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刷之后想狠狠夸一下这部剧爱的内核。

在我们的潜意识里,爱是一种能让人变得幸福的东西。迷雾剧场里的屠龙者找到了爱同时也找到了方向和力量,恋恋剧场里的灰姑娘获得了爱于是也获得了勇气和希望,在我们既往接触到的信息和受到的教育中,爱总是和各种美好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但你细想苍兰诀,甜蜜的表象之下,爱一直在带来苦难。

故事从拔情决爱说起,从一开始,爱就不是多么令人向往的东西,对东方青苍来说爱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编剧也未曾站在上帝视角对他无情无爱的特质进行任何道德审判,只是说水云天对此很惧怕,而苍盐海子民对此很敬重。

故事展开,谁曾想36集里最无忧无虑的时光竟在水云天——那时候大强情根未复,小兰花情窦未开。从大强第一次投桃报李送骨兰起,苦难便开始了:大强尝试表达善意反而招来误会,小兰花尝试化解偏见却被视作通敌。大强尝试用自己的方式挽留小兰花结果对方直呼救命,小兰花尝试给东方青苍挽回人际关系结果差点惹火上身。东方青苍尝试与父亲和解结果受了天雷之刑,小兰花尝试为东方青苍恢复七情结果业火没了。东方青苍想给子民一个交代结果打了霜盐钉,小兰花想被月族接纳结果入了弗居洞。东方青苍为了保全爱人选择把爱人送走,小兰花为了保全爱人选择让自己送死。苍为了让兰复活亲手打碎了心火幻化的美满未来,兰为了让苍释怀亲身拒绝了两人曾经的甜蜜过往。最后的最后,东方青苍出于对小兰花的爱为她逆天改命封印太岁,却也因为放不下这份爱而被太岁夺取金身,而最爱东方青苍的小兰花,在他最混沌的时刻相信他拥抱他亲吻他,却也在他最清醒的时刻杀死了他。

很苦吧,除了最后十分钟象征性的HE旁白,满篇的爱意结的竟都是苦果。更别提各种副线了,长珩尝试在规则和人情间寻找平衡却与心上人渐行渐远,丹音始终坚定地选择心上人却仍是无法得到回应的单音。赤诚的觞阙能够保护爱人感化爱人却无法理解爱人的黑暗面,世故的结离骗下所有人又救下所有人却唯独接纳不了自己。荣昊的初心不过是与师傅隐居山林抚琴论剑,却演变成执念让他毁天灭地坏事做尽,赤地平生胸怀大爱救人无数,仅动过一次的凡心却使她生生世世死在所爱之人的剑下……

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那么这千万种不幸的起因是什么呢?
竟是他们选择了爱。

是因为他们选择了用爱去对待这个世界,才会遭受这些苦难。遗忘身世的小草没必要救所有人,也没人强迫堂堂月尊挨钉子挨雷劈,战神本可以心安理得地把神女带走,掌上明珠也没有义务为情敌正名,忠臣无需共情卧底,卧底完成任务也不至于毒发,救师傅真的已经尽力了,路边小孩冻死也是他的命。

他们本可以选择命,却选择了爱。世人总说命中注定我爱你,苍兰诀却说唯有爱不是命。世人总说王子和公主经历了千难万阻最终走到一起,却不知这千难万阻是选择了在一起这条路之后才会出现的修行。我们经历了磨难然后在一起,这是命,我们尝试在一起并承担可能的磨难,这是爱。上述的满篇磨难,皆是后者。爱不是寻宝大冒险,不是和你共同经历了多少未知旅途之后最终建立的羁绊,而是我明知这路上有九九八十一难,仍然决定走向你的初心。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你,是我们的缘分,但决定爱你,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选择。

如果道理只讲到这里,那么三十一集小兰花自戕全员复活故事就该结束了,我也只会为这份绝美的爱情贡献出我的弹幕和眼泪,但看完最后五集,我必须再贡献一千字彩虹屁。

如果说前三十一集让我们相信爱情虽痛苦但本质上仍然绚烂,那么最后五集就是在告诫我们爱情虽绚烂但本质上仍是痛苦。是的,爱不仅会带来苦难,爱本身就是苦难。不仅爱是苦,七情皆是苦,因为本心一定会伴随妄念,正如有爱便有恨,有喜便有怒,有思便有忧。妄念是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大boss,与天地太一同岁,出现在每个人的心里,能把所有美好的愿望引向另一个极端。复活师傅的妄念能让一个逍遥散仙手染鲜血,保全族人和爱人的妄念能让一向清明的君主沾染祟气,妄念重则让人耽于长相厮守的美梦中不愿醒来,哪怕轻则一瞬也能让一个充满觉悟的骑士功败垂成,就连妄念本身,也会因妄念而被蒙蔽双眼。

太苦了。如果之前的苦来自人的抗争,那么现在的苦就来自人的局限性。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吧?这部剧已经没有任何狗血意外了,男女主也都有嘴,所有人出发点都是好的并且没有误会,但事情还是一步步走向了崩坏。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当初吃着情绪药丸让东方青苍重拾七情的人现在必须不喜不忧地让他放下,看着一个因为爱获得了勇气和平静的人溃败在一瞬间害怕失去爱的恐惧里。可是这根本就无法避免吧!既然爱了怎么可能不想被爱呢,这是爱的副作用,这是爱的阴暗面,这也是爱的一部分。

