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国内不上映,之前用夸克网盘看完,过程中很多感受,但就像被生活推着走的自己那般,那些许多许多很强烈的感觉过了之后,又被其他事情困扰,所以就没法细细回味以及思考。
第一次观看后,我说,我不理解为什么Evelyn可以就因为Raymond的一句话,或者是说为什么单单就因为Raymond对她的爱,直接就拒绝了深渊而选择光明,这不是很老套和庸俗,以及显得太容易了吗?是啊,多么俗套的,所谓的爱。
至于其他,感触最深的,Joy的绝望以及Evelyn和Joy的羁绊,不论是第一次看还是第二次或者往后第几次看,都是会看哭的程度。
在第二次观看(断断续续)之后,我想好好整理一下我对这部电影的感受。
一、象征性的设定
电影类型被定为喜剧、奇幻、冒险。但我觉得对于我们这种能看懂电影的东亚家庭成长起来的人来说,更应该分类为家庭片。纵观整部电影,实际上导演是通过这种多重宇宙中的恶魔的设定,来展现东亚家庭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所遭遇到的绝望以及与长辈沟通的巨大障碍。我看了下影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直接点出这一点,所以只好自己写一下。
这种巨大的绝望,到底是什么呢?我相信许多曾经有过梦想,有过青春,有过曾经无忧无虑的青少年时期的生于中国的你和我,都曾经经历过。我们的绝望,在爸妈对我们身体健康千叮万嘱的时候、在我们尝试跟爸妈商量自己想要的未来而遭到忽视的时候、在我们想要关心父母而被驳斥说先照顾好自己的时候,等等这些瞬间,慢慢积累,慢慢从量变到质变,形成了很深很深的绝望。这种绝望是,我们深知父母爱自己,我们也爱父母,但是父母对我们的爱总是单向的,要求你必须接受且拒绝任何质疑的;而我们努力着,总是希望达到父母的期待,让父母看到自己的存在,真心实意地把自己当做一个“人”来看待,接受自己的灵魂、思想、情绪、认知,我们的努力总是徒劳的,因为我们认识到,自己的父母不会、永远不会,自然而然、主动地将自己视为一个真实存在的实体,而只会永远是他们襁褓中的婴儿。
我实在太清楚这种绝望了。其实,将这种关系放在社会上,我们会知道父母对我们的态度是多么地不公平,甚至于,父母在社会上对任何一个陌生人都会持有尊重以及将其视为一个完整的人的态度,但对于他们自己的孩子,却以爱的名义随便伤害,不去尊重和爱惜。我不知道为什么东亚某些典型的家庭就是如此,家人之间的伤害,比陌生人还要严重。
这种绝望久而久之就会成为这种,“nothing matters”的感觉。为什么?很简单的,1.你跟父母之间的关系无法改变,直到你认识到这种状况将持续的时间会很长很长很长甚至永远;2.你意识到你没有办法主动离开他们,因为你爱他们,你没有办法改变你们之间的亲缘关系。只需要有以上两个条件,你就会知道,你对他们觉得可怜、可恨、无奈、无话可说,直到你想毁灭自己为止。所以导演设定了Jobu tupaki来作为我们东亚家庭孩子自我毁灭倾向的象征。
Nothing Matters.
