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全片最好”

全片人物形象塑造得最好、演技最强的角色是德军上校“犹太猎人”汉斯·蓝达。

第一幕出场,到访法国农民家时,他状似彬彬有礼,甚至温文尔雅,谈话也不紧不慢,仿佛只是闲话家常一样一步步盘问。就在观众以为他结束了询问,准备带着记录下的信息离开,犹太人家庭逃过一劫时,他却从法语改换成英语,露出了带血的獠牙。先是一番“鹰”与“老鼠”的“高论”,再是威逼利诱的心理战,他终于催垮了法国农民的心理防线,问出了他想要的情报。然后,他又说起法语,恢复了他那副和蔼可亲的面目,却是一边面带笑容说着“感谢款待”的客套话,一边暗示手下狙杀。随着一声“Adieu”,枪子雨点一样激射而下,瞬间完成了一场血腥的屠戮。

第三幕,他面对那个在他的屠刀下幸存的犹太女孩时,分明还是一幅温文有礼的模样,但他,不仅坐在他旁边的女孩清楚,观众更是一清二楚。牛奶、烟等第一幕中出现过的事物在第三幕中再现,显然是导演想通过它们再次勾起观众看第一幕时的心理阴影,也诱导观众不断担忧和猜测——“那个德国军官是否已经认出,眼前的女孩是当年逃跑的苏珊娜?”最后,他明明看出女孩非比寻常的紧张,却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一反常的举动在后面的情节中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或者说,联系第三幕他面对“可疑人物”时的反应,其第五幕时否认“犹太猎人”名号、试图通过纵容美籍“无耻混蛋”行动小队炸死德军高层来实现变节、保住自己罪恶的生命,这样的转变也显得有迹可循。和那个目睹荧幕上自己的“英雄行径”就变得心虚、难以忍受自己真实面目的德国“战斗英雄”不同,汉斯·蓝达能够做到和声细语、面带微笑地杀人,在纳粹大势已去之时,他又不放过任何一个摘清自己、保全性命的机会,在得到这样的机会后,又贪得无厌,厚颜无耻地大谈特谈自己要求的“福利待遇”。以上种种都表明,他确乎只是披着一层文明的人皮,内里活脱脱一条嗜血残暴、狡猾诡诈的豺狼。

人物形象复杂,要求的演技水平自然也就随之提高。这个角色能够出彩,编剧的精心编排和演员的精湛演技缺一不可。该演员靠这个角色赢得奥斯卡最佳男配,可谓实至名归。

二、“全片最烂”

个人观点,全片最败笔的地方,当属以布拉德·皮特为首的一群“无耻混蛋”相关的戏份。鉴于这部分就是影片的主线之一(犹太女孩的复仇是另一条),甚至可以说是更重要的一条(影片片名),这也是我对这部电影评价不高的原因。

很多不喜欢该影片的观众把矛头对准了布拉德·皮特。我对他不算好感,更加不喜欢他在这部电影中饰演的那个角色。但我认为这个人物不讨(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的喜欢,布拉德·皮特演技上的问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这个人物形象设计和塑造本身就很烂。或者说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物,才会有布拉德·皮特那样的表演。

在对这部影片作评价时相当困扰我的一点就是,我有点搞不清,导演究竟是本来就想塑造一堆自以为是、自鸣得意、拎不清斤两的小丑,还是说,原本是想塑造一些非传统意义上的“英雄”(不“伟光正”但依然算是英雄,至少是something,是badass),结果却塑造成了小丑。从电影标题、“无耻混蛋”们所占的篇幅、以及结局来看,恐怕是后者。

客观上讲,“无耻混蛋”们的作为,性质是反纳粹、反法西斯的正义之举,但他们在电影里的表现,完全是一副相当轻浮、流氓的美式帮派风。是的,大家都知道,这也不是啥严肃的历史片、战争片,更多是个战争背景的爽片。但即使只是个背景,战争依然是战争。战争的严肃性,跟这些“无耻混蛋”们面对战争时嬉皮笑脸、装酷耍帅(包括监狱救人、“犹太熊”出场等桥段)的作风,是难以调和的。

再就是他们处置德国纳粹军人时的所作所为。德国纳粹屠杀犹太人毫无人性,行为是反人道、反人类的。满手鲜血罪恶的恶魔,尤其自己下手折磨过无辜之人的,不值得光荣的、干脆利落的死法。从这个意义上讲,他们死前受到羞辱、死法是虐S,似乎也是自作自受。但是这依然减轻不了一点我看到“无耻混蛋”中“犹太熊”用球棒把德国军官头颅打到变形时那种恶心、不适感。真的,恶心得让人想吐。配合上周围“无耻混蛋”们的欢呼声,一时间真让人分不清谁才是令人憎恶的恶魔。

