典的。而后来《追龙》的大放异彩,也足以证明他的可塑性。

大概是根据他本人的气质与风格,这么多年来,他也更偏爱于塑造“绝对正派,还爱说教”的角色,但总体是偏向于平面单薄的(例如《大师兄》),于是也时常被人诟病。这其中的原因,有一部分,是人设塑造的问题。

那么在这次的《怒火》中又如何呢?我作为甄子丹十多年的铁粉,平心而论,绝对是合格可看的。先不论打斗,甄子丹饰演的张崇邦,不再只是一个单纯凭拳头施展正义的警察符号。我们能看到专属于张崇邦的固执、纠结、转变、观念和自我本能。这次,甄子丹其实也在他该演绎的范围内,充分表达出这个人物该有的情感与思想。

因此,我是能够设身处地,透过屏幕,通过剧情,去感受到这个人物的矛盾拉扯

另一边的邱刚敖,本来有幸福美满的人生,却因为一次迫不得已的错误抉择,从而误入歧途,最终人生如多米诺骨牌般被推倒,堕入无底深渊之中。

权力的施压、天平的倾斜、情义的辜负……等等一系列的连串事件,从多方面不停打压着邱刚敖。终于,邱刚敖明白,曾经自己坚信的体制是无望的,热血化为凉水,他的心已是灰凉,绝望终究化为怒火,迫使他选择极端的方式,势必烧烬这一切。

这一个反派角色,不再是单纯令人痛恶的反社会人格。他作为个体,当善良的天性遭遇更高权威的极恶压迫,从而碰撞出“加倍奉还”的反抗思想,这些经历造就这个角色成为反抗腐败体制的标志。即使他是无恶不作,不断屠杀无辜的路人,我对他抱持的情感,相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悲哀与唏嘘,从始至终会有一种只能身处电影画面外坐好观望,而没有办法挽回这一切的无力感。

陈木胜大概是非常喜欢《小丑》与《蝙蝠侠》,在《怒火》中可以体会得到,邱刚敖这个角色身上有一种“小丑式”的混沌与暴戾,暴戾中又有一丝凄凉。他表面越凶狠,越残暴,处于对立面的哀怨情绪散发得就越是强烈, 永远覆盖在残忍的行径之上。

他最后的那一句宣言:

“我认输,但我不认命。”

平常,一个反派这么说,只能换来我们不屑的白眼。但是,这句话出自于邱刚敖口中,我就会觉得有些心堵。终归,我不认可他的行为,但我同情他的遭遇……

谢霆锋上一次拍戏,要追溯到2017年的《决战食神》(还是和炒菜有关的)。

回想一下,曾经的谢霆锋,虽然不是从小的练家子,但也是上刀山下火海,不服天不服地,拼命的“精神小伙”。

多少人盼望这位帅哥走出厨房,回归大荧幕,如果是动作戏,那就更好了。

于是,万众期待《怒火》的上映。

这次谢霆锋的演绎,确实是不负众望。

警察时期,他腼腆含蓄,天真无邪,满怀理想,眼中尽是星星;

匪徒之后,他阴邪变态,癫狂偏激,沉迷杀戮,眼中只有复仇。

穿西装,打领带,戴墨镜,顶着泡面头,面带痞里痞气的阴笑,在街头洒脱地扔着手榴弹,谢霆锋有专属于自己的暴力美学,他所塑造的“斯文变态”有一股邪魅,令人在抵受着邪恶毁灭的恐惧同时,醉心痴迷于他的“风范”之中。

(张晋“监狱长”地位恐不保!哈哈哈哈~)

看到这里,大概不少人都会想起《新警察故事》里的吴彦祖。是的,这两个反派身上展现出来的,都有一种悲壮感。

“邱刚敖”这个角色的刻画是《怒火》的重点,发挥空间很大,但也很难。而谢霆锋无疑已经发挥至极致。

看得出来,《怒火》除了作为武打动作片之外,它的故事本身是蕴含非常深的立意,渴望将双雄之间,以及双雄对社会的矛盾展现出来。虽然最终的呈现效果可能对于大众来说共鸣度会稍微低一些,但绝对是瑕不掩瑜的。

