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7-04-22

朗读者 第一季:朗读者08

第八期:勇气。

为了使自己免于毁灭往往选择继续做梦,就像梦游患者必须一直做梦以免摔跤。但勇气,不就是在这时候出现吗?逃离舒适区,宁愿去摔跤。不敢于迈出第一步,不唤醒我们内心的火山,应当是永远无法开启勇敢者的冒险。

一.经师易遇,人师难遇——江一燕&《晶莹的泪珠》(陈忠实)
从小到大,我们都在接触各种各样的老师,他们也在多多少少影响着我们的成长轨迹。师生情是一份很难道清说明的感情,小时候更多是神圣与崇敬,长大了变成熟悉与尊重,并开始理性看待这种学识相传的恩情。然而,当他们展现出的人生智慧和思想光辉真实投射到我的那方心田时,好像就不再单纯只是一位老师了,我会觉得老师这个身份背后的他潜藏着巨大的人格魅力,令人不自觉去寻求更密切的联系,去靠拢、去接近。当然,我是很有幸遇见过这样的老师。
一直觉得支教的体验很必要。尝试一次,可能就会上瘾。因为那些至真至纯的脸庞真的让人眷恋。一直把吸纳知识、接受教育、涵养内在当作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不曾考虑当真有那么一些孩子是没有这些丰富的资源与渠道。所以,有些事情,就比如支教吧,真不只是为了个人一己之私而不得不达成的任务,相反,应当是社会责任感或是悲悯之心而激发的一种祈愿吧。

陈忠实《晶莹的泪珠》(节选)

我手里捏着一张休学申请书朝教务处走去。
我要求休学一年。
我敲响了教务处的门。获准以后便推开了门,一位年轻的女教师正伏在米黄色的办公桌上,手里拿着木杆蘸水笔在一本表册上填写着什么。“老师,给我开一张休学证书。”
她抬起头来,诧异地瞅了我一眼,然后拿起我的申请书看着。她很快看完了,抬起头来问:“就是你写的这些理由吗?”
“就是的。”
“不休学不行吗?”
“不行。”
“亲戚全都帮不上忙吗?”
“亲戚……也都穷。”
“可是……你休学一年,家里的经济状况也不见得能改变,一年后你怎么能保证复学呢?”
于是我就信心十足地告诉她我父亲的精确计划:待到明年我哥哥初中毕业,父亲谋划着让他报考师范学校,师范学校的学杂费和伙食费全由国家供给,据说还发三块零花钱。那时候我就可以复学接着念初中了。
她轻轻舒了口气,拉开抽屉取出公文本在桌子上翻开,用那支木杆蘸水笔,在墨水瓶里蘸上墨水后又停下手,问:“你家里就再想不出办法了?”我看着她那双充满忧郁的眼睛,突然意识到因为我的休学致使她心情不好。她平时就是在教务处做些抄抄写写的事,我和她几乎没有说过话,甚至至今也不知道她的姓名。我便说:“老师,没关系,我年龄小。”她说:“白白耽误一年多可惜!”随之又换了一种口吻说:“我知道你的名字,也认得你。每个班前三名的学生我都认识。”我的心情忽然灰暗起来。我没有开口。
她终于落笔填写了公函,取出公章在下方盖了,又在切割线上盖上一枚合缝印章,吱吱吱撕下并不交给我,放在桌子上,然后把我的休学申请书抹上糨糊,贴在公文存根上。
她做完这一切才重新拿起休学证书交给我,叮嘱道:“装好,别丢了。明年复学时拿着来找我。”
我把那张休学证书折叠了两番装进了口袋。她从桌子那边绕过来,又从我的口袋里掏出来塞进我的书包里,说:“明年这阵儿你一定要来复学。”我向她深深地鞠了躬,就走出门去。忽然听到背后一声“等等”,她跟上我,和我并排在廊檐下的台阶上走着。我忽然觉得很不好受,在争取到了休学证书后,我很不愿意看见同班同学熟悉的脸孔,便低了头匆匆走起来,凭感觉可以知道她也加快了脚步,几乎和我同时走出学校大门。
校门外涌来一拨偏远地区的学生,熟悉的同学便连连问我:“你来得早,报到了吧?”我含糊地笑笑就走过去了,想尽快远离正在迎接新学期的洋溢着欢乐气氛的学校大门。她又喊了一声“等等”。我停住脚步。她走过来拍了拍我的书包:“别把休学证书弄丢了。”我点点头。她又安慰我说:“我同意你的打算,休学一年不要紧,你年龄小。”
我抬起头来,猛然看见那双睫毛很长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像雨雾中正在涨溢的湖水,泪珠在眼眶里打着旋儿,晶莹透亮。我瞬即垂下头避开她的目光,要是再在她的眼睛处多驻留一秒,我肯定就会号啕大哭。我低着头咬着嘴唇,脚下盲目地拨弄着一块碎瓦片来抑制情绪,一股热辣辣的酸流从鼻腔倒灌进喉咙里去。我终于扬起头鼓着劲儿说:“老师……我走咧……”
她的手轻轻搭上我的肩头:“记住,明年的今天来报到复学。”
我看见两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睫毛上滑落下来,缓缓流过一段,就在鼻翼两边挂住。我再次虔诚地向她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了。
25年后,父亲在弥留之际,对坐在他身边的我说:“我有一件事对不住你……”
我惊讶得不知所措。
“我不该让你休那一年学!”
我浑身战栗,久久无言。我高中毕业名落孙山,回到乡村,陷入无边无际的彷徨苦闷之中,那时我曾经猴急似的怨天尤人:“全都倒霉在休学那一年······”我1962年毕业恰逢中国经济最困难的年月,高校招生名额大大减少,我们班剃了光头,四个班也仅仅考取了几个人,而上一年我们学校有50%的学生考取了大学。父亲说:“错过一年······让你错过了20年······而今你还算熬出点名堂了······”
我猛然想起休学那年,出校门时那位女教师溢满眼眶又流挂在鼻翼上的晶莹泪珠。我对已经跨进黄泉路上半步还向我忏悔的父亲讲了那一串泪珠的经历,父亲听后喃喃地说:“可你……怎么……不早点给我……说这女先生哩……”
我今天把40年前的这一段历史写出来,对自己算是一种虔诚祈祷。当今,各种欲望膨胀成一种强大的浊流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扉,我企望自己的泪泉,如女教师那饱含晶莹泪珠的泪泉一般,不至于堵塞,更不敢枯竭,那是滋养生命灵魂的泉源,也是滋润民族精神的泉源哦……