还有,“割dead men头皮”这一光荣传统,更是受到队长“恶棍”的推崇,在“无耻混蛋”小队上下蔚然成风。小队的成员之一,还特地把割下来的头皮当什么毛茸茸的装饰品挂件一样,挂在裤腰带上耀武扬威。这让我很难不联想到在某部美国小说中看到的“割印第安人头皮”的桥段,思考着,这帮美国佬的祖宗在割印第安人头皮时是不是也一样顺手?以及,这种拿割下来的头皮做装饰的行为,相比臭名昭著的纳粹女战犯伊尔斯·科赫用人皮做工艺品的行为,除了更粗糙原始一点,本质上究竟有什么不同?

战争能激发一个人本性中最罪恶的部分,挖掘出一个人甚至自己都见所未见的阴暗面。德国军官在第一幕时对犹太人的评价,其实很好地解释了他们这类恶魔的心理,解释了他们为什么能毫无负担地屠S犹太人。犹太人在他们眼中就是老鼠,他们其实根本不把犹太人当人看。有了这个看似“正当”的理由,他们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在犹太人身上释放自己被激发出来的种种扭曲、恶心、阴毒的手段。这个道理,放在德国纳粹与犹太人身上是这样,放在这帮美国的“无耻混蛋”与德国军官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我认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复仇之道,尤其是在战争这种泯灭秩序与道德的混乱背景下。我也认同,特殊时期、特殊手段,为了震慑敌人,有些残暴之举是必要的。但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复仇本该由受害者本人来亲手施行,其它的人按道理是没资格代行的。或者,如果其它人,真的是秉持着“正义”的公心来施行天诛、为受害者讨还公道,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电影中所展现的显然不是。既不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同态复仇,也不像是震慑敌人的必要之举。不管是“犹太熊”拿棒球棍把德军军官脑袋打到变形时周围的哄笑,还是割dead man头皮、甚至还拿来当时尚单品的这种自上而下的作风,无疑都昭示着,这帮美国佬其实就是借着正义的旗号来满足自己扭曲、嗜血、变态的私欲。说穿了,爱好nue s的人,或许因政治局势变幻而区分正邪黑白,但骨子里,其实都是一路货色。

当然,影视作品中受人喜爱的角色,并不一定需要“是个好人”。但除去道德方面,“无耻混蛋”小组作为一支特别行动小组,能力上也实在是令人无了个大语。应该说,整部电影“反德”一方的智商和能力都挺让人着急的。

从英国派遣来伪装德国军人潜入的法鲨,面对首相和上级的时候,对自己的德语水平一整个倍儿自信的小骄傲状态,结果到了接头现场,说多错多,因为语音问题光速暴露。不需要盖世太保那种水准,就一个小小的德国兵都听出不对了。口音这么大个问题,行刺德军高层这么大个事,在出发执行任务前,他本人也好、他上级也好,压!根!没!有!人!想到这一点。还是那句话,我知道,这不是严肃的二战片,但这好歹是用了二战背景,能不能别搞得跟儿戏一样。好在法鲨下线前,说早知道自己有很大的暴露风险,所以你瞄准我的时候我也早瞄准你了,然后从容地把酒喝完,拼了一出同归于尽,算是留下了个慷慨上路的形象,挽回了一点格调。

至于“无耻混蛋”小组,那就更不用说了。酒吧火并之后的情节,亏我还以为,那个为反德一方效命的女演员还有点故事,保不齐是个双料间谍,纸巾和高跟鞋是她动了手脚,故意藏起来,留下提示德军军官的,原来就是单纯地没!顾!上!啊!联想到布拉德·皮特演的那个“恶棍队长”故意用手戳她腿上枪眼的举动,我都想说,我真是又敬佩她的人道精神和正义之心,又忍不住替她觉得不值。只能说这辈子反法西斯、坚持人道主义辛苦了,下辈子祝你遇上点有素质的队友。

