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10-22

老人与海:《老人与海》：悄声，不要惊扰那老人的梦

《老人与海》：悄声，不要惊扰那老人的梦

为了写好《老人与海》，我想了好几个开头儿。
比如：人人都知道《老人与海》，但它好在哪里？
又比如：《老人与海》的小说名让它成功了一半儿。
还比如，我想用海明威的对话风格这样开启：
“为什么要写这本书？可我觉得它没什么好啊？”

要知道，并不是每一部小说都配得起这番努力的。
这样说，并不是因为笔者骄傲，而是因为这样伟大的一部中篇小说在近一个世纪以来屈指可数。在我过去漫长的阅读岁月中，总体上可以和它媲美的中短篇小说不过也就几部。让我来给大家数数吧。
《情人》《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佩德罗·巴拉莫》《死在威尼斯》《灯塔看守人》《廊桥遗梦》《肖申克的救赎》《乞力马扎罗的雪》《献给艾米丽小姐的玫瑰花》《红高粱》《棋王》
大概就是这些了。
你们看，我只写下了脑子里立刻闪现的那几个小说没有更多的。
《老人与海》我十分担心自己写不好啊。那就写写看吧。

海明威的这部小说，在英语学习者中拥有很高的普及度。因为它的原文就和它的中译本一样，简洁、没有艰难词汇又十分精致。如果看的快，中文版大概两个小时就可以看完。但要知道，海明威创作它时用了八个星期啊，这个创作时间和小说本身比起来还算是很短了。

为什么要写这样一篇小说？因为海明威认识的一个打渔老头儿有次出海打渔，打回来的大鱼被鲨鱼吃掉只带回一个大鱼骨架来。海明威受到触动，再加上他特别喜欢钓鱼，就决定写这样一部小说。前年，科林·费尔斯和裘德·洛主演的电影《天才捕手》中曾经有过海明威打渔拍照的情节，可见他喜欢钓鱼是多么深入人心。

《老人与海》这本书，我最喜欢它的第一句话。
他是个独自在湾流中一条小船上钓鱼的老人，至今已去了八十四天，一条鱼也没逮住。
这是一个多么简洁、概括性，又具有宿命感的开头啊。
它向读者清晰地传递了这样的信息：主人公是个孤独老人，他的运气不好。
运气糟糕透了的怪老头儿快被饿死了，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几天可能就要抓到的一条大鱼身上。从五岁就跟着他一起捕鱼的男孩却不得不去了别人的船。一老一少两人的交情和男孩的不忍心都在开头对话中有了交代。

海明威非常擅长从主人公的视角来写听觉、视觉，比如在那个早晨老人独自下海之初他就写道：老人听到他们（其他捕鱼者）的桨落水和划动的声音，尽管此刻月亮已掉到了山背后，他还是看不清他们。在《乞力马扎罗的雪》中，他写男主人公在半昏迷状态下不断回忆过去曾这样写道：现在，在他的脑海里，他看见的卡拉加奇的一座火车站，他正背着背包皮站在那里，现在正是辛普伦—奥连特列车的前灯划破了黑暗……
我不能精确形容，但看到那里你会知道这就是海明威。

本文转自微信阅读公号：碧珊私读

《老人与海》在这方面做到了极致。因为小说中百分之七十都是老人孤独在海上，海明威最大的困难就是要处理海上的独角戏。在我的印象中，老人在海上主要做了这些事儿：他看到了不同海鱼，他划伤了手，他渴了要把鲜鱼肉汁挤在嘴里，他一直抓着鱼竿不松手，他在熬鱼等它疲惫，他用桨和鲨鱼打仗。
瞧，瞧，这些海上时光，如果是别人写该是多么枯燥呢，但海明威却用了不少手法来让人读得下去。比如，他让老人和鱼和鸟和自己的手来对话；比如他写入了大量关于海洋和钓鱼的知识；比如，他写了让人遐想的狮子象征；比如，他把老人钓鱼的过程写的更为戏剧性，有排兵布阵和作战过程；比如，他偶尔插入回忆，就是那次听上去不可思议和黑人的掰腕子比赛。