二.未怕罡风吹散热爱——汪明荃、罗家英&《老夫老妻》(冯骥才)
看到这对老夫老妻,脑海里已然兀自响起《万水千山总是情》的旋律。
莫说青山多障碍,风也急风也劲,白云过山峰也可传情。莫说水中多变化,水也清水也静,柔情似水爱共永。
尤其这两句歌词“未怕罡风吹散了热爱,万水千山总是情”。即使是最强劲的风,那份相携笑骂一生的热忱也吹不散,趟过万水,越过千山,挚情难改。
同“老夫”吵架后,“老妻”心理状态一点一点的变化,勾起的年少回忆,被冯骥才刻画得相当动人,并让人丝毫不觉矫情。就像当下的天气,暖烘烘的——这个小学生最常用的词,我到今天仍相当偏爱,因它总能达意况且如此可爱——以至被深深治愈。(无意在此歌颂春意,只是感慨春的朝气真的是太养人。)
两个人在一起是缘分,更是勇气。从诗情画意,到油盐柴米,将一切的习惯融合,将生活的真相看透,到了最后的最后,依然热爱,如“只道是寻常”的“当时”,捧出真心相待。

《老夫老妻》——冯骥才

他俩又吵架了。
可是今天的架打得空前厉害,起因却很平常——就像大多数夫妻日常吵架那样,往往是从不值一提的小事上开始的可恨之处——不过是老婆儿把晚饭烧好了,老头儿还趴在桌上通烟嘴,弄得纸块呀,碎布条呀,粘着烟油子的纸捻子呀,满桌子都是。老婆儿催他收拾桌子,老头儿偏偏不肯动儿。老婆儿便像一般老太太们那样叨叨起来。老婆儿们的唠唠叨叨是通向老头儿们肝脏里的导火线,不会儿就把老头儿的肝火引着了。两人互相顶嘴,翻起对方多年来一系列过失的老账,话愈说愈狠。老婆儿气得上来一把夺去烟嘴塞在自己的衣兜里,惹得老头儿一怒之下,把烟盒扔在地上,还嫌不解气,手一撩,又将烟灰缸子打落地上。老婆儿则更不肯罢休,用那嘶哑、干巴巴的声音说:
  “你摔呀!把茶壶也摔了才算有本事呢!”
  老头儿听了,竟像海豚那样从座椅上直蹿起来,还真的抓起桌上沏满热茶的大瓷壶,用力“叭”地摔在地上,老婆儿吓得一声尖叫,看着满地碎瓷片和溅在四处的水渍,直气得她那年老而松垂下来的两颊的肉猛烈抖颤起来,冲着老头大叫:
“离婚!马上离婚!”
同样的怒火也在老头儿的心里撞着,就像被斗牛士手中的红布刺激得发狂的牛,在看池里胡闯乱撞。只见他嘴里一边像火车喷气那样不断发出嗐嗐的声音,一边急速而无目的地在屋子中间转着圈。转了两圈,站住,转过身又反方向地转了两圈,然后冲到门口,猛拉开门跑出去,还使劲叭地一声带上门。好似从此一去就再不回来。
老婆儿火气未消,站在原处,面对空空的屋子,还在不住地出声骂他。骂了一阵子,她累了,歪在床上,一种伤心和委屈爬上心头。她想,要不是自己年轻时候得了肠结核那场病,她会有孩子的。有了孩子,她可以同孩子住去,何必跟这愈老愈执拗、愈急躁、愈混账的老东西生气?可是现在只得整天和他在一起,待见他,给他做饭,连饭碗、茶水、烟缸都要送到他跟前,还得看着他对自己耍脾气……她想得心里酸不溜秋,几滴老泪从布满一圈细皱的眼眶里溢出来。
不知为什么,他们每次打架过后两小时,心情就非常准时地发生变化,好像大自然的节气一进 “七九”,封冻河面的冰片就要化开那样。刚刚掀起大波大澜的心情渐渐平息下来,变成浅浅的水纹一般。她耳边又响起刚才打架时自己朝老头儿喊的话:“离婚! 马上离婚!”她忽然觉得这话又荒唐又可笑。哪有快七十的老夫老妻还打离婚的?她不禁“噗哧”一下笑出声来。这一笑,她心里一点皱褶也没了;连一点点怒意、埋怨和委屈的心情也都没了。她开始感到屋里空荡荡的,还有一种如同激战过后的战地那样出奇的安静,静得叫人别扭、空虚、没着没落的。于是,悔意便悄悄浸进她的心中。她想,俩人一辈子什么危险急难的事都经受过来了,像刚才那么点儿小事还值得吵闹么?——她每次吵过架冷静下来时都要想到这句话。可是……老头儿总该回来了;他们以前吵架,他也跑出去过,但总是一个小时左右就悄悄回来了。但现在已经两个小时仍没回来。他又没吃晚饭,会跑到哪儿去呢?外边正下大雪,老头儿没戴帽子、没围围巾就跑了,外边地又滑,瞧他临出门时气冲冲的样子,别不留神滑倒摔坏吧?想到这儿,她竟在屋里呆不住了,用手背揉揉泪水干后皱巴巴的眼皮,起身穿上外衣,从门后的挂衣钩儿上摘下老头儿的围巾、棉帽,走出房子去了。