啊,原来这才是爱的真面目。原来爱不只是闪闪发光的宝藏,也是埋藏宝藏的坟墓。原来在努力爱一个人的岁月里经历的那些痛苦多疑和愤怒,不是因为爱的人不对,也不是因为爱的方式不对,而是因为爱本身就如此残忍。我们永远也无法得到一份只有幸福的完美爱情,只要你选择了爱,那么恭喜你,你的心里就会不可避免地出现一只太岁,那些随之而来的负面情绪将会潜伏在你的心海里伺机夺舍,寻找每一个导火索,窥探你每一个弱点,与你相伴余生。

看到这里,我的悲观主义达到了巅峰。难道人生的内核真的是悲剧吗?前一秒我还能坚定地说出爱是盔甲不是负累,现在我只想说智者不入爱河。早知七情后面还有个八苦,当初还恢复什么情根?早知执着于凡心的因果会把至善推向至恶,当初何必选什么万劫不复?你且看吧,爱苍生者会死,爱一人者也会死。这是个死局。

——但显然苍兰诀编剧的境界更高一些。这些没有选择的无力感,随着一种叫做“琉璃火” 的东西的出现而消散了。

作为三界第一大招,可以驱散太岁的业火加强版,它的出现只需要小兰花的一个吻。正如我们都以为三界第一偏执狂荣昊最终会走向万劫不复,师傅的一句曾为了你便让他放下了执念。这拨云见日的一瞬间,是大强找回自己的一瞬间,是荣昊刺向师傅的一瞬间,也是我们每个人成长过程中开悟与和解的一瞬间。这一瞬间到来的契机或许只是一句话或一个简单举动,但在此之前,你需要经历一段漫长而痛苦的岁月。你必须有一个朴素而强烈的愿景,然后在随之而来的情感体验中沉浮,或是像大强一样害怕失去,或是像荣昊一样求而不得。你必须见识过天平的两端,才有可能探寻到内心真正的平衡。当你能拨开足够沉重的妄念,你便能体会到本心的价值。

对荣昊来说,赤地生来是上神,还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师傅,多么闪耀而高洁的存在。而他只是一个冰天雪地中孤寂的凡人,一个救不了师傅还罪孽深重的不合格的徒弟。他从不敢渴求过多,却想要不惜一切留住拥有的东西,这背后极致的自卑和孤独,是他得到爱的代价,也是执念生长的地方。但当赤地说出自己也曾动过凡心的时候,他开始真正去理解赤地,他意识到师傅虽心怀天下人但也和他一样的孤寂,孤寂到历劫千世始终在等一个知己——萧郎不是姓萧之人,也不是命簿上的心悦之人,而是能对这种纯粹的寂寥感同身受的吹箫之人,是他自己。他发现赤地不仅有凡心,而且和他的凡心是高度一致的,那就是为了彼此能活过来甘愿万劫不复。原来那些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他一直拥有着,原来他们都可以真正理解彼此的灵魂。这一刻,他释怀了。于是他的刀划破执念刺向太岁,他可以坦然地接受失去,因为他已真正拥有。

再看东方青苍,在小兰花自戕后他放下了仙月仇恨,在与息芸的相处中他放下了回到过去的幻想,他现在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这份爱。曾为他而死的小兰花变成了为苍生赴死的神女,他失落于曾经炽热的感情不再是她心中的第一顺位,更害怕成全了爱人理想的最后换来的是遗忘,这是他得到爱的代价,也是执念生长的地方。但当小兰花穿越人海亲吻他的时候,那个本应消灭已成为太岁的他的神女,居然在亲吻他的时候,他倏然意识到,自己也是苍生中的一员。她拯救苍生,也包括拯救他,她爱苍生,便也爱他——我爱苍生也爱一人,原来不是“我既要爱苍生也要爱一人”,而是“我既是爱苍生也是爱一人”。因一人得以见苍生,爱苍生亦是爱一人,至此东方青苍真正理解了小兰花的理想,也真正学会了爱。琉璃火现身照亮黑暗,东方青苍找回本心,苍兰之恋在两人为了共同理想和爱甘愿献身的悲壮中画下圆满结局。

苍兰诀用三十一集告诉我们爱的责任,又用最后五集告诉我们爱的代价,作为一个爱情故事,它超越了玛丽苏幻想,毫不避讳地向我们展示了爱的全貌。唯有认清责任,我们爱的选择才真正具有撼动命运的力量,也不要惧怕代价,因为爱所带来的琉璃火的种子终会让你成为更完整的自己。

感谢遇见苍兰诀,短短36集,神性和人性几经反转,交织对照,互相拯救和成就,我愿称之为三界第一美好的恋爱,独一无二的东方美学。这般美如画,却遥不可及,为何要可及,彼此共天地。回头看爱这个矛盾的命题,从人性论,爱是盔甲还是负累?从神性论,爱苍生还是爱一人?剧中的小兰花和东方青苍、长珩和萧润、赤地和荣昊都做出了选择,而剧外的我们,也有了自己的答案。这美丽的世界,已经拥有你,而我已经拥有,这美丽世界。


苍兰诀(2022)

主演:虞书欣 王鹤棣 徐海乔 郭晓婷 张凌赫 李一桐 林柏叡 王悦 

导演:伊峥 

苍兰诀的影评

憶.
憶. • 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