更何况,以上不过为《怒火》的“锦上添花”。这部电影最大的卖点,毫无疑问是甄子丹与谢霆锋的格斗,以及陈木胜的大场面。

有“香港的卖拷贝”之称的陈木胜,十分擅长大场面的拍摄。《怒火》中,在人潮汹涌、车水马龙的香港街头,充斥大面积的毁灭性爆炸,以及尖锐得令人鸡皮疙瘩的玻璃破碎,火花与碎片混杂四溅,不一会儿便“造就”了一场如人间炼狱般的混乱景象。

从棚户区群战、连环绑架、学校拆弹,到香港街头追逐肉搏、飞车枪战、教堂对决;从前打到后,从内炸到外,陈木胜带领大家回去体验香港电影最辉煌的那个时期,尽是生猛激烈,干脆利落,真可谓“爷青回”~~~

无需多言,就是一个字:爽!

接下来说说最重头的重头戏——打斗。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陈木胜与甄子丹的合作,是继1995年电视剧《精武门》之后的再会。《精武门》其实算是甄子丹生涯代表作中较为冷门的一部,但这个时期正是甄子丹身材状态最好的时期。后来,两人似乎是再无合作,直至25年后的《怒火》。

而陈木胜与谢霆锋,自从《新少年寺》之后,也是足足隔了10年才再会。

甄子丹与谢霆锋呢,上一部合作电影则是2006年的《龙虎门》……

这样的三人,共聚在一起,注定要拍一部惊天动地的武打片。

《怒火》原名是《怒火战》。“怒火战”在粤语读音上,与“导火线”是谐音,后来据闻是陈木胜导演希望致敬自己的《冲锋队之怒火街头》才改了名字。

恰好我就是因为小学时看过《杀破狼》与《导火线》,大受震撼,从而爱上动作片(尤其是纯正的武打格斗片)不可自拔,甚至还爱上了传统武术、综合格斗这项运动。于是,隐约记得大概三年前,看到《怒火战》这部电影开始筹备,而且武术导演还是甄子丹的时候,我是满怀期待的。因为继《导火线》之后,甄子丹真的很多年没有回到时装格斗片了(像《肥龙过江》这类喜剧就不提了。而2013年的《特殊身份》,有那味儿,但不够爽)。

很多人也会担忧:甄子丹已经58岁了,绝大多数人在这个年纪已经不愿再动,满脑子都是想着退休,更别说什么打打杀杀,跑跑跳跳。

全世界的粉丝都在期盼《杀破狼》《导火线》的“复刻”,就怕甄子丹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其实只要关注一下甄子丹平时的照片与社交动态,就会发现,年龄对甄子丹根本不是限制,更谈不上束缚。甄子丹的身材保养实在是令人叹服!

更何况,甄子丹有热血,有野心。

也因此,与李小龙、成龙、李连杰并列为“四大华人武打巨星”的甄子丹,能在58岁“高龄”交出《怒火》这种即便交由20来岁小鲜肉也拍不出来的作品,其实并不是意外,不过常规操作罢了。

事实证明,你丹哥永远是你丹哥!格斗迷的青春回来了!

当年,“叶问”在暗巷冷兵器大战“冷锋”,整个场面暗黑、冷冽、血腥、潮湿,成就了世界最经典的电影格斗场面之一。

现今,甄子丹再甩出ASP警棍,动作出来那一刻,梦回当年暗巷,我曾欣赏过无数次的暗巷,我就知道,甄子丹这次真的“动真格”了。

当年,“叶问”肉搏天生神力的“常威”,从草丛追到天台,从天台摔到地面,在地面成就了世界影史最强悍的格斗一幕,堪称“MMA教科书”,技术流的巅峰,最专业的格斗戏,没有之一。

现今,甄子丹在棚户区的一跌,在下水道与“断水流大师兄”的狼狈蛮斗,颇有当年的风范。而之后,与“大厨”在教堂的生死之争,巴西柔术的运用,飞身腕十字固的终结,无一不是在致敬当年的精彩。

