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03-19

荒野猎人:残酷荒野生存个人秀背后更残酷的文明进化史

《荒野猎人》有关的新科影帝小李，两连庄的最佳导演伊纳里图，三连庄的最佳摄影卢贝兹基等奥斯卡话题，前一段时间已经说的太多了，本文一概不提了，就是找个自己喜欢的角度打开脑洞好好聊聊电影，谈谈我从这部电影中看到了什么。
先说两点与电影有关的背景信息——
[img=1:C]迈克尔·庞克/英文小说/中文小说[/img]

1、尽管或多或少有演绎的成分，但电影讲述的故事是真人真事。故事发生在1823年的美国，休·格拉斯/小李和约翰·菲茨杰拉德/汤老湿都是真实人物。皮草猎人格拉斯被熊咬被队友抛弃顽强活下来并复仇的故事，曾经在1971年被搬上过大银幕，拍摄了一部《人在荒野》。这部电影里饰演小李这个角色的是理查德·哈里斯，就是《哈利波特》前两部里的邓布利多。这位老爷爷2002年已经去世了，顺便缅怀一下。也就是在这一年，美国作家迈克尔·庞克把这个故事写成了小说《荒野猎人》。迈克尔·庞克的正式身份是美国驻WTO的贸易代表，定居在日内瓦。这本小说早就大火了，但是因为其“公务猿”身份，他不能就此接受任何采访，什么签售啥的更是想都别想。从小说被改编成电影，到参加颁奖季各种前哨站，并且最终在奥斯卡勇夺三项大奖这段时间，庞克老师倒是出席了一些活动，但也都是藏在一堆观众里，绝对不露头。
2、影片采用了极简叙事，不过故事还是涉及到了一些宏大的历史背景和好几路人马，为了方便理解，还是有必要介绍一下。19世纪初，越来越多的白人来到北美大陆开疆拓土。这些人里，要么就是一些在原来的环境里混不下去的人，企图通过掠夺自然资源的方式发一笔横财来翻身。要么就是一些野心家，企图来到这片蛮荒之地满足自己的征服欲。想发财也好想征服也罢，来到这里就必然与这片土地上的土著印第安人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战争与杀戮是无法避免的，印第安人凭借“本地人”/“擅骑射”等优势，或许可以在保卫家园的战斗中取得一些小胜利，但最终还是抵挡不了越来越多的拥有长枪大炮代表着更先进文明的白人。就像影片中为了保护幼熊而“强暴”了小李的大灰熊，最终还是死在抢下。影片讲述的故事中有以下几路人马，两路开疆拓土掠夺自然资源的“文明人”，一路就是小李这帮美国皮草猎人，另一路是跟印第安人做交易强奸印第安女人还被割了蛋的法国人。两路保卫家园的“野蛮人”，一路是波尼族（Pawnee）印第安人，包括小李的老婆孩子，还有帮助过小李最后被法国人吊死的那个印第安人；另一路是里族（Rees）印第安人，就是影片一开始抢了小李团伙的这帮人。看过《与狼共舞》的影迷应该都有印象，影片中邓巴中尉接触的“踢鸟”/“风中散发”等那帮印第安人是苏族（Sioux），他们一起对抗的凶残的那一帮就是波尼族。《荒野猎人》中关于两个印第安种族的设定似乎是相反的，波尼族是好的，里族是凶残的。其实这都是影片的设定而已，这些种族都一样，没有哪个好哪个坏之说。包括前面所谓的“文明”的美国人/法国人，“野蛮”的印第安人，也都是加引号的，这个本文中会重点论述。
[img=2:C]重生的小李[/img]