真是一个具有魔力的话语。
其实我本人直到现在还会时不时存在这种想法。东亚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我们自身是无法可以预测得到的。小时候觉得自己无所不能,长大后才发现,有些事情只能是无解,只能是在摸索中前进,有些东西只能先放着。
二、Raymond的爱
第一次看电影时,我承认,当时可能情绪不好或者是没有太沉浸到电影中去,我没能理解到Raymond说的话,象征着什么,为什么Evelyn一下子就能觉醒,而不去到虚无处,选择继续拯救自己女儿。
我第二次看的时候理解了。但确实就是“爱”这么俗套的理由,确实如此。爱,一个伟大的理由,一个俗套的东西。因为爱,我们选择继续前进,我们选择积极向上,我们选择承认失败而放弃执着。如果在观看电影时没有沉浸到里面去,大家可能也会像我第一次看的时候那样觉得:切,又是这个套路啊。
确实真的就是这个套路。爱很简单,又很困难。
Raymond说,大家都认为他比较软弱。电影设定的他,在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制造一些乐趣,衣服袋子上的google eyes,为审计员做的曲奇饼,喜欢跟顾客聊天、跳舞,总是笑脸迎人的他。Raymond和Evelyn可谓是没头脑和不高兴的典型,制造了很强的喜剧效果。
Raymond的自白中(各个宇宙中的),他总是那个等待着Evelyn爱的回应的人。只要她愿意,他就能放弃一切,奔向她。虽然他是那么爱Evelyn,但这种爱也是有条件的,唯一的条件就是,他要看到Evelyn也是爱着他且因此而拥有幸福生活的人。为何Raymond在主宇宙中想跟Evelyn提出离婚?因为他觉得,Evelyn跟着他不幸福,他希望她能幸福,无论如何,就算他并不是没有情绪、而是也会伤心难过的一个人,就算他提出离婚了,他最大的期望还是Evelyn能够真正的幸福,而他总是愿意在任何时候站出来,为Evelyn做任何事。
这是一种多么伟大的爱。不得不说,这个设定实际上也是挺梦幻的,因为我觉得男人的爱情并没有那么完美。唯一真实的是,无论如何,那些多么爱我们的人也是会有情绪的,所以如果你也爱那些爱你的人,请好好珍惜他们,在乎他们,留意他们的情绪。
三、和解
故事的第一部分,在Raymond的问句中展开“Evelyn,你在干什么?你在想什么东西?”主宇宙中的Evelyn,被设定为失败的人。失败不仅仅是因为她平凡,而是她没能achieve anything she wants,每天都被自己洗衣店的税务问题困扰,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连老公和女儿都没办法照顾,还要考虑(最重要的)老父亲的意见。她的父亲这么老了,但她还是这么在乎他、尊敬他,这真的是我们每个东亚家庭那些低眉顺耳的儿女的样式。由于在Evelyn跟Raymond私奔之后父女关系破裂,但Evelyn还一直迁就着她的父亲,导致家里其他成员——丈夫、女儿的个人追求都因此受到严重影响,加上Evelyn对他们情绪的忽视,导致各方之间的矛盾逐渐累积而爆发。——也就是Jobu的起源。
而化解矛盾的唯一方式,首先是认识矛盾的存在,其后进行直接而有效的沟通。
这一切,其实都只能是由Evelyn的自我觉醒来催化和进行。因为她是连接上一代(封建固执的过去)以及下一代(存在可能性的未来)的关键。
由于对女儿的爱,她选择违背Alpha gongong(另个时空中的父亲)的命令,不愿意打死主宇宙中的Joy,选择进行多次宇宙跳跃来变成Jobu(黑化的Joy)一般的存在,感受她的感受,拯救女儿。这是她觉醒的第一步。
由于丈夫对她的爱,在Jobu引诱她踏入虚无的Bagle的前一刻,她及时收住脚步,她选择留在那个有她丈夫和女儿在的宇宙,无论如何,她想要跟他们在一起,无论如何,就算要她违背老父亲的意愿,她还是希望她女儿幸福。
是的。Evelyn对Joy说,你越来越胖了,你明知道随时可以回家吃饭却不回,我知道你很难过,也很想一走了之,宇宙中没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人类就是什么都不是的piece of shit,但尽管你如此绝望了,你还是无法解释为何会跨越多个宇宙来找到我,告诉我这一切。
Joy哭着说,你有这么多的可能性,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你可以去完成很多很多很棒的事业,你应该离开,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哪个子女心里面,看着自己日渐平庸的父母亲、为自己付出许多而变得憔悴的他们时,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呢?父母亲为了自己付出什么,哪个子女不会看到?我明白,从出生到成人之前,父母亲就是子女所能看到世界的全部,如果日日夜夜看到的都只是没能完成自己个人梦想的为自己操劳的母亲,作为子女的,又怎么会好受?好久之前,我也曾经对那个老是跟我埋怨“如果不是你爸,我不用那么辛苦”的妈妈说过,既然如此,你当初就不该把我生下来,你应该去做其他事情,让你感到幸福的其他事情。
我太了解了,Joy为什么会如此回复,如此对Evelyn说。因为这些话语都是出于爱。因为Jobu的出现,也是因为爱。
太爱自己的母亲,就算自己没能被母亲看见,也会想着,母亲什么时候能得到幸福?只要我不存在就好了吧!Nothing matters,其实我的存在不重要,只要她能幸福,那么我存不存在都无所谓。又因为对母亲的爱,所以潜意识还是希望母亲能够陪着自己一起去走这条路。
唯一的没有料想到的是,母亲的觉醒。
Evelyn对老父亲说,阿爸,你当初点可以甘轻易放开我既?我系你个女来噶,你点可以?我唔会好似你感,虽然个女同我一样固执、硬颈,但系佢想要做D咩,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佢!