在前面我们已经知道了，这老人以前是去过非洲的，海明威让老人成了一个谜。所以，在后面的阅读中我们认真读老人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动作。我们想要知道，这老家伙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这种效果就是海明威最为知名的“冰山一角”创作原理。
我们可以说圣地亚哥老人是这样的：倔强、嘴硬心软、极富尊严、不幽默、永不言败。
在海明威写完这部小说后，他的老对手也是美国同时代同样最有影响力的作家福克纳曾经公开发表过这样一番话来评价海明威的《老人与海》。
“这是他最优秀的作品。时间会显示这是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我指的是他和我的同时代人)所能写出的最最优秀的单篇作品。这一次，他找到了上帝，找到了一个造物主。迄今为止，他笔下的男男女女都是自己形成的，是用自己的泥土自己塑造自己的；他们的胜利与失败也都掌握在各自对方的手里，仅仅是为了向自己、向对方证明他们是何等坚强的硬汉。可是这一次，他提到了怜悯：提到了存在于某个地方的某种力量，是他创造出这一切；那个老人——他一定要逮住那条鱼然后又失去它，那条鱼——它命定要被逮住然后又消失；那些鲨鱼——它们命定要把鱼从老人的手里夺走，是他创造出这一切，爱这一切，又怜悯这一切。这是很好的。赞美上帝，但愿创造出爱着与怜悯着海明威与我的那种力量——不管那是什么——约束住海明威。千万别让他再改动这篇作品了。”
虽然也有一些别的声音，说福克纳并不心服口服，因为他那段话好像在说海明威并不是靠自己而是上帝帮助他写完的这部作品。但我作为一个也写小说的人还觉得，这正是福克纳对于《老人与海》的最高评价。因为，一部伟大、不朽的作品，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上帝帮你完成的。
上帝给你苦难、上帝给你幸福、上帝给你感动、上帝让你经受磨难，上帝让你经历的这些你当时根本不会清楚原因，直到有一天，我们中的很小很小很小的一小部分人创造出了那部伟大不朽的作品时你才会知道上帝的真意。

这里想提一下马尔克斯。
《百年孤独》让马尔克斯成为了中国最有影响力的外国作家。同样，喜欢马尔克斯的朋友都知道他曾在异国散步时和海明威偶遇的趣闻。他曾这样写道：福克纳启发了我的灵魂，海明威却是对我的写作技巧影响最大的人。
有兴趣的朋友不妨找来马尔克斯早期的《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读读。这是我在麦家理想谷客居期间麦老师推荐给我的一本书。2014年四月的杭州，在一个刺目的午后阳光下，我在院子里正在看《霍乱时期的爱情》，他看到了就说你现在这阶段还是去读名家没成名时写的作品吧。然后，这本书我看了不下十遍。你会发现，老上校和《老人与海》中的桑迪亚哥简直就是表兄弟。前几年李安指导的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原著如果你找来看，也会发现它具有不少《老人与海》的基因，就连回归丛林的老虎都有《老人与海》中狮子的痕迹。

一部只有五万字的小说，却让我一个写了上百万字的小说作者写的慌乱，这不能不说是这部作品本身的魅力所致。就好像我们在特别优秀的人面前经常语塞说不出话来一样。那么好吧，就让我用一段绝对不慌乱的话来给《老人与海》的赏析做个收尾吧。
多读两遍《老人与海》你会发现它的绝妙：浓淡的晕染下，勾勒出清晰的线条，有远有近，有大轮廓却不忽视小细节，有海浪声和划桨声，有船行动态，所有的故事都正在发生却又不露痕迹。一切都是一场梦。而在那艘最小的渔船上，在那个孤独老人的梦中，一头金色的狮子刚刚走过。

2018年10月21日
北京家中
说明：
《老人与海》的电影版本不多，最知名的是一个英国版和一个动画短片。本文插入的大部分图来自于那部动画短片，下图是那部电影的海报，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来看看。给孩子看可以看看那动画短片，画的非常好。
以上文字来自：碧珊私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