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除夕，二刷《爱情神话》，写篇影评，辞旧迎新。

这的确是一部分分钟都是戏的好片，每个角色都性格鲜明，这些鲜明的性格碰撞在一起，又呈现出一幕幕精彩纷呈耐人寻味的人间剧。

第一次看完，我有点懵，别说神话没看到，爱情好像都若有若无，说好的爱情神话呢？

这仿佛也是剧中人的困惑，对老乌的爱情神话，白老师和李小姐说没有，但他们一口否定的背后又透出虚弱，格洛瑞亚说有，但一开始语气中又带着怀疑。

这也许也是我们大部分人的困惑吧。

我们都在寻爱，但爱这个东西，就像十二生肖里的龙，都在谈，但都没见过。

直到二刷，才明晰起来，那就是：

爱情和神话，信则有，不过，

爱情不在山盟海誓，而在油盐柴米。

神话不在神山仙界，而在平凡人间。

这是本影评的主旨，先把它点出来。

它在白老师给李小姐三两笔的肖像速写里；

它在李小姐把那速写设立成手机壁纸的一瞬间；

它在老乌的故事里；

它在……

平凡生活的另一面，即是神话。

平凡与神话，如硬币的两面，一面刻着字，标明这个硬币能换多少油盐菜米。

另一面印着画，铭记着人类对诗酒田园爱意浓的永恒向往。

月亮与六便士，大致如此。

该片导演邵艺辉在上海生活六年，住在弄堂里。

我在上海生活过几十天，住在乳山二村。

陆家嘴高大上写字楼旁边的低矮旧民房，与一个美国留学回来的小伙子一起合租，月租7000，50来平米，没电梯，开门正对厨房，旁边就是厕所，每天厨房做完饭，就在厕所旁边的餐桌吃完它，厕所很小，洗澡转身都困难，莲蓬头有着极细的孔，我怀疑孔再细一点，水分子都没法通过。

孔里喷出孱弱的细流，每次洗澡，我都虔诚地面对着莲蓬头，把整个身体迎向它，以期所有的细流都能淋到自己身上，如卖火柴的小女孩，恨不得把那一根火柴的热量都纳入自己的身体，仿佛浪费一点热量都是罪恶。

这样的房子，在上海卖500万＋。

李小姐就住在类似的逼仄的老房子里。比我好，但好不到哪儿去。

和母亲女儿同住，厨房破旧，过道逼仄，房间里堆满东西，转身困难，孩子在小小的桌子上费劲地写作业。

每天呢，从这鸽子笼一样的住所出来，穿着2万多的高跟鞋，一身精致地走进旁边高大上的写字楼。

上海，就是这样一座魔幻现实主义的城市，这的确是一部很有上海韵味的片子。

在这样的城市生活，会有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呢？

答案是：

和别的城市不同，又和别的城市相同。

相同的部分，在于人性共同追求的那部分。

在这里无意于聊上海的不同，而在于聊聊相同的那部分。

1

一夜情

性唾手可得，爱却虚无缥缈

故事是从白老师和李小姐的一夜情开始的。

中间还穿插了白老师和格洛瑞亚的一夜情，其实整部片子都有着性与爱的呈现。

你会发现，在这里面，性其实好像是个比较简单的事情。

白老师和李小姐看完话剧出来，李小姐说想喝一杯，白老师说，那我们找个酒吧好了。李小姐说，去你家里。

这过程快得简直省掉了很多文学作品里的一夜情流程，也许是因为这是一个快节奏的社会吧。

而白老师和格洛瑞亚的一夜情，更加糊里糊涂。

老乌把客人一个个打的送回去，格洛瑞亚留下来了。

白老师稀里糊涂地醒来，哎，一夜情了。

这也是现代人所面临的困境，性唾手可得，爱却虚无缥缈。

这也是剧中人所面临的困境。

人人都是孤独的，从老白、老乌到李小姐、格洛瑞亚，都渴望爱与被爱，而不是仅仅是简单的肉体快乐。

但容易得到的总是后者，前者，要么不能，要么不敢，或者不信。

这就造成了分裂的表现。

一边剧中口口声声地说着“哪有什么爱情？哪有什么神话？”

