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帕克

还记得去年8月在影院里看片，恍惚接到编辑约稿写陈木胜，还疑惑着他是不是有新片要上，却被告知陈导辞世的消息，和所有影迷一样，经历了极大的震惊。

陈木胜从2003年的《双雄》开始，连续几年靠着《新警察故事》、《三岔口》、《宝贝计划》接连在内地取得票房和口碑的双成功，是香港导演北上最早的代表人物之一。多年来陈导也一直坚持高质量的类型片创作，《男儿本色》、《扫毒》等作品，也足以让他成为香港警匪动作片的顶级导演。

转眼间，陈导过世已近一年，在这个7月底，陈木胜导演的遗作《怒火·重案》终于登陆暑期档，在这个动作片几乎完全缺失的2021年，我们也终于迎来了港产动作片硬桥硬马的一次回归。港产动作片作为伴随一代影迷长大的重要电影类型，其也有大量忠实粉丝，而能否做到原汁原味则是影迷考察陈木胜这部动作大片的最重要标准。

首先，场面一定要够大，动作一定要酷。在好莱坞电影越来越上天入地的今天，也只有少数几位香港导演，在手握资源，亦有拍摄传统动作电影的经验和意愿。而陈木胜则是这少数人之一。在《怒火·重案》中，开场商场黑吃黑，经常、毒枭、蒙面人三方对垒，气氛便已烘托至最高。中段甄子丹单挑赌窝，以一敌百，仿佛《导火线》高潮戏重现。结尾枪战爆炸与动作单挑无缝衔接，甄子丹亲自担任武术指导，让邪魅版谢霆锋双匕首大战手拿警棍的自己，则让人回想起《杀破狼》中甄子丹吴京的经典决战。

虽然在这样的硬核动作片里，文戏并不是特别重要的部分，但《怒火·重案》中的人物关系则有着很大程度的深挖，甚至有不少值得解读的空间，在类型片中，无疑是极大的加分项。

众所周知，陈木胜早在2003年就拍摄了一部以“双雄”为名的作品，而这样的对立关系，亦是港产动作片的经典范例。从《喋血双雄》、《暗战》到《无间道》，再到近些年的《无双》和《追龙》。借着香港电影黄金时代一直延续至今的巨星传统，在有限的片长里，让正邪或都是正义的两位角色互相角力，无论对演员还是编导都可以发挥最大效用。

在本片中，陈木胜导演重回了他所擅长的“双雄”叙事，甄子丹和谢霆锋两大主角，几乎平分了电影的所有戏份。与去年的《拆弹专家2》几乎不谋而合，在混乱的大背景下，陈木胜和邱礼涛都选择了一种混淆正邪的人物塑造手法，来展示对立又统一的双雄关系。

甄子丹饰演的阿邦，是一位坚守正义的警察，每时每刻都坚守自己的原则，他遭受了警队腐败和上司的小鞋，甚至也遭到了其他角色的非议，但却依然守住了作为警察的本分。虽然甄子丹在片中的主要任务，是让枪战更火爆，动作更爽快，但他的角色也经历了不少颇有深度的文戏安排。开场的鸿门宴，恨自己的好老师好哥们欺骗自己，又坚持脱身。中段的闪回，在法庭上面对一众自己的好兄弟，却在挣扎下，坚持不做伪证，都是展现一个演员甄子丹的关键时刻。

在双雄的另一极，则是终于从厨师圈回到演员圈，且依然帅气的谢霆锋。在本片中，他则演出了同一个角色截然不同的多面。初登场时，阿敖是一个残暴打击毒贩的蒙面义警，这之后我们通过闪回，慢慢发现了阿敖曾经也是一个充满理想，想凭借一己之力让香港犯罪率降低的年轻警察。但在一次行动中，阿敖和另外几个兄弟打死了犯人，而阿邦却选择做出了正确的证词，让阿敖和他的几个兄弟入狱。在狱中，阿敖遭遇了大量非人的折磨，这也最终导致他变得凶残。出狱后，阿敖则变换了一个人，他既保有了曾经的热血和理想主义，想要以自己的方式换得公平和正义。同时也变得更加残暴和不择手段，任何挡在他面前的人，不管是女友、兄弟还是路人，他都可以痛下杀手，一切只为追求最终的成功。

可以说，阿敖这个角色延续了陈木胜动作片中对于反派一向的用心塑造，在他之前是《新警察故事》中“收手吧，阿祖”的吴彦祖，以及《男儿本色》中的吴京。阿敖从最初的相信上司，相信法制的“老实人”，最终变成了只相信自己，只相信能力的利己主义者，既是大局的逼迫，亦是时代对于我们拍打之后所造就的必然。

在全片的高潮段落中，大势已去的阿敖站在钢琴上，对着甄子丹大喊，你我并没有什么不同，你也可能站在我现在的位置上。多种情绪展现在谢霆锋那张帅气又饱经沧桑的脸上、癫狂、遗憾、壮志未酬又心怀不甘，怨世道，怨命运，也怨世人的不理解。但阿敖唯一没有怨的，其实是自己。他以为阿邦如果遇到了他所遇到的不公，也会走上相同的道路，却不知甄子丹的角色从头到尾都展现出了难得的坚持和刚正不阿。甄子丹最终也没有回应谢霆锋，因为他知道二人已是不同世界之人，他们再也无法像当年那样交流，那样惺惺相惜。同一场中，出现如此复杂的情绪和潜台词，不管是对于甄子丹还是谢霆锋，都会成为二人事业的又一个巅峰。

在度过了爽快的两小时后，最大的泪点，其实在片尾字幕里。当字幕缅怀陈木胜导演，并把他在片场执导拍摄的最后身影一一回放之时，对于每个影迷来说，都是飙泪之刻。有人说，《怒火·重案》可能是最后一部纯正港产动作片了。确实，当其他北上的大导越来越适应合拍片的风貌，当香港黄金一代巨星慢慢成为符号，当互联网和手机越来越侵入我们的生活。如此“没有科技含量”，如此“复古双雄对决”作品，可能真就再也难有了。至少，打上“陈木胜导演”标签的作品，是再不会有了。

如果市场上缺失了这样一类电影，对于任何观众无疑都是一件憾事。不如且看且珍惜，不管是为了硬核打斗，还是为了缅怀曾经的港片岁月，《怒火·重案》无疑都是这个暑期档不容错过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