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7-03-04

长恨歌:动容的沧桑

（这个是一年多以前写的，应该算是我的第一篇电影随笔。）
那么多人都批评过《长恨歌》了，我才开始看。原本就没怎么期待，也谈不上如何失望，当然要承认，关锦鹏成就不了王安忆。整部电影确实花在郑秀文那张大脸上太多的时间了，但也没少刻画程仕路（梁家辉饰），整个电影最能让我动容的，也正是程仕路所经历的沧桑。
程仕路是中国四十年代典型的青年知识分子，接下来的命运也紧紧和国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正是因为身在解放前夕的上海，眼界的开阔和出于对自己前途的思考才具有了特别的代表性，同时，也更具有矛盾意味。因为政治形势不得不和妻子蒋丽莉离开上海，选择香港作为落脚点，这也成为之后蒋丽莉和他离婚的根本原因。蒋丽莉和王琦瑶这号女性，在那种时代环境里靠自己的姿色和家境，就完全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满足，对于她们来说，都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程仕路不同，他离开上海只能是暂时的，在上海，有他放不下的事业——照相馆，当然，更有他放不下的女人——王琦瑶——这个初次见面就叫他不能忘记的女人，注定了要成为他一生的牵挂。只是，他始终不曾说出那句每个女人都渴望的话，所以真的爱情在他面前，就如几个转身。
接下来是新中国成立，三大改造，王琦瑶把她在上海的公寓捐给了“国家”，程仕路在这期间也不曾忘记这个女人，只是，他带来的是痛苦的消息：她的丈夫（或者准确意义上的情夫）李忠德已经死了。这个无奈的欺骗让王琦瑶需要一个人安静，这便是再一次的错过，错过了这一次，那句话永远也没机会说给她听了。文化大革命开始，上山下乡运动来了，程仕路一样的千千万万的青年知识分子的命运，由此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改变。他去了贵州，或者不管是哪里都不重要，农村生活的熬煎，对他来说只能用一个人无言的思考来承受。欲寄相思却怕惹麻烦，白天里和农民打成一片，精力都用在农活上，或许只有这样，晚上才能早早地入睡，用不着辗转反侧自己让自己受罪。
十年浩劫结束，知识分子返回城市，所有的一切，既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正如程仕路一样，对琦瑶的公寓还是那么熟悉，可当一身中山装、戴着老花镜坐在咖啡馆等着琦瑶的时候，服务生的递上咖啡的态度，又显得多么陌生。他对此只能用心去记忆和适应，而琦瑶则抱以淡然一笑，那一刻，琦瑶也离他那么远了。
这以后，老花镜、花白的头发、几乎一成不变的中山装，愈加和琦瑶的丰韵依旧形成一种隔阂，愈来愈远，愈来愈远。在乡下认识的青年老克腊到了上海，那是他的一个梦，不安分的心，和程仕路经历过太多沧桑后的平静，同样是一面镜子，岁月的印记，是镜子里蜡黄的脸和眼前这个和自己当年一样满腔热情的青年的鲜明对比，眼神的刺痛、心灵的刺痛、言语上的刺痛，一齐霜花般烙印在他的额头，他自知没有任何机会再去延续以前那个未完成的梦。老克腊和王琦瑶的一段忘年恋情，在程仕路眼里几乎当没看见一样。老克腊结束了琦瑶一生的丰韵，程仕路的老泪到底有着怎样的悔、痛、恨，文字难以诠释，电影镜头就更难讲清楚了。王安忆用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来释放她自己的内心：一座城市不会老，因为每天都有人奔向灿烂的青春。
这样来看这部片子，无疑可以看出王安忆实际上也是在讲述一个知青，一个男人的一生，并且这样让人感动，但是，她是聪明的，知青题材的小说几乎被人写烂了，她从一个女人的命运入手，取得了更大的成功，何况，这并不妨碍她表现程仕路的命运。与她同时代的女作家，何尝没有知青情节，何尝没有写成小说？池莉、铁凝、方方、残雪，不一而足。
所有的镜头留在我脑海里的印象都迅速地消褪，渐次清晰的，只有程仕路那叫人动容的沧桑。一个男人，同样能讲述：爱情只是几个华丽或者朴素的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