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片用准确、丰富的电影语言表现了两个主人公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的不同选择。当面临这样的选择的时候,对他们来说,没有第三条道路,不是荣誉地死去就是卑微地活下来。索特尼柯夫和雷巴克作了迥然不同的选择,这两个人物形象的差别非常鲜明,因而,导演决定把影片拍成黑白片,以此来突出对比度。

影片一开始就表现出了严酷的战争年月的悲剧气氛:在一片白雪皑皑的地平线的边缘,似乎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了一群黑簇簇的人影,他们奔跑着,男人的声音在喊着:“德国人!”随着女人的声音喊:“讨伐队!”这些静态的、缓慢的镜头立即被迅速转换的短蒙太奇镜头所取代了:画面上相继出现了女人、孩子、伤员。影片完全表现了战争的节奏,摄影机的转动是很准确的,没有摄入任何多余的东西,甚至树木,从雪底下冒出来的光秃秃的灌木丛也没有多拍。画面上出现的每一个细节都含意深刻,有的细节可以发展成为一个独立的故事,有的细节具有强烈的表现力和震撼力。例如:一只在严寒中冻僵的男人的手艰难地拿着一只勺子,细心地往孩子的嘴里喂潮湿的麦粒,突围出来的这支游击队生活中的细节描绘对于战争的表现远远要比另一些用过多的象征手法的影片丰富得多。接着,影片又用摇镜头表现了人们一张张的脸:男人、老妪、孩子们都小心翼翼地吃着自己手掌上的那一份麦粒,唯恐会掉一颗在雪地上。

索特尼柯夫瘦长个子、病弱、不停地咳嗽,他去执行任务是靠坚强的精神力量支撑着;雷巴克则很健壮。当游击队的队长派遣他们两人到附近的村庄去弄粮食时,他们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摄影机用远景拍摄他们,起先,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区别。当他们沿着积雪的道路走去时,观众可以看到两个人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不一样:索特尼柯夫的脚印浅,说明他身体虚弱,雷巴克的脚印深,显示他的脚步有力量。影片据以改编的小说中,通过主人公的回忆和内心独白展现了他们的性格,影片则通过画面所展示的事件反映了他们不同追求。

他们两人形体上的差异观众一下子就看到了,但他们的精神品格的悬殊却是在严峻的考验面前才显现出来的。影片作者没有简单化地把雷巴克处理成一个“叛徒”的形象,一开始,他也是一个英勇的游击队员,能想方设法地完成任务,也能关怀备至地照顾病弱的伙伴。影片细致具体地表现了雷巴克对索特尼柯夫的“情谊”:路途上,雷巴克告诉索特尼柯夫,他最害怕独自一人去执行任务,即使是最轻易的任务,他去打一百次仗都可以,但必须在队伍中。他听到索特尼柯夫咳嗽不止,就拿出自己的毛巾关怀地给他围在脖子;告诉他把积雪含在嘴里可以止咳;掏出口袋里仅剩的麦粒给他吃;教给他应如何从别人那里弄一顶帽子来戴上。索特尼柯夫受伤后,雷巴克拖着他在雪地里爬行,还替他包扎腿上的伤口。尤其令人感动的是:当索特尼柯夫的头发冻结在树上时,雷巴克呵着热气把他的头发一根根地从树上掰开。这一切描绘本来应该说明他们两人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但事情恰恰不是这样,当他们两人躲在捷姆契哈家的阁楼上,敌人来搜查并举枪要向阁楼扫射时,他们两人的差异才表现了出来:索特尼柯夫决定不吭一声,宁愿自己中弹身亡,也不想连累捷姆契哈,雷巴克则喊着“不要开枪”,束手就擒。这场戏说明:索特尼柯夫虽然病弱,但他在精神上是很有力量的,他准备承受一切,他相信他能够承受一切;雷巴克身体健壮,但在精神上却是懦怯虚弱的。

