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03-26

荒野猎人:故事之外

不止一人在评价这部电影时提到科恩兄弟的《大地惊雷》，言下之意是同样作为复仇的故事，《荒野猎人》是望尘莫及的。但是看完《大地惊雷》之后，我很失望，我觉得不管是放在科恩兄弟的作品里，还是整个西部片的背景下，《大地惊雷》都显得很平庸……所以就忍不住想为《荒野猎人》“辩护”几句。

的确，《荒野猎人》并不是一个精彩纷呈的故事，但是它不再像以往西部片那样将焦点对准白人与印第安人之间的矛盾（有人认为这是本片最大的败笔，甚至有替白人“洗白”之嫌；但是展现二者的矛盾也许只是另一种消费而已），也无意去塑造有情有义的“神枪手”或“西部牛仔”形象，而是不动声色地去讲述一个人在极端环境下的惨痛经历。在我看来，在西部片的范畴里，这样的故事多少还是有一些新意的。

更为重要的是，在我看来，《荒野猎人》的整体制作水平远远超过了包括《大地惊雷》在内的大多数西部片。

以影片开头的“树林之战”为例，出场人物很多，演员走位复杂，镜头语言的也很丰富，但是从出现危机到一伙人上船危机解除，可以说是一气呵成，毫无凝滞、凌乱之感，如此流畅的群戏在我的观影史里并不多见。又比如格拉斯躲在河边悬崖底下观察印第安人的一系列主观镜头，以及随之而来追逐戏里的运动镜头代入感都非常强，这里的剪辑水平绝对达到了教科书级别……更可贵的是，电影拍出了一种空灵的诗意，以及通过全景镜头制造出一种疏离感，让人不时从剧情中抽离出来，意识到人类在历史、大自然之中的渺小感。坂本龙一的配乐也起到了强化的作用，尤其是在空镜头下，在梦境里，音乐与画面配合得丝丝入扣——尽管总体而言，坂本龙一的配乐对于这部片子来说过于悲壮了一些。

谈到“空灵的诗意”，我觉得这恰恰是美国主流导演所缺乏的一种东西，因为好莱坞的电影工业已经太成熟了，几乎容不下创作者的突发奇想或闲情逸致，所有细节刻画必须为主线情节服务，以至于很多电影都非常“满”，基本上没有什么留白可供回味。

而导演伊纳里多作为墨西哥的“外来户”，虽然已经凭借《鸟人》拿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奖，但多多少少还是保留了一点自己早期电影里的气质。比如执着于表现一些“毫无意义”的美感：电影里不少地方仰拍的主观镜头、反复把镜头对准马眼（此外还对准过乌鸦、蚂蚁，让我想起喜欢在剧情片里忽然插入动物镜头的赫尔佐格）、在镜头上凝结为白雾的呼气、几段梦境的表现都是“闲来之笔”，对于情节推进并没有太大作用。如果删去的话，情节会紧凑很多。但那种俗套的“紧凑”在我的感官里恰恰是一种干巴巴的节奏，是一种流水线式的乏味。

当然，很多人看电影是为了享受、消遣、放松，追求不中断的故事性也是合情合理的，大家大可以指责像伊纳里多这样的导演“没有讲好一个故事的能力”。但我们或许也有必要相信，总有人拍电影不完全是为了讲故事，也有人进电影院不完全是为了看故事。

及：真正开始复仇之后我觉得就没什么意思了，最后的肉搏战也很无聊。在真实事件里，主人公死里逃生之后并没有选择复仇，我其实更欣赏这样的结局。但是如果真那样写或拍的话，主人公求生的欲望就变得更抽象了（需要填充大量内心戏），故事也会更加不完整，观众显然更不会买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