雪下得正紧,积雪没过脚面。她左右看看,便向东边走去。因为每天早上他俩散步就先向东走,绕一圈儿,再从西边慢慢走回家。
她一看这雪景,突然想到她和老头儿的一件遥远的往事。
五十年前,她和他都是不到二十岁的欢蹦乱跳的青年,在同一个大学读书。老头儿那时可是个有魅力、精力又充沛的小伙子,喜欢打排球、唱歌、演戏,在学生中属于“新派”,思想很激进。她不知是因为喜欢他、接近他,自己的思想也变得激进起来,还是由于他俩的思想常常发生共鸣才接近他、喜欢他的。他们在一个学生剧团。她的舞跳得十分出众。每次排戏回家晚些,他都顺路送她回家。他俩一向说得来,渐渐却感到在大庭广众中间有说有笑,在两人回家的路上反而没话可说了。
两人默默地走,路显得分外长,只有脚步声,那是一种甜蜜的尴尬呀!
她记得那天也是下着大雪,两人踩着雪走,也是晚上八点来钟,她从多少天对他的种种感觉中,已经又担心又期待地预感到他这天要表示些什么了。在沿着河边的那段宁静的路上,他突然仿佛抑制不住地把她拉到怀里去。她猛地推开他,气得大把大把抓起地上的雪朝他扔去。他呢?竟然像傻子一样一动不动,任她用雪打在身上,直打得他浑身上下像一个雪人。她打着打着,忽然停住了,呆呆看了他片刻,忽然扑向他身上。她感到,他有种火烫般的激情透过身上厚厚的雪传到她身上。他们的恋爱就这样开始了。——从一场奇特的战斗开始的。
多少年来,这桩事就像一张画儿那样,分外清楚而又分外美丽地收存在她心底。每逢下雪天,她就不免想起这桩醉心的往事。年轻时,她几乎一见到雪就想到这事;中年之后,她只是偶然想到,并对他提起,他听了都要会意地一笑,随即两人都沉默片刻,好像都在重温旧梦。自从他们步入风烛残年,即使下雪天气也很少再想起这桩事。是不是一生中经历的事太多了,积累起来就过于沉重,把这桩事压在底下拿不出来了?但为什么今天它却一下子又跑到眼前,分外新鲜而又有力地来撞她的心……
现在她老了,与那个时代相隔半个世纪了。时光虽然依旧带着他们往前走,却也把他们的精力消耗得快要枯竭了。她那一双曾经蹦蹦跳跳、多么有劲的腿,如今僵硬而无力;常年的风湿病使她的膝头总往前屈着,雨雪天气里就隐隐发疼;此刻在雪地里,每一步踩下去都是颤巍巍的,每一步抬起来都费力难拔。一不小心,她滑倒了,多亏地上是又厚又软的雪。她把手插进雪里,撑住地面,艰难地爬起来,就在这一瞬间,她又想起另一桩往事——
啊!那时他俩刚刚结婚,一天晚上去平安影院看卓别林的《摩登时代》。他们走进影院时,天空阴沉沉的。散场出来时一片皆白,雪还下着。那时他们正陶醉在新婚的快乐里,内心的幸福使他们把贫穷的日子过得充满诗意。瞧那风里飞舞的雪花,也好像在给他们助兴;满地的白雪如同他们的心境那样纯净明快。他们走着走着,又说又笑,跟着高兴地跑起来。但她脚下一滑,跌在雪地里。他跑过来伸给她一只手,要拉她起来。她却一打他的手:
“去,谁要你来拉!”
她的性格和他一样,有股倔劲儿。
