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犯罪

复仇爽片

女性主义

改编电影

张艺谋之女执导

…

看《拯救嫌疑人》这部电影之前，首先看到的是上述标签。不得不否认，《拯救嫌疑人》的确有讨巧之嫌。

成功的拿来主义商业电影

客观来说，《拯救嫌疑人》是一部及格的商业悬疑/犯罪电影，从票房数据就能窥见一二。导演很聪明，明白市场想要什么，观众想看什么，也凑合把故事讲清楚了。因此电影上映后，票房迅速超过同期其他影片。连续两周夺冠，票房捷报5.69亿，商业上的成功肉眼可见。

在票房表现所向披靡的同时，影片口碑及评分却一跌再跌。目前，《拯救嫌疑人》在某瓣评分为5.9（原作《七天》自2007年上映后，至今评分稳定在7.5）。导演张末也遭到前所未有的批评，网友对她的批评主要有两点，首先是对电影本身的不满，认为张末效仿陈思诚的“虚构境外设定”和“无处不在的男凝”，败坏了中国电影的风气；再者则是上升到了人身攻击，观众从电影延伸到现实，通过将张末与其父对比，得出“虎父犬女”的结论，对导演极尽嘲讽。网友的批评可谓是丝毫不客气，张末此次也确有讨巧之嫌。

但对于还是新人导演的张末来说，选择这样一张安全牌作为自己脱离父亲张艺谋后的荧幕首秀，无疑是明智之举：现成的商业性悬疑剧本，加上有《误杀》、《消失的她》一类的东南亚“悬疑宇宙”在前，那么导演只要做好基础的“好好说事”，就能顺利将商业果实收入囊中。

《拯救嫌疑人》的票房成绩远超预期，在商业上获得的成功无可厚非。但就个人观感来看，张末连基本的“好好说事”的要求也没有达到。即使在已经有相对完善的剧本的情况下，影片也存在较多的逻辑漏洞与叙事断层。而在女性主义的书写上，影片虽然没有明显的魅男色彩，甚至还出于商业性的需求，打着“女性主义爽片”的旗号，来迎合当下势头正高的女性主义思潮。但影片中也不乏男性凝视，并且在“受害者有罪论”的影响下，展现出难以逾越的保守一面。

以下将从电影叙事和女性主义表达两方面切入，并将其与原作《七天》进行比较，尽最大努力对影片做出客观公平的批判式评价。

平铺直叙的悬疑叙事

《拯救嫌疑人》改编自韩国电影《七天》，电影和原作的叙事内容大致保持一致，都是讲述从来没有打过败仗的精英女律师在女儿被绑架后，不得不按照绑匪的要求，为一个死刑犯做无罪辩护，至此也踏上了破案追凶的道路。

在原作《七天》中，电影中采用非线性叙事手法，整部影片中存在两条叙事线，一条叙事线是女主拯救死刑犯，收集线索帮助死刑犯翻案；另一条则是讲述女主角拯救女儿，不断寻找女儿被绑架的线索。两条叙事线的占比相差不大，双线交织并行发展，提升了叙事的张力、节奏与悬疑度。电影里，为了让女主答应帮死刑犯的理由变得更充分，在片头的庭审后安排了一段母女在浴室中沐浴玩乐的场景，通过母女间的有爱互动将母女连心的深厚情感表达出来。当女主女儿被绑架后，也加入了她陷入崩溃的情节，为了降低剧情的拖沓感，导演在处理这一情节时，运用了大量快切的近景与特写镜头来呈现，让叙事内容不会冗长无味。之后的叙事中，女主的状态也是不断在担心失去女儿以及勉励自己破案之间切换，让故事更站得住脚，也让片中关于母爱的主题阐述变得更为动人、深刻。

反观《拯救嫌疑人》，虽然也存在两条叙事线，但为了营造女性复仇大片的效果，刻意将叙事重心放在女主找线索为死刑犯翻案，以及对检察官为首的暗黑势力的反抗上，对于收集线索救女儿这条叙事线则是轻描淡写。同时，由于创作者能力的不足，在编排时连找线索的情节似乎并没有处理好，翻案的叙事线中缺少更多地悬疑与惊悚元素，女主全程就像开挂一样，各种困难都能轻轻松松迎刃而解，没有一个镜头能让观众感受到女主的生命遭受到了威胁，也完全展示出一个即将面临失去女儿的母亲的绝望形象。甚至于到后期，会让人产生一种女主已经沉浸在这种通关游戏带来的沉浸感中，将拯救女儿一事抛之脑后的感觉，也让她迫切“拯救嫌疑犯”的动机站不住脚。