嘴上说没有，身体却很诚实，要不你给人家修啥高跟鞋呀？

要不你给人家找什么画展场地呀？

也可以看到，在追寻这爱与神话的时候，他们表现各不相同，这背后是各自的爱情哲学。

我们一一道来。

2

白老师

宽厚、温和、纠结、深沉

白老师无疑是温厚深沉、注重细节的。

他的爱情不是轰轰烈烈你死我活山盟海誓，也不是梦幻浪漫惊喜不断，而是烟火生活中润物细无声的点滴灌溉。

与李小姐一夜情之后，就如居家好男人，先起床做好早餐；

听到洋洋说那部话剧是由一本书改编的，书倒不错，于是特意去给李小姐买了书；

拜访李小姐，也是袖子一撸就开始换灯泡，妥妥一副居家好男人形象；

辅导玛雅作业、替李小姐修高跟鞋、为李小姐下厨……

他也是细心的。

他的小心思都在细节和不经意间。

比如把煎蛋煎成心形；

比如李小姐上门赴宴时，赶紧把格洛瑞亚一把鼻涕一把泪用过的纸巾收起来；

比如买了红酒准备制造点小浪漫。

可惜的是，为李小姐做了三顿饭，没有一顿实现二人空间。

第一顿饭给众人搅成了“离婚局”，饭桌上一群女人貌似一片欢乐，实则话语间刀光剑影，互相要压对方一头。

第二顿做好了李小姐匆匆带着玛雅上英文课去了。

第三顿纯粹是朋友聚会。

可以说，他和李小姐之间，没有一场像样的约会。

他又是传统的。

李小姐一夜情之后，他以为可以顺理成章地发展恋爱关系，没想到李小姐不辞而别，给他当头一棒，餐刀都快把心形鸡蛋戳成了渣渣。

与格洛瑞亚一夜情之后，陷入了各种纠结不安。首先是陷入了格洛瑞亚的钱到底收不收的纠结。

不收吧，“那是我卖作品的钱。”

收吧，“我是不是被嫖了？”

之后又陷入了“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好做朋友的，要不要我去一趟土耳其把你老公接回来”的自作主张的“负责”中。

把格洛瑞亚吓了一跳。

而他不明白的是，其实李小姐和格洛瑞亚，和他发生一夜情的时候，就真的是一夜情，一开始并没有想要他想要的后续或负责。

反而是他的墨迹和纠结，让两位女性教育了他一番。

李小姐第二天逃离，而格洛瑞亚说：“白老师，你不要吓我？要这么认真吗？”

“要这么认真吗？”一句反问，反而把白老师搞得很尴尬。

这种传统还可以从他对儿子化妆修眉的态度看出来。

“你是不是拔眉毛了？”

“我告诉你你不要化妆啊！”

在这传统里面，又包含着白老师的纯和真，这也许是最终打动李小姐主动约他喝咖啡，以及李小姐格洛瑞亚老乌帮他策展的愿意吧。

鞋匠教育他：“不管是谁，白老师，这人不适合你。”因为“Jimmy Choo，一万多块，你养得起吗？”

白老师不甘心，说：“她不是那种女人，你看穿了这么久，也蛮省的。”

母亲教育他：“给人家养小孩，这么小的小孩，你有那个体力和财力吗？”

白老师怼：“我体力好怎么了？”

老乌说：“你好过多少女人？你跟我不一样，你太好骗了。”

白老师怎么说呢？

“你根本不懂她们。”

每个人都活在对自己爱情固执的认知里，但最深处又有着共同的期盼，就是求真。

每当拿出表面那些不同碰撞的时候，又坚决捍卫自己表面的观点。仿佛自己真信一样，其实如果真信，何必如此大声强调。

白老师又是犹豫和谨慎的。

你看他多次给李小姐编辑的微信，还未发送又删掉。

第一次编了“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

之后可能觉得好像有质问的语气。

不妥，于是又改成了“一夜而已？”

仿佛又有些哀怨，仰头想了一下，叹了口气，又改成了不痛不痒的：“上班去了？”