影片的核心是小李的复仇故事，最表面的矛盾也是小李和汤老湿的矛盾。同为皮草猎人，这两个队友之间的差距还是比较大的。小李算是鸽派，只求财不害人愿意融合，还跟波尼族印第安人生了孩子。汤老湿算是鹰派，为了生存为了发财不择手段，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在这片生存资源匮乏生活条件艰苦弱肉强食的蛮荒之地，或许汤老湿的原则才是最优选择，我们乞求人人都有小李的人性是不现实的。文明和人性都是要有很现实的基础的，起码是吃饱穿暖，一旦身处蛮荒，求生的本能会让人分分钟回归动物性。
极简的叙事风格和极致的影像表达让这部影片看上去像是小李一个人的荒野生存真人秀，在其众多的“可怜”之中，我印象最深的是两次“爬出来”。一次是从自己的坟墓中爬出来，一次是从马肚子中爬出来。两次的隐喻当然就是“重生”，从进化论的角度看，这也是物种的进化过程，从坟墓/泥土中生出的是植物，从动物肚子中出生的是动物。虽然这看上去是一个由低级到高级的进化过程，但我们不要忘了，小李在进入坟墓之前已经是个人了。所以，这也是个放弃人性回归动物性的过程。关于这一点，影片还通过声音和影像进行了强化。声音方面，被熊袭击导致的声带受损，让小李基本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影片也多处强调人物急促的喘息声和痛苦的呻吟声。影像方面，小李在儿子死后出现了幻觉，破败的教堂、摇晃的钟、残破的圣象，这一切都是预示着信仰的崩溃。语言和信仰，就是人区别于动物的两大基本特征。在失去了这两项之后，在强烈的生存本能和复仇意愿的驱使下，小李彻底退化成了一只动物。
动物小李最终活了下来并成功复仇，或许是导演不想让故事过于残酷，影片结尾小李没有亲手杀死汤老湿，而是让他落入苏族印第安人之手。当然，他还是死，并且会被割掉头皮。
影片中的小李战胜了两个敌人，严酷的自然环境和残忍的汤老湿。他取胜的方式不是小清新式的“用爱感化”，而是你残酷我比你更残酷。小李的成功不仅不能代表人性的成功，反而是进一步强调了在严酷的环境和强烈的欲望之下人性的脆弱。
[img=3:C]《与狼共舞》截图[/img]

按照当下主流的认知体系，我们基本上还是把西方文明对印第安文明的征服看作是人类文明整体的进化。这是一个典型的“结果论”的观点，文明进化的过程从来都是伴随着战争与杀戮的，但我们很快会遗忘。就像秦统一六国后书同文车同轨形成了统一的大帝国，我们会作为一件千秋歌颂的功德，但是灭六国杀了多少人我们不太关心。这个进化过程的原始动力其实就是攫取资源，《荒野猎人》中小李一帮人是皮草猎人，北美大陆的马/熊/鹿/野牛都是资源。太空版《与狼共舞》——《阿凡达》中，人类对纳美星人的杀戮也是因为要开采超导矿石。随着人类整体文明不断进化，先进文明对落后文明的征服过程也由赤裸裸的抢变成了越来越看似平等的贸易。当然，在这层文明外衣之下，包裹的依然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游戏规则其实一直都没变，只不过是形式变了。落后文明如果阻挡贸易，迎来的还是杀戮。大清国在虎门销了洋人的烟，迎来的就是坚船利炮。
《荒野猎人》中，所有人物命运沉浮和所有罪恶的源头都是西进运动中的皮草贸易。皮草猎人休·格拉斯的故事已经过去了将近200年，在他们开疆拓土打下来的这片土地上成长起来的美国人迈克尔·庞克，把这位祖辈的故事写成了小说。迈克尔·庞克的真实身份是美国驻WTO的贸易代表，WTO，也就是世界贸易组织。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相对的先进和落后依然是存在的。我们貌似找到了一种弥补这种差距的游戏规则，那就是WTO。
从我们国家加入WTO的这15年来看，相对落后文明的我们通过贸易获得了巨大的发展，看上去跟西方文明的差距越来越小。但是别忘了，WTO依然是个包裹了外衣的文明扩张工具，它依然是残酷的。残酷在哪里呢？大概就是我们为之付出的自然环境恶化/贫富差距等代价，以及被强行改变的生活方式（比如背井离乡外出打拼）和价值观（比如用物质的占有程度来评判的成功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