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初看到影片简介时,我一度以为这会是一个中年人焕发第二春的爱情故事。电影的前半段也一直给到我这种错觉,一个文艺的中年男人,不油腻,离婚,独居,女儿在姑姑家里养着,遇到一个年轻的生命,恰好这女孩又是中年男人最难招架的那一种。好看,不是过分的漂亮,不羁,有个性,会艺术,还很有爱心。说到这里,不禁感叹一句,年轻男孩的梦中情人大多都是白月光型的,年纪上去,又喜欢带点“妖女”属性的。

但是随着故事的推进,我却越来越觉得,这个意外的爱情故事是亮点,却并不是电影的重点。就如同《男人四十》中林耀国的出轨,也不是重点,只是《男人四十》讲述的是中年人的挣扎,《白塔之光》则是中年人的追寻。追寻的不是别的,正是灵魂的安栖之所。

电影中谷文通在同欧阳文慧谈到白塔时,讲了一个特别神奇的点,说这个白塔啊,没有影子,就算真的有影子,也应该是在青藏高原上。

我没有去过白塔寺,在网上查到资料:原来这个白塔寺有影子只是看不到,因为白塔身高大且又呈圆锥形,周边都是狭窄的胡同,塔的影子往往隐没于胡同两侧墙壁的投影之中,所以无论何时,都看不到白塔的完整影子。但电影中显然没有摆出这一套解释,因此留在观众的印象中,这白塔便是没有影子,又高高地矗立在无数人的生活中。尽管片名是《白塔之光》,但我觉得主人公追寻的不仅是光,更是影子。而人也是需要影子的,因为有影子才说明人不是虚浮的,是有根基、有停靠之地的。

为了找到自己的影子,给自己的灵魂一个家,谷文通不断地追寻,最终又两手空空。

他去了北戴河,见了怨了多年的父亲,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原来父亲的罪不一定是真的,老人看起来依旧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可是知道了又如何,当年指证父亲的女人去世了,办案的民警痴呆了,母亲走了,父亲也一个人独自承受了很多年的孤独。时间一旦流过,带走的东西便不再送回。

同时,离婚两年的他,又遇到了一个让他心动的年轻女孩。两个人年龄差距有多大,大到他说自己是她的父亲,也没人怀疑。女孩好像也对他有点好感,开了房,虽然什么都没做,但给了他一个轻轻的吻,还和他说说笑笑,会梦到他,有时还有点吃醋的小举动。只是最终女孩还是回到了自己的青梅竹马身边,尽管那男孩当初劈了腿,甩了她。时间又一次开了玩笑,让他美好的愿望落空。正如那个韩文老师所说,在韩文里Sarang的意思是爱,在维吾尔语里却是傻瓜。用爱做锚,让灵魂停靠,也许本来就是个傻里傻气的愿望。

而不仅是谷文通,仔细想想,故事里的每个人近乎都是如此。

女孩记得自己年幼生活的地方,并将其看作是自己的老家,哪怕那是5岁前居住的孤儿院;谷爸爸甚至因为孩子的一句话,便将后半生的家安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只是因为所处人生阶段的不同,生活的难题不同。年轻人是实现梦想的艰难,和前男友的分分合合;中年人是朋友的患病和死亡,婚姻的失败;老年人则是保全孩子家庭的安好。但无论是谁,都在暗暗地渴望,能为自己的灵魂找到一个家,让自己不再漂泊,苦海回身,早悟兰因。哪怕那里是一水儿的白,白墙白瓷砖,像医院一样,也都好。

白塔是不会发光的,它的光芒来自于太阳光的反射,所以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黑夜它会黯淡,到了雪天它会阴沉。

人虽有所不同,人会一代一代地繁衍、传承,蚯蚓总会爬在父亲的手上,风筝总是不落的。

但时间对谁都是平等的,我们一路追寻,一路狂奔,曾经以为自己老了会和别人不一样,但最终都逃不过蜗居在孤独的小屋中,和安静的绿植为伴,守着过往的回忆而活,每当四季变换时,也只能哀哀叹一句: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白塔之光(2023)

又名:The Shadowless Tower / Der schattenlose Turm

上映日期:2023-10-27(中国大陆) / 2023-02-18(柏林国际电影节) / 2023-04-24(北京国际电影节)片长:144分钟

主演:辛柏青 黄尧 田壮壮 南吉 李勤勤 王宏伟 王奕雯 刘丹  

导演:张律 

白塔之光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