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5-26

大红灯笼高高挂:回望紅燈

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情况,我自己读苏童一向是过程大于回味,高中时候的一大趣味便是从学校图书馆捧回来套装的短篇小说集,一个下午躺在床上心满意足的看上一本,沉浮于香椿街、枫杨镇、以及那一个个、好像是带有王德威所说“奇幻的鸦片香”的男女主角的名字,然后合上书,该吃吃该睡睡。

《大红灯笼》的原本《妻妾成群》我肯定是看过的,但是一如苏童的大多数短篇一样记不真切了,只隐隐记得有井、有女人、有颂莲。对当代小说家在长篇上的驾驭能力,我是总有怀疑,以苏童为例《米》就浅浅透出了一点无力,到新作《河岸》的时候我更是翻了半本就不忍卒读,他还是短篇有绵密的爽气在。

也有可能是我觉悟低的关系。

隔着时间的篱障去看张艺谋于我出生那年执导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隔膜、暧昧的情绪里有一点滑稽,因为今时今日的我们已经被老谋子的中国套路喂饱,巩俐阿姨的“东方美”也被我戏称“亚细亚情妇”地被年代和媒体做足了文章,以至于在颂莲垂着眼皮、却以巩俐成熟的嗓音平淡回答一句“我今年十九”的时候,我差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显然,这是一部女人戏,就连家中最有权势的陈老爷的镜头也多是远景中的一滴。原本是五个各自心怀鬼胎的女人为了男人斗来斗去,却又因着女人的“走题”习性,斗着斗着战场里消失了男人,变成为自己而斗——

大太太为了掌门权威、二太太为了得一切好处不吃一点亏,三太太为了有女人寻欢高兴地自由,四太太为了、为了与前三者斗而斗——你看你看,她初初进陈家便是望一眼花轿自己提箱子走进门、疯了以后也还是穿着那一身“洋学生”制服走走晃晃,她的“进步意识”与“聪明头脑”几乎是主题先行的决定了她会与这座老宅里“酒缸里泡着的孩尸”们斗争到底,她职责太太们的算计与阴谋,我想她自身也不甘心闲着。

影片没有春天,夏季里颂莲进了陈家门、秋季里二太太夺了颂莲的宠、冬季里死了梅姗、来年夏季里新娶了五太太——春天呢?这个“有鬼气的大宅”里的一大家子如何躲过带着杀气与生机的春日?这一家宅子除了高墙厚瓦与红灯笼,连花花草草也是不见,他们躲在尘埃的焦黄色调里生活、维护着各自的余威,他们怕春天。只有在被绑进死人屋梅姗“上吊”的时候, 锤脚的曹二婶面对颂莲的拷问才顾左右而言他勉强附和一句“这雪大的,瑞雪兆丰年呀。”——“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么。”春天(未来)是对陈家人的威胁恫吓,是仅次于死亡的。就连本因属于未来的“光明”的载体“红灯笼”,也依然幽微地指向畸形的性与黑夜。

堆积在“红灯笼”上的意味也是足以让人回想的。在一部男性角色刻画模糊的女人戏里,男人作为过客、管家、下人出场的时候,“红灯笼”反而成为男人权力的符号与替身,以“家规”的模式近乎固执地拮抗、撕扯时代淘洗之下的男性空间——然后“红灯笼”这一本身就充满了阴性恬静、沉默与神秘气质的器物又反因为果的再度挤压的男性“权威”——胡兰成言“女子关系天下计,丈夫今为日神师”,体察到人与人(并非四方太太之间,包括丫鬟与主子、下人与下人)之间情绪角力的永远是女人,看见鬼气的也是女人,她们沉默地为之或死或疯,那男子却又立马续上了五太太。或曰电影反映了“封建体制”对女性的残害,我倒要不要脸的提一提女人磅礴、敏感、细致的“涵”。

又想起所谓的、如同蚜虫与蚂蚁之间的“共生关系”,人与人之间,说是“多元文化”到底还是“隔”的厉害,倒不如“共生”来的复杂精巧,几个女人勾心斗角的女人吵归吵却唇亡齿寒,丫鬟雁儿的亡故也能蝴蝶效应般的搭上颂莲与梅姗,你说卓云与大太太接下来的命会是怎样?谁也说不好。女人之间的“共生”就是这么实实在在扎扎实实,不似男性“友谊”中带有那种近乎刻意的、粗线条的、带有荷尔蒙气味和几分虚假的“义气”颜色。

最后说一句就是何赛飞的三太太真是惊艳到我了,顾盼生姿的吊梢眼、时时带有提防的薄唇、密匝匝的鬓角,搭配上唱戏的身段与眉目,举手投足间荡漾摇摆的傲然与小气,微微跳脱字正腔圆的“杭普”念白,真是出神入化呀么出神入化。

(其实我写这么多主要就是强调一记最后一点,其实我本来是要开电脑写李白论文的,一不小心就短时间高速度地扯淡HIGH了,我手贱。)

大红灯笼高高挂(1991)

又名:Raise The Red Lantern / Épouses et concubines

上映日期:1991-09-10(威尼斯电影节/多伦多电影节)片长:125分钟

主演:巩俐 马精武 何赛飞 曹翠芬 周琦 孔琳 金淑媛 丁惟敏  

导演:张艺谋 编剧:倪震 Zhen Ni/苏童 Tong Su

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