快准狠,雷厉风行,凌厉迅猛,拳拳到肉——甄子丹自接受袁和平的指导,从《洗黑钱》便初现区别于成龙与李连杰的,专属于自己的武打风格。直至2005年的《杀破狼》,甄子丹终于在贴近现代最科学的格斗体系中稳固自己的“甄功夫”标志,而2007年的《导火线》,则是“集大成之作”。

当然了,客观地说,时间是无情的,年龄与地位摆在那里,2021年的《怒火》,甄子丹动作与野性已不及当年,标志性的凌空三脚已无法再现,即使用出了德式过桥摔、飞身十字固,但也略显勉强。

而整体故事在前中期的节奏会略显怪异,如果能够像以往那样,在武打上安排一到两场小高潮,效果绝对会更加好。

要知道,《杀破狼》中,无论是对“冷锋”、“洪师傅”,还是“任达华小队”,都有好几场瞬烈的搏击,而且每一场的风格都是不相同的;《导火线》中,“叶问”在大排档打死“武痴林”那段,包括后来的草丛枪战伏击,同样是极致的经典……

而在《怒火》中,唯有棚户区打斗那一段可以充当开胃菜,然后打斗方面所有的高潮都摆在了最后的教堂之争,即使是中间谢霆锋去找卢惠光那一part,“泰拳王”卢惠光也是瞬间被秒,所以显得特别可惜……

不盲目吹捧,以上便是我个人认为的,《怒火》在打斗方面的缺点。

可即便如此,《怒火》依旧能满足各位的期待。这又是一场时装武打盛宴,令人热血澎湃,掀起颅腔高潮,肾上腺素狂飙。

谢霆锋饰演的邱刚敖,既有当年吴京的“”,又有邹兆龙的“”,也有安志杰的“”。虽然本身并非练家子,他的格斗动作在电影中呈现的效果,相比起专业的来说,会稍微有些不足,但已经足够好了。尤其在械斗方面,可谓使出十八般武艺,浑身解数,手边能“玩”的就没有落下过,尽兴!

他舞弄蝴蝶刀,抡摆大锤,挥动匕首。时而如尖刺般险恶,令人防不胜防;时而如泰山压顶般沉重,当钝器相撞时,那极具震慑力的效果溢出荧幕,麻痹感钻进我的手臂,继而蔓延至全身;时而又如敏捷刺客掠影而过,眼花缭乱,难以捕捉。他的每一下攻击,丝毫没有留情的余地,招招冲着致命部位击去。邱刚敖,他有独特的压迫性气势。

这一场械斗,虽然在细节技术性上来说,远不及《杀破狼》的巷战,双方在试探阶段的博弈也少了一些,镜头剪辑相对更多了些,但观赏性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毫无疑问是TOP级别的。

别废话,干就完事儿了!

在当下这个“划了下手指就喊生喊死”的时代,不只是香港电影,全球的动作片,能有这种不搞花里胡哨、就是实际地硬碰硬的打斗已经是非常稀缺,两三年也难见一部。这种趋势是很悲观的,而更加令人惋惜的是,现在的动作片,还是得靠老人们来支撑。

不知,下一个动作巨星,会是谁呢?

最后补充其他一些碎碎念——

谢霆锋在警局里与甄子丹面对面时,说了一句:

“邮差好啊,去送信。就怕你现在是去送殡。”

当时我就在想,这句台词难道是菲菲的彩蛋吗?哈哈哈哈,不知道是否有意,反正我是kdlkdl!

吕良伟大哥已经66岁了,但一直都是不见老的。只可惜,在电影中太早领盒饭了……

任达华大哥的客串,不过寥寥几个镜头,气场一下子就震慑住了我的眼球。不过……

瞧见隔壁坐着的是麦包,我脑海中的“画风”立刻就跳到了别的频道:“吔屎啦,梁非凡!”

虽然陈木胜遗憾早逝,但他的精神永存。

他用最后一口气告诉我们:

港片未死,武打片未死。


怒火·重案(2021)

又名:怒火重案 / 怒火战 / 火拼 / Crossfire / Raging Fire

上映日期:2021-07-30(中国大陆) / 2021-08-19(中国香港)片长:128分钟

主演:甄子丹 谢霆锋 秦岚 谭耀文 黄德斌 吴浩康 何珮瑜 杨天宇 

导演:陈木胜 

怒火·重案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