她一跃就站了起来。那时是多么轻快啊,像小鹿一般,而现在她又是多么艰难呀,像衰弱的老马一般。她多么希望身边有一只手,希望老头儿在她身边!虽然老头儿也老而无力了,一只手拉不动她,要用一双手才能把她拉起来。那也好!总比孤孤单单一个人好。她想到楼上邻居李老头,文化大革命初期老伴被折腾死了。尽管有个女儿,婚后还同他住在一起,但平时女儿、女婿都上班,家里只剩李老头一人;星期天女儿、女婿带着孩子出去玩,家里依旧剩李老头一人。——年轻人和老年人总是有距离的。年轻人应该和年轻人在一起玩,老人得有老人为伴。
真幸运呢!她这么老,还有个老伴。四十多年如同形影,紧紧相随。尽管老头儿爱急躁,又固执,不大讲卫生,心也不细等等,却不失为一个正派人,一辈子没做过一件亏心的、损人利己的、不光彩的事。在那道德沦丧的岁月里,他也没丢弃过自己奉行的做人的原则。他迷恋自己的电气传动专业,不大顾及家里的事。如今年老退休,还不时跑到原先那研究所去问问、看看、说说,好像那里有什么事与他永远也无法了结。她还喜欢老头儿的性格,真正的男子气派,一副直肠子,不懂得与人记仇记恨;粗心不是缺陷,粗线条才使他更富有男子气……她愈想,老头儿似乎就愈可爱了。两小时前能够一样样指出来、几乎无法忍受的老头儿的可恨之处,也不知都跑到哪儿去了。此刻她只担心老头儿雪夜外出,会遇到什么事情。她找不着老头儿,这担心就渐渐加重。如果她的生活里真丢了老头儿,会变成什么样子?多少年来,尽管老头儿夜里如雷一般的鼾声常常把她吵醒,但只要老头儿出差外地,身边没有鼾声,她反而睡不着觉,仿佛世界空了一大半……想到这里,她就有一种马上把老头儿找到身边的急渴的心情。
她在雪地里走了一个多小时,大概快有十点钟了,街上没什么人了,老头儿仍不见,雪却稀稀落落下小了。她两脚在雪里冻得生疼,膝头更疼,步子都迈不动了,只有先回去了,看看老头儿是否已经回家了。
她往家里走。快到家时,她远远看见自己家的灯亮着,灯光射出,有两块橘黄色窗形的光投落在屋外的雪地上。她心里怦地一跳:
“是不是老头儿回来了?”
她又想,是她刚才临出家门时慌慌张张忘记关灯了,还是老头儿回家后打开的灯?
走到家门口,她发现有一串清晰的脚印从西边而来,一直拐向她楼前的台阶。这是老头儿的吧?跟着她又疑惑这是楼上邻居的脚印。
她走到这脚印前弯下腰仔细地看,这脚印不大不小,留在踏得深深的雪窝里。她却怎么也辨认不出是否老头儿的脚印。
“天呀!”她想,“我真糊涂,跟他生活一辈子,怎么连他的脚印都认不出来呢?”
她摇摇头,走上台阶打开楼门。当将要推开屋门时,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愿我的老头儿就在屋里!”这心情只有在他们五十年前约会时才有过。初春时曾经撩拨人心的劲儿,深秋里竟又感受到了。
屋门推开了,啊!老头儿正坐在桌前抽烟。地上的瓷片都扫净了。炉火显然给老头儿捅过,呼呼烧得正旺。顿时有股甜美而温暖的气息,把她冻得发僵的身子一下子紧紧地攫住。她还看见,桌上放着两杯茶,一杯放在老头儿跟前,一杯放在桌子另一边,自然是斟给她的……老头儿见她进来,抬起眼看她一下,跟着又温顺地垂下眼皮。在这眼皮一抬一垂之间,闪出一种羞涩的、发窘、歉意的目光。每次他俩闹过一场之后,老头儿眼里都会流露出这目光。在夫妻之间,打过架又言归于好,来得分外快活的时刻里,这目光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安慰。
她站着,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伸手从衣兜里摸出刚才夺走的烟嘴,走过去,放在老头儿跟前。一时她鼻子一酸,想掉泪,但她给自己的倔劲儿抑制住了。什么话也没说,赶紧去给空着肚子的老头儿热菜热饭,还煎上两个鸡蛋……