在《拯救嫌疑人》中，采用了很多闪回手法来对反转剧情进行解释说明，让影片显得冗杂。比如，丹多被释放后，影片借林淑娥之口以及她的一段闪回记忆来还原梁昕苑遇害的过程。这种方式颇有画蛇添足之嫌，也犯了悬疑片的大忌——将真相直接告知观众，而不是让观众自己去拼凑真相。

相对来说，原作就处理得很好，原作中受害者母亲向凶手执行私行时，利用打印机将凶手的罪状列举出来，虽然她在凶手面前暴露了身份，但对于观众来说她的身份依然成谜，且凶手的反应更能引发观众对于她身份的好奇。电影最后，女主找到受害者母亲道歉，她和观众一样依然不知道对方就是绑架自己女儿的人。此时受害者母亲用一句“她不再是四月的孩子”向女主揭示自己的身份，而女主也结合女儿的画作猜到了她的身份，伴随着女主小心翼翼揽过孩子，让观众心再度跟着紧了一拍。虽然《七天》也算不上是叙事多么出彩的悬疑片，但影片从头到尾都保持高度悬疑的基调，实在是比《拯救嫌疑人》的过度直白高明太多。

流于表面的女性主义表达

不少网友批判《拯救嫌疑人》中充斥着男凝色彩，因为电影中出现了女主露大腿，以及受害者被玷污杀害的细节情节。首先，女主露大腿这场戏，原作《七天》中也有。但女主露大腿的原因，是为了给女儿证明自己能在接力比赛中跑得快。而女儿的反应则是“大婶的腿”，通过一句简单的话便将女主兼顾家庭与职场的不易表达出来，丝毫不会给人情色暧昧之感。《拯救嫌疑人》则是用一段啰嗦的对话，大致是女主因工作忙没法参加女儿的家长会，用人物对话来明示当下社会中职场女性的困境。而在女主露腿后，也没有像原作一样接上点睛之笔的对话，让露腿的情节显得非常突兀，更像是为了模仿原作而露大腿。但此处的露腿并不含有太多魅男色彩，也不存在男性凝视。而花大篇幅展示受害者被奸杀过程的则是有着很强的男凝色彩，摄像机一开始便展现了受害者衣衫不整躺在沙发上的场景，之后又跟随丹温的视角在受害者身上游离，将他对受害者的欲望表达出来。

如果大家比较关注悬疑片这一类型片中，不难发现其从诞生之初便将这些桥段当做叙事必备手段，并借用这些元素来提升电影的商业属性。在悬疑电影大师希区柯克的电影中便常常出现类似的叙事，比如《精神病患者》中，就专门安排了一场戏来呈现女主在浴室被杀的过程。早年间，这种叙事编排并没有被人们批判，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尤其是“女性主义”的觉醒，这种充满男性凝视的叙事内容已不再符合时代的潮流。导演在此处的使用，显然是出于对影片商业性的需要，但本质上与时代精神相离甚远。

同时，影片在女性形象的塑造上也将女性主义表达的困境呈现出来。首先，电影为了完成形式上的女性主义表达，刻意弱化了电影中的男性形象，比如电影中的金志雄虽然有着“警局破案率第一”的称号，但在电影中完全变成了女主的陪衬，连他意外“害死”同事的往事在电影中也只是一笔带过。还有身处高位的检察官，被塑造成了一个盲目溺爱私生子的慈父，而原作中这一角色则非常狠戾，所做之事都是为了维护自己议员的身份。丹多的刻画也同样如此，前期给人爱动物的老好人印象，直到结尾才用一个提猫的动作和一段闪回让他的真实形象曝光，反转是有，但更像是丹多在最后突然“精神分裂”了。这种故意让男性在电影中隐形的手法，侧面也是反映出了对于女性主义的不自信，往深里讲，不过是男性主义叙事的性转版本，并无太多的进步意义。再者，导演还以受害者有害论的思维对原作进行改编，原作中的受害者就是一个不良少女，长期混迹在酒吧，举止放荡，滥交，吸食毒品。但在《拯救嫌疑人》中，受害者却变成了一个天真无害的乖乖女。这种设定降低了原作在女性主义表达上的深度，原作的观点是不管女生的私生活如何，她都不该成为受害者，大众不应该认为女性穿成那样、做出那样的行为，她就该被伤害。《拯救嫌疑人》在改编时，却在“受害者有罪论”的影响下，将受害者美化为纯良且充满未来的女大学生形象，并以此来让受害者能得到大众的通勤。这种洗白女性的做法，实则是女性主义表达的一种倒退，也是影片在女性主义上流于表面的根本原因。

虽然票房可观，但低评分与低口碑也说明这部改编自韩国影片《七天》，套用陈思诚改编+异域叙事模式的电影并没有受到大众认可。显然这套讨好观众的同质化叙事方式，已经疲态渐显。也许现在导演还能从中吃到红利，但迟早与时俱进的观众对伪现实主义题材也会有厌倦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