结果半晌人家没回。

打开人家朋友圈，播放了人家今天发的朋友圈歌曲，听完以后，默默地发了一首《糖》的小诗：

把之前删掉的两条微信中传达的哀怨和失望，换了个地方。

你们有没有单独点开一个人的朋友圈，看他发了什么，又悄悄地自己发一条，表面是公开的，实际上只期望那个特定的人看到的经历？

喏，这就是。

一个小时后，人家回了一个“嗯”

赶紧回人家一个：“昨晚睡得好吗？”

仿佛还在提醒人家昨天发生了什么。

结果人家回了一个“嗯。”

注意，这个“嗯”和上个“嗯”不太一样，多了个句号。

隐喻着聊天的终结。

到这里，这天算是聊死了。

但女的又给他留了点念想，给他朋友圈那首诗点了个赞。

白老师心情那个复杂，不知道李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下烦躁起来，马上情绪就发泄到了老乌身上“你应该把牛仔裤脱掉！”

留下老乌一脸懵。

不管心思多么百转千回，老白大多是不太直接表露情绪的。

当然，老白最终感动了李小姐。

李小姐主动约老白第二天喝咖啡。

老白不敢相信是李小姐发的信息，倚在门边探出头来，偷偷地看李小姐。

像不像小时候躲在上学路上大树后面偷偷看女同学的你？

3

李小姐

外表坚强，内心脆弱

和老白的温和甚至有点软弱不同，李小姐是我们常说的比较厉害的。

在片场看她训斥工作人员以及在“离婚局”上和老白前妻蓓蓓寸步不让的交锋就可见一斑。

这种厉害的职场女人， 在现代都市社会处处可见。

她们可能雷厉风行，工作成效斐然，不输男性。

但这种厉害的背后却是脆弱和害怕。

就像蜗牛的壳里，是柔软的身体。

一旦外面有些风吹草动，就缩回壳里去了。

我们看到，在老白的主动面前，李小姐是好几次缩回壳里，把自己保护起来的。以至于常常给老白一种冷、有距离感、捉摸不透的感觉。

这种脆弱不太容易示人，但独处的时候就比较容易展露了。

剧中有两次李小姐依窗抽烟的情景。

两次都能看到，她显得落寞。

这里面的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她也不例外。

她心绪被老白所搅动，在惆怅的那一瞬，也许是有些动摇的，封闭的心门不再那么结实，为老白的朴质和温润的爱所动摇，似乎开了一条缝。

但最后那个关窗的动作，似乎又有隐喻，那扇打开一条缝的心门，两次又关上了。

关上心门，其实背后是害怕。

我们不知道李小姐和他的外国前夫经历了什么，但大致猜到在上段感情李小姐是倍感受伤，留下阴影的。

从白老师登门拜访时，李小姐那句“那个死男人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就可见一斑。

往事不堪回首。

李小姐怕开启心门后，迎接自己的又会是新的一段伤害。

所以她和老白不一样。

她可以很直接地说“去你家里”，和老白发生一夜情，但是真正要谈爱，她就如第二天醒来一样，落荒而逃了。

这个害怕，从后面他和老白的微信聊天就能看出来。

她说：

“其实一直喜欢，只是我没有准备好再去看一个新的电影，怕看到最后又是烂片。”——说了自己的害怕，以及之前没有接纳老白感情的原因

“前面节奏太快。”——你太快了，我有点怕。

“电影的错”——老白主动认错。

“是我观影习惯不好。”——李小姐反思

“现在慢下来了”——老白：我愿意跟你的节奏

表面是说电影，其实是说他们的关系。

在这里，我们看到，老白的平凡无奇的举动，慢慢软化了她内心的冰山，决定走出来试试。

为什么这么说呢？

看他们的聊天：

“其实结尾不重要。”——李小姐其实已经开始慢慢放下对重蹈覆辙的恐惧了

“嗯，不过我喜欢悲剧，哈哈哈”——既是一种调侃，也是给自己打气，悲剧又如何？

一个人能从之前的阴影走出来，重新有勇气投入另一段关系，只因为对方耐心的爱，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不是一个爱情的神话吗？