三.爱你,仅此而已——秋爸秋妈&《给我的孩子》(海桑)
秋妈说守护两个孩子,两个自闭症孩子,是为人父母的使命感,而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他们有尊严地活着。
《孝经》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且“不敢毁伤”,而若你们生来有憾损,是孤独的夜星,那父母就是你们的夜空,守卫着一个个烂漫的梦。
阿多尼斯说:“世界让我遍体鳞伤,伤口却要长出翅膀。”我愿成为你的翅膀,当神明通过我将一口生气传递给你时,我愿做你一生的保护神。

海桑《给我的孩子》(节选)

没想到你竟如此的小
简直是一条软体的虫子
当我伸出偌大的双手
却不知如何抱你

你第一次见我,
就面似老人,就满脸皱纹,
你究竟走了多长的时间多少的路
才从生命的源头
跌进我的手中

全乱套了
吃饭和睡觉
白天和黑夜
生活得重新安排
现在几点了

把整齐的都弄乱了
把站着的都打翻了
把干净的都玩脏了
你便快乐地笑了

你病了,等于是天塌了
我们都成了没主意的人
我们对医生微笑
我们对护士微笑
我们不停地点头
恨自己和他们攀不上亲戚

突然间有个想法
想自己一夜间变老
这样就能看见
你长大后的样子了

一直以来,我都不愿意承认
其实在生命的意义上我们都是奇迹
就像未来不会比现在更重要
你我也只能是对方人生的某个部分
然而我爱你,我的孩子
我爱你,仅此而已

你甚至不是我的孩子,我是说
当神明通过我将一口生气传递给你
我想我愿我又怎能做你一生的保护神
总有一天,我将成为一种无用的东西
我看着你看着你,却无能为力
然而我爱你,我的孩子
我爱你,仅此而已

四.无知者无畏——李宁&《做一个战士》(巴金)
从运动员到企业家的转型,李宁无疑做得很成功。运动员的经历,相当磨砺意志也培养勇气,然而1988年汉城运动会的重大失误带来的人生低谷,才是真正考验意志与勇气的时刻。当全世界欢呼你的时候,或许会在欣喜荣耀中长抒自得之意,又或许在簇拥中恍恍惚惚不知所向;而只有当全世界都背离你,甚至口诛笔伐之时,走出深渊的勇气才显得那么让人敬服。
转为商人,却如他所言是另一种“无知者无畏”的勇气。这样的无知无畏反倒总是促成我们迈出第一步的勇气,不瞻前顾后,不思矜虑深,凡事敢为人先。如一个战士激荡在这绵绵不息、滂沱四方的生命洪流中,那他所能做的,就是不顾一切追逐这洪流,而且追过它,自己去造更广、更深的洪流。

巴金《做一个战士》
一个年轻的朋友写信问我:“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回答他:“做一个战士。”
另一个朋友问我:“怎样对付生活?”我仍旧答道,“做一个战士。”
《战士颂》的作者曾经写过这样的话:
我激荡在这绵绵不息、滂沱四方的生命洪流中,我就应该追逐这洪流,而且追过它,自己去造更广、更深的洪流。
我如果是一盏灯,这灯的用处便是照彻那多量的黑暗。我如果是海潮,便要鼓起波涛去洗涤海边一切陈腐的积物。
这一段话很恰当地写出了战士的心情。
在这个时代,战士是最需要的。但是这样的战士并不一定要持枪上战场。他的武器也不一定是枪弹。他的武器还可以是知识、信仰和坚强的意志。他并不一定要流仇敌的血,却能更有把握地致敌人的死命。
战士是永远追求光明的。他并不躺在晴空下享受阳光,却在暗夜里燃起火炬,给人们照亮道路,使他们走向黎明。。他不躲避黑暗,却要面对黑暗,跟躲藏在阴影里的魑魅、魍魉搏斗。他要消灭它们而取得光明。战士是不知道妥协的。他得不到光明便不会停止战斗。
战士是永远年轻的。他不犹豫,不休息。他深入人丛中,找寻苍蝇、毒蚊等等危害人类的东西。他不断地攻击它们,不肯与它们共同生存在一个天空下面。对于战士,生活就是不停的战斗。他不是取得光明而生存,便是带着满身伤疤而死去。在战斗中力量只有增长,信仰只有加强。在战斗中给战士指路的是“未来”,“未来”给人以希望和鼓舞。
战士是不知道灰心与绝望的。他甚至在失败的废墟上,还要堆起破碎的砖石重建九级宝塔。任何打击都不能击破战士的意志。只有在死的时候他才闭上眼睛。
战士是不知道畏缩的。他的脚步很坚定。他不怕被绊脚石摔倒,没有一种障碍能使他改变心思。假象绝不能迷住战士的眼睛,支配战士的行动的是信仰。他能够忍受一切艰难、痛苦,而达到他所选定的目标。
这便是我们现在需要的战士。这样的战士并不一定具有超人的能力。他是一个平凡的人。每个人都可以做战士,只要他有决心。所以我用“做一个战士”的话来激励那些在彷徨、苦闷中的年轻朋友。