影片作者不想把雷巴克处理成一个丧尽天良的“叛徒”,只想恰如其分地将他表现为一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他能不怕艰苦地去执行任务,但他经不起生与死的考验,当他必须在生命与良心之间作出抉择时,他选择了生命。他的内心也不是没有斗争的,影片中有两场他设想自己逃跑的戏准确地表现了他的心理活动。一场是他和索特尼柯夫、捷姆契哈被捕后,投靠敌人的内奸斯塔斯用雪橇把他们送往伪警察大院的途中,影片用具体的画面表现了雷巴克想象中的逃跑情景:他从雪橇上跳下来朝前奔跑,身后立即响起了一阵枪声,他中弹倒下了。他预见到想象中这样的场面,就乖乖地坐在雪橇上不动了,在这里,他不敢逃跑,也是由于怕死。另一场戏是:当索特尼柯夫等四人被绞死后,斯塔斯把他从刑场带回伪警察大院去当警察,在刑场围观的人群中,有人低声地骂他是“犹大”,他的心情也并不好受,途中,他又一次想象自己逃跑,但又是被击毙的下场,求生的欲望使他顺从地当了伪警察。相反地,在影片中,索特尼柯夫的内心没有太多的斗争。他有坚定的生活信念,爱憎分明,当他误以为村长是敌人的狗腿子时,他曾想开枪打死他,因为,战争最初年月的困难,备受围困的游击队的严酷生活都使索特尼柯夫变得残忍起来,他认为同情坏人也是一种弱点,他是毫不妥协的。索特尼柯夫的身体比谁都弱,但他相信自己能承担一切,影片把他的形象处理成基督那样,为了拯救别人,他甘愿被钉十字架,他勇敢地护卫了捷姆契哈,他们刚被押解到伪警察大院时,他就把斯塔斯塞在捷姆契哈嘴里的破布拽掉,为此,他自己挨了重打。临刑的那天早晨,他要求见波尔特诺夫,声称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干的,与其他几个人无关,要求波尔特诺夫把他们都放了。虽然他未能营救捷姆契哈、村长和那个犹太小姑娘,但他们都从他身上汲取了力量,望着他眼睛,捷姆契哈止住了哭喊,他们都勇敢地就义了,是索特尼柯夫把人的尊严还给了他们。对于雷巴克,他曾经感谢他对自己的帮助和照顾,但当他听到雷巴克已答应当伪警察时,他狠狠地打了这个共过患难的战友一记耳光,望着他的眼睛,感到自己对他是这样的陌生。当索特尼柯夫走向绞刑架,登上绞索下的板凳时,雷巴克伸手去扶他一把,索特尼柯夫却鄙视地把他推开,他不需要雷巴克帮助他走向死亡。

影片通过索特尼柯夫最后的目光表现了他告别人间时的心情,他最后环视了一下周围:那些家宅旁的菜园,默默地望着他的老大娘老大爷们,一个小男孩脸颊上流下的眼泪,还有那家乡的一望无际的土地……

本片的群众场面不多,但有一场戏处理得很感人:索特尼柯夫等人被押往伪警察大院的途中,当他们乘坐的雪橇经过人群时,通过索特尼柯夫的眼睛,观众看到:正在玩耍的孩子把头扭过去了;手中拿着桶的年轻的女人站在台阶上呆住了;忧伤的老头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望着雪橇渐渐远去。他们似乎都和索特尼柯夫的目光遥相呼应。

“被蹂躏的村庄”的形象在影片中表现得令人触目惊心,索特尼柯夫和雷巴克本来要去弄粮食的那个村子被敌人捣毁了,观众从画面上看到:破损的炉灶里有一面镜子,院子里的绳子上还晾着几件衣服,这景象使人感到生活刚从这里消逝不久,甚至屋子的主人公呼吸的余温还留存在空气中。关押索特尼柯夫等人的地窖的恶劣环境也表现得非常准确,影片作者仅仅用索特尼柯夫身旁爬满耗子这一点就说明了这地窖如同地狱一般可怕。

索特尼柯夫受审讯这场戏很长,主要是为了表现善与恶的较量,波尔特诺夫认为所有的人在皮肉的痛楚面前,都会显得软弱无力,经过严刑拷打也都会失去人的面貌。因而,当索特尼柯夫受刑后昏死过去时,波尔特诺夫看了他一眼,他相信自己的看法是对的。但第二天,当他看到索特尼柯夫毫不畏惧地走向绞刑架时,他的内心却畏惧了。索特尼柯夫的形体虽被消灭了,但他的精神却得到了升华。

影片结尾,雷巴克在伪警察大院的厕所里用裤腰带当绞索,试着把头往里套这场戏嘲讽地说明雷巴克虽然活了下来,但他的心情也不会是平静的,他会经常受到良心的谴责,会暗暗地拷打自己的灵魂,他在死亡面前的退却与投降会永远折磨着他。

本片达到了纪实性和传奇性的较好结合。观众可以从中感受到影片作者爱憎分明的态度:对敌人切齿痛恨,对真诚的爱国者充满着热爱。


上升Восхождение(1977)

又名:升华 / The ascent / Voskhozhdenie

上映日期:1977-04-02片长:111分钟

主演:Boris Plotnikov Vladimir Gosty 

导演:拉莉萨·舍皮琴科 编剧:拉莉萨·舍皮琴科 Larisa Shepitko/Vasili Bykov/Yuri Klepiko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