接下来说说老乌的爱情神话。

4

老乌

假装浪子、却用死守护自己的爱情神话

老乌呢，无儿无女，无亲无故，无牵无挂。

自己也把自己说成是浪荡子。

女朋友遍及欧亚大陆。

用现在的话说，叫海王，或者渣男。

但是，这是粗暴的标签。

你仔细去感受老乌这个人，他看似玩世不恭，其实是有着自己的认真和执着的。

首先当然是他全心全意对老白的真。

三番五次给老白找画展的地方，期待帮老白把才华展露出去。

当画展即将在外滩展出时，有人对老白的画提出质疑，说过时了，老乌马上义愤填膺地冲了上去，训斥得对方节节后退，维护了老白。

也许正是老乌的这种真和执，才让那么多女人喜欢上他吧——女人不傻，知道什么样男人值得自己爱。

而老乌花花公子人设的背后，其实是有自己对爱情的专一的。

那就是他的索菲亚罗兰。

那就是他的爱情神话。

当听到索菲亚罗兰病危的消息，当晚，他谈到和索菲亚罗兰的经历，眼中泪花闪闪。

当然，也许这样沉重感人不符合他一贯的人设，所以他突然爆笑，说：“我编的！假的！”

但这次，没有人陪他笑。

大家其实都陷入了某种怀疑：这真的像假的吗？

第二天，老乌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

他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心中的那个爱情的神话。

最后，一家欧洲房产公司的代理的出现，仿佛更增添了老乌这段罗曼史真的成分。

但其实到这里，这件事情发生是否真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它拷问的其实是我们的内心：

是否真实地相信我们是会爱一个人的。

如果相信，爱情与神话，都是真的。

如果不信，哪怕在情场上千帆过尽，爱情与神话，都是假的。

接着说说格洛瑞亚的爱情神话。

5

格洛瑞亚

一只野猫从来没有放弃过回家的期待

格洛瑞亚与老乌相似之处在于：

他们仿佛都不太相信爱情，而把自己打扮成一副无所谓，不为情所困的样子。

身边一起画画的人说：“你老公外头有人了。”

格洛瑞亚说：“有人就有人好了，我外头也可以有人的呀，我又不是小姑娘了对吧，啥看不清呢。我现在是最好的状态，有钱有闲，老公失踪，不要太灵哦。”

仿佛万般皆放下，但有谁注意到，谈到他老公时，她烦躁地用画笔把刚刚画的话涂掉了。以及得意洋洋地说完上面一番话时，重重地把画笔摔到了画盘上？

表面的满不在乎，其实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在乎。

是的，她可以游戏人生，她可以约一帮年轻靓仔在KTV醉生梦死，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内心想要什么吗？

她KTV送走白老师，回头推门的一瞬间，那落寞与惆怅。还没有说明这一点吗？

不过她并没有让这惆怅在自己脸上呆太长，一个笑容，又重新投入到滚滚红尘自欺欺人的快乐里面去了。

也正是老白和当下这个社会“不那么认真”格格不入的“认真劲儿”，让格洛瑞亚被触动，真心想帮老白一起把画展办起来。

在公墓，格洛瑞亚问：“你说老乌，他说的索菲亚罗兰是真的吗？”

老白说：“假的！他年轻的时候就八百度近视了。”

格洛瑞亚不甘心，依然坚持：“我觉得是真的。”

老白说：“生活里哪有那么多爱情神话。”

格洛瑞亚白了老乌一眼，不屑地说：“切！”

从这里我们看到，格洛瑞亚并不如她表现得那么无所谓和不在乎。她内心其实是有着对真爱的向往和坚守的。

这种坚守，哪怕别人告诉你是假的，自己也以一种不屑的态度坚守自己内心的爱情神话。

6

结语

爱情神话，信则有，不信则无

好了，写到这里，得结束了，因为年夜饭也开饭了。

其实想写的还有很多。

比如其他人心中的爱情：白鸽、洋洋、白母、玛雅、蓓蓓……

以及几场很有深意的桥段：

“离婚局”、画展展馆三人对谈……

但时间有限，先写到这里吧。

最后，还是重复一下开篇的那句话：

爱情神话，信则有。

爱情不在山盟海誓，而在油盐柴米。

神话不在神山仙界，而在平凡人间。

最后，祝福各位！

虎年将至，不管现在的你是单身、恋爱中还是婚姻中，都祝愿：

在新的一年里，爱情与神话，你有！我有！我们都有！

END

作者介绍：树洞先生，心理咨询师，现居贵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