五.我在浪里——翟墨&《海燕》(高尔基)
航海,绝对是勇敢者的探险。无论是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环球航行的麦哲伦,还是七次下西洋的郑和,或者今天的郭川、翟墨,他们所热衷的航海运动,不是与自然的对峙与反抗,而是对伟大的献礼。当处于狂风暴雨、雷轰电闪的一个个大海浪尖上,我能想象那种触碰生命极点的羁狂。生命的伟大与渺小同时绽放,仿佛只能嗅着海风,荡着海声,同海浪对酒当歌,才能一抒胸中那份波澜与壮阔。

高尔基《海燕》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向乌云,它叫喊着,——就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欢乐。
在这叫喊声里——充满了对暴风雨的渴望!在这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愤怒的力量、热情的火焰和胜利的信心。
海鸥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呻吟着,——呻吟着,它们在大海上飞窜,想把自己对暴风雨的恐惧,掩藏在大海深处。
海鸭也在呻吟着,——它们这些海鸭啊,享受不了生活的战斗的欢乐:轰隆隆的雷声就把它们吓坏了。
蠢笨的企鹅,胆怯地把肥胖的身体躲藏在悬崖底下……只有那高傲的海燕,勇敢地,自由自在地,在泛起白沫的大海上飞翔!
乌云越来越暗,越来越低,向海面直压下来,而波浪一边歌唱,一边冲向高空,去迎接那雷声。
雷声轰响。波浪在愤怒的飞沫中呼叫,跟狂风争鸣。看吧,狂风紧紧抱起一层层巨浪。恶狠狠地把它们甩到悬崖上,把这些大块的翡翠摔成了尘雾和碎末。
海燕叫喊着,飞翔着,像黑色的闪电,箭一般地穿过乌云,翅膀掠起波浪的飞沫。
看吧,它飞舞着,像个精灵,——高傲的、黑色的暴风雨的精灵,——它在大笑,它又在号叫……它笑那些乌云,它因为欢乐而号叫!
这个敏感的精灵,——它从雷声的震怒里,早就听出了困乏,它深信,乌云遮不住太阳,——是的,遮不住的!
狂风吼叫……雷声轰响……
一堆堆乌云,像青色的火焰,在无底的大海上燃烧。大海抓住闪电的箭光,把它们熄灭在自己的深渊里。这些闪电的影子,活像一条条火蛇,在大海里蜿蜒游动,一晃就消失了。
——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
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六.敦煌的女儿——樊锦诗&莫高窟合集
1944年,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成立,常书鸿从此开始一生的敦煌事业。说是研究所,可是资金极少,资源无比匮乏,环境又相当恶劣,常所长往往是靠办展卖画自筹经费。面对妻子弃家而去,研究所被勒令撤销,可能唯有对敦煌的狂热迷恋才能支撑这份坚持下去的勇气。
而樊锦诗作为第三任院长,同常书鸿、段文杰这些老一辈敦煌守护者一样,深深扎根大漠,不离不弃。
敦煌在消失,一天一天,我们竭力用另一种方式将它保存和记忆。希望不久的未来一定得去看一看这“活了一千年的生命”。

余秋雨《莫高窟》(节选)