再有,女演员没顾上高跟鞋和纸巾,可以说她本业是演员,没什么特工素质,而且刚受过枪击,惊魂未定。那留在外面的那部分负责扫尾工作的“无耻混蛋”们呢?纸巾这一节,酒吧外的人不知内情,忽略掉姑且算情有可原吧。但他们把女人拖走的时候,包,都记得带上了,怎么就还能把鞋落在那了呢?难道鞋还不够明显吗?只是如果不把鞋落那,就没法开启后续德国军官靠鞋认人的恐怖版“灰姑娘”桥段。这种为了推动情节强行造成的逻辑漏洞,牺牲掉了人物智商,使其显得无比地白痴。

还有,后续酒会上那一出。法鲨饰演的角色虽然也对自己的德语水平怀抱着不切实际的自信,好歹很快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并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反观“无耻混蛋”行动小组的那仨货,意大利语烂得,连从来没接触过意大利语的人都会觉得不忍直视,而且好死不死正撞上德国军官,暴露得彻彻底底的了,就这,还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恶棍”队长直到被德军军官派手下拿下的前一刻,还端着个酒杯搁那溜达溜达、得得嗖嗖呢。哪怕情节设置成“他暗暗握住gun、时刻防备、结果还是慢了一步被缴械”呢,起码这个人物还能算是有点脑子的。

就是这么一伙智商捉襟见肘、能力参差不齐的“反德联盟”成员,磕磕绊绊到最后,居然还真成功完成了“收拾掉包括希特勒在内的德军高层”的历史壮举。成功的关键靠啥?哦,靠的竟然是德军负责安保的高层军官见纳粹大势已去,准备撂挑子不干了,转而反水变节来保全小命。所以他不仅不好好排查电影院隐患,给了犹太女孩报仇的机会,甚至抓到来行刺的美国人都不上报,留着谈条件。嗯,这无疑彰显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个鬼啊!太讽刺了好么!

居然还有人说,这片子跟我国的“抗日神作”是一个味儿的,是外国的“抗德神作”。这里我要为我国的“抗日神作”说句公道话,这类影视的特点是正方主角的行为举止奇葩且超乎常理、不合实际,如“裤裆藏雷”“手撕鬼子”,同时反派敌方的智商低得令人发指,所以为“神”。《无耻混蛋》这部作品又是怎么事?感觉所有正派人物的智商加起来,甚至都不够反派的纳粹德国军官一指甲弹的,最后的刺杀成功还要靠这个变节军官、无耻小人的无敌大放水。不懂就问,这到底是在骂谁,黑谁啊?

三、“未臻完美,但值得一看”——犹太女孩苏珊娜
最开始我就是被身着一席红裙的、美丽的苏珊娜吸引来看这部影片的。饰演苏珊娜的女演员梅拉妮,在看《惊天魔盗团》时就已经对她有印象了,在这部影片里她又美上了一个新高度。梅拉妮在这部影片中的演技,其实称不上精湛。在面对德国军官时提心吊胆、担心暴露,在危险解除后劫后余生、后怕不已,以及隐姓埋名多年、一朝决定复仇,这些情节桥段都是我觉得演好了会相当出彩的部分,不过梅拉妮在这些部分的表现只能说差强人意。好在马马虎虎也算过得去,并不令人出戏。相比较之下,她在这部电影中呈现出的美,倒确实是令人惊艳、(让我觉得)几乎无可挑剔的。将帽子上的黑色网状面纱揭下的一幕,一席红裙靠在窗边抽烟的一幕,以及对着镜子涂上腮红仿佛putting on her war paint的一幕,是影片里我认为最美的三个镜头。

最后,导演本人似乎热衷于时不时在这部电影中“乱入”,彰显一下存在感,打破一下故事与现实之间的壁垒,跟观众取笑逗乐。这种表现影片中出现不是一次两次,只找两个最明显的说:“啪”一下贴画面中的黑体加粗字,活像个大贴纸,还有,画面上突然出现一个指向某人的白色箭头,旁边还标着名字。有的观众也许会对这样的“乱入”会心一笑,但是对于喜欢沉浸式感受故事的观众来说,未免就觉得这样的“抖机灵”很多余、很吵闹了。


无耻混蛋Inglourious Basterds(2009)

又名:希魔撞正杀人狂(港) / 恶棍特工(台) / 无良杂种 / 无良杂军 / 戴罪立功 / 无良杂牌军 / 混蛋野战队

上映日期:2009-05-20(戛纳电影节) / 2009-08-20(德国)片长:153分钟

主演:布拉德·皮特 梅拉尼·罗兰 克里斯托弗·瓦尔兹 伊莱·罗斯  

导演:昆汀·塔伦蒂诺 编剧:Quentin Tarantino

无耻混蛋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