我在莫高窟一连呆了好几天。第一天入暮,游客都已走完了,我沿着莫高窟的山脚来回徘徊。试着想把白天观看的感受在心头整理一下,很难;只得一次次对着这堵山坡傻想,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比之于埃及的金字塔,印度的山奇大塔,古罗马的斗兽场遗迹,中国的许多文化遗迹常常带有历史的层累性。别国的遗迹一般修建于一时,兴盛于一时,以后就以纯粹遗迹的方式保存着,让人瞻仰。中国的长城就不是如此,总是代代修建、代代拓抻。长城,作为一种空间蜿蜒,竟与时间的蜿蜒紧紧对应。中国历史太长、战乱太多、苦难太深,没有哪一种纯粹的遗迹能够长久保存,除非躲在地下,躲在坟里,躲在不为常人注意的秘处。阿房宫烧了,滕王阁坍了,黄鹤楼则是新近重修。成都的都江堰所以能长久保留,是因为它始终发挥着水利功能。因此,大凡至今轰转的历史胜迹,总有生生不息、吐纳百代的独特秉赋。
莫高窟可以傲视异邦古迹的地方,就在于它是一千多年的层层累聚。看莫高窟,不是看死了一千年的标本,而是看活了一千年的生命。一千年而始终活着,血脉畅通、呼吸匀停,这是一种何等壮阔的生命!一代又一代艺术家前呼后拥向我们走来,每个艺术家又牵连着喧闹的背景,在这里举行着横跨千年的游行。纷杂的衣饰使我们眼花撩乱,呼呼的旌旗使我们满耳轰鸣。在别的地方,你可以蹲下身来细细玩索一块碎石、一条土埂,在这儿完全不行,你也被裹卷着,身不由主,踉踉跄跄,直到被历史的洪流消融。在这儿,一个人的感官很不够用,那干脆就丢弃自己,让无数双艺术巨手把你碎成轻尘。
因此,我不能不在这暮色压顶的时刻,在山脚前来回徘徊,一点点地找回自己,定一定被震撼了的惊魂。晚风起了,夹着细沙,吹得脸颊发疼。沙漠的月亮,也特别清冷。山脚前有一泓泉流,汩汩有声。抬头看看,侧耳听听,总算,我的思路稍见头绪。
白天看了些什么,还是记不大清。只记得开头看到的是青褐浑厚的色流,那应该是北魏的遗存。色泽浓沉着得如同立体,笔触奔放豪迈得如同剑戟。那个年代战事频繁,驰骋沙场的又多北方骠壮之士,强悍与苦难汇合,流泻到了石窟的洞壁。当工匠们正在这洞窟描绘的时候,南方的陶渊明,在破残的家园里喝着闷酒。陶渊明喝的不知是什么酒,这里流荡着的无疑是烈酒,没有什么芬芳的香味,只是一派力、一股劲,能让人疯了一般,拔剑而起。这里有点冷、有点野,甚至有点残忍;
色流开始畅快柔美了,那一定是到了隋文帝统一中国之后。衣服和图案都变得华丽,有了香气,有了暖意,有了笑声。这是自然的,隋炀帝正乐呵呵地坐在御船中南下,新竣的运河碧波荡漾,通向扬州名贵的奇花。隋炀帝太凶狠,工匠们不会去追随他的笑声,但他们已经变得大气、精细,处处预示着,他们手下将会奔泻出一些更惊人的东西;
色流猛地一下涡漩卷涌,当然是到了唐代。人世间能有的色彩都喷射出来,但又喷得一点儿也不野,舒舒展展地纳入细密流利的线条,幻化为壮丽无比的交响乐章。这里不再仅仅是初春的气温,而已是春风浩荡,万物苏醒,人们的每一缕筋肉都想跳腾。这里连禽鸟都在歌舞,连繁花都裹卷成图案,为这个天地欢呼。这里的雕塑都有脉搏和呼吸,挂着千年不枯的吟笑和娇嗔。这里的每一个场面,都非双眼能够看尽,而每一个角落,都够你留连长久。这里没有重复,真正的欢乐从不重复。这里不存在刻板,刻板容不下真正的人性。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人的生命在蒸腾。一到别的洞窟还能思忖片刻,而这里,一进入就让你燥热,让你失态,让你只想双足腾空。不管它画的是什么内容,一看就让你在心底惊呼,这才是人,这才是生命。人世间最有吸引力的,莫过于一群活得很自在的人发出的生命信号。这种信号是磁,是蜜,是涡卷方圆的魔井。没有一个人能够摆脱这种涡卷,没有一个人能够面对着它们而保持平静。唐代就该这样,这样才算唐代。我们的民族,总算拥有这么个朝代,总算有过这么一个时刻,驾驭哪些瑰丽的色流,而竟能指挥若定;色流更趋精细,这应是五代。唐代的雄风余威未息,只是由炽热走向温煦,由狂放渐趋沉着。头顶的蓝天好像小了一点,野外的清风也不再鼓荡胸襟;终于有点灰黯了,舞蹈者仰首到变化了的天色,舞姿也开始变得拘谨。仍然不乏雅丽,仍然时见妙笔,但欢快的整体气氛,已难于找寻。洞窟外面,辛弃疾、陆游仍在握剑长歌,美妙的音色已显得孤单,苏东坡则以绝世天才,与陶渊明呼应。大宋的国土,被下坡的颓势,被理学的层云,被重重的僵持,遮得有点阴沉;色流中很难再找到红色了,那该是到了元代……

季羡林《在敦煌》(节选)
从内心深处我真想长期留在这里,永远留在这里。真好像在茫茫的人世间奔波了六十多年才最后找到了一个归宿。然而这样做能行得通吗?事实上却是办不到的,我必须离开这里。在人生中,我的旅途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我还不能停留在一个地方。在我前面,可能还有深林、大泽、崇山、幽谷,有阳关大道,有独木小桥。我必须走上前去,穿越这一切。现在就让我把自己的身躯带走,把心留在敦煌吧。

冯骥才《人类的敦煌》(节选)
历史是未来最忠实的伴侣。这条曾经跨洲际的最古老的丝路,不会是只躺在这荒漠上被人遗忘,它必定还在地球上所有人对未来的企望与信念中。
如果你静下心来,一定能从莫高窟五彩缤纷的窟壁上听到历史留下的雄浑凝重的回响。
它一定是人类的敦煌。
它必定是永远的敦煌。

七.《天性高贵者的冒险》(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
整个四月,被一些接连的失意笼罩着。清明夜爬泰山观云海日出,原以为是一次不可多得的冒险体验,但那种豪情壮志最后却并非因泰山而幻灭,如沙丁鱼一般推涌向前的人群一度让我怀疑,旅行或者冒险的意义在哪里?夜晚身处十八盘的阶梯,却只被鼎沸的人声吞噬,如蝼蚁般堆集在每一个角落,失掉了所有我梦想的泰山险峻。景色因人群的一味推攘而黯然失色甚至于显得廉价。在目的与期待的变化中,我仿佛觉得自己正在亵渎自然。我会想,大家都同我的心情一样,试图目睹泰山的雄奇险峻,感受造物主的力量并为之敬服,同时有感于自身的渺小,但我们最后都一样,在人群里感到了这种渺小无力,进退不得,很真实很无奈的渺小感。最后的最后,自然也是没有看到云海日出。
每个周末辗转于暑期项目的几个面试,几十公里的距离,和自认为热切的真心,均已遗憾收场。
一次竞选、几次比赛,若干考试······很恰巧的,都失利了。
曾经有人对我说:“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如今,是越来越深切明白这句话了。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我所想到的事情里,最偏向理所当然的就是父母给予我的一切了,这种理所当然源自一种血脉之爱,但其实,我也明白它并非真正理所当然。只是我至少能够心怀感恩,有所回报地接受和对待这份“理所当然”。
除此以外,所有所有都不是理所当然,而且是你付出努力,甚至双倍努力,也摘采不到的蜜。这样才算常态。并非面试自我感觉良好,就有好的结果;并非好好复习,就能取得不错分数;并非你努力生活,就能真正忘怀。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直线因果的“理所当然”。
所以,回想着回想着,会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有恃无恐,不费功夫所得往往轻贱贬低,不知珍惜;费尽心力反倒求而不得,失魂落魄。
对于很多事情,我都太缺乏跨出第一步的勇气,宁愿守着画地为牢的安全感。和爸爸聊着聊着,在大学的种种经历,慢慢发现,当我有勇气踏出一步,并不代表一出去就是成功的,只是说明你愿意别人来评判选择你。此外,只要是在上学,没有出生社会,不管你自认为自己思想多独立,多有见解,都还是叫不成熟的。没有进社会去亲身经历,学生气太重。有好有坏。
我反思着是不是自己的渴求太强烈,以至急功近利;是不是自己的能力不够,本事不强,而在北京,遍地都是优秀的人;是不是生活越来越感性,少了理性的积淀······
或许,只是,不把自己看得太重的时候,才不会把生命看得太轻。
鉴于以上,对生活也认识得更清醒了,因为这种清醒,更警醒自己如何去热爱生活。

尼采《天性高贵者的冒险》(节选)
对于普通人而言,一切高贵的、宽宏大量的情感看上去都不妥当,所以刚开始也都不可信。当他们听说类似事情的时候,就眨眨眼睛,好像在说:“这里面肯定涉及到某些利益,我们并不能看穿每一堵墙。”他们猜忌那些高贵者,就好像后者在秘密地为自己谋求好处似的。如果他们十分确信其中根本没有自私的意图和好处时,他们就视高贵者为傻瓜,他们鄙视后者的愉悦,并嘲笑其眼神中的光辉。“怎么会有人乐于处在不利的地位呢?怎么会有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处于不利地位而无动于衷呢?在这些高贵的情感背后一定存在某种理性的缺陷。”——所以他们一边如此想着,一边露出鄙夷的神态,其方式与他们鄙视一个疯子从自己顽固的想法中获得的喜悦一模一样。
识别普通人性的标志就是他们总能坚定地发现自我利益,而且这种关涉利益的意念甚至比最强烈的刺激还要来得强烈;它还不允许这些刺激引人走入歧途,从而做出一些缓慢无效的行为——这就是它的智慧和自尊。
比较起来,更高一点的天性则要显得无理性得多——因为那些高贵的、宽宏大量的、自我牺牲的人们实际上经不起自身的刺激;当他处于最好的状态时,他的理性就暂停了。一只动物会冒着生命危险去保护自己的幼儿,或者在交配的季节,一直跟随着雌性临艰履险,丝毫不会顾及到危险与死亡;此时它的理性也暂停了,因为它所有的喜悦都倾注在幼儿或雌性身上,而唯恐丧失这种喜悦的恐惧感完全支配着它;这只动物显得比平时更加笨拙——就像那些高贵的、宽宏大量的人一样。
更高天性的人很少留有足够的理性去理解和对待普通人,尤为重要的是,他们深信自己的这种激情同样存在于每个人的身上,只不过被隐藏起来了,而且他们对此信念极为热忱,并大力为之辩护。
如果这些特殊的人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特殊的,那么他们又如何去理解那些普通人,并给予其恰如其分的评判?——所以,他们总是谈论人类的愚蠢、不明智和胡思乱想,对世界的疯狂表示吃惊,而不明白有些事是“必须的”。
这就是高贵者永恒的“不公正”。

朗读者 第一季(2017)

又名:Reader

主演:董卿 濮存昕 李敬泽 蒋励 姚谦 柳传志 周小林 殷洁 康震 

导演:刘欣 田梅 

朗读者 第一季的影评

蒲瀛
蒲瀛 • 董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