是的,怎么可以?如果是真的爱自己的子女,为何能够轻易放开自己的子女?这种放弃,是从身到心、从内到外,是彻底放弃。这是爱吗?我觉得不是。
所以导演用这种剧情来表明自己对东亚家庭那种病态的爱的态度:如果你没有看到你的子女的存在,也没有理解过她的选择,忽视她的意愿、她的灵魂,那你就是一个不及格的父母!所有的爱,都是谎言。
四、不健康的家庭(亲密)关系的根源
电影中还对东亚家庭这种病态关系的根源侧面分析了一下。主要是在俩石头的对话场景中呈现。
由于我第二次看这部电影是在看《芭比》不久的期间,很自然又会将两部电影的主旨进行了对比。
俩石头在聊天时说到,人类渺小而愚蠢,从前人们认为太阳围着地球转,又认为天圆地方,实际上都是由于自己的眼界局限了自己的认知造成了。每个人都是如此,你和我都是如此。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每天为了生存而活着,给自己定了那么多死板的条条框框,意义是什么?我们总是活在他人的期待当中,没有真正考虑过自己真正想要的,自己已经拥有的,不去珍惜,而总是互相伤害,意义是什么?
人们不开心、不快乐,是因为自己没有达到他人眼中自己的模样。但实际上我们有必要达到这种要求吗?每天忙活着奔走,到底为了什么呢?难道天上的美景、身边的亲人,不值得自己去好好欣赏和对待吗?
所以,Jobu启发了Evelyn:妈妈你看到的世界总是太小了,你不知道我们没办法完成许多事情,起码是不能按他人的期待去行事,但忙活了那么久,你却总没能满足你女儿小小的需求,倾听她内心的声音,你的生命都浪费在各种琐事当中,而对于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却没有花上一些时间,好好沟通。
不良的家庭关系总是源自于家庭成员之间的沟通障碍,更深的根源在于父母对孩子的狭隘的期望。可以参考的是《芭比》中所说到的,女性的生活之所以活得那么憋屈,也是源自于女性总是不自觉地迎合父权社会中的各种观念、各位规则、各种期待,所以女性讨厌女性(竞争激烈、没有良性竞争),男性物化女性、不尊重女性,导致在各种刻板的社会生活中,女性活得没有自我而不快乐。
五、Multiverse
最后我想表达一下对这部电影的想象力的致敬。多重宇宙的设定实在太有趣了,更棒的是这种设定居然只是分析东亚家庭关系的一个工具,也很巧妙地融入了命运的概念,也即是,在每个时刻你作出的每个决定,那个决定的每个轻微变化所引申出的不同宇宙,其中都总会有某些冥冥中的与某人的特别关联,是在哪个宇宙中都会存在的,在这个宇宙中我可能与他是恋人,但在另个宇宙中我与他可能就仅是朋友或业务上遇到的人,但这种差异并不会磨灭我们的相遇。(比如热狗手指宇宙中的Evelyn与审查员的爱情)。这种设定让片中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多了一种宿命的感觉。
总结:这是一部很好的电影。不能说看了这部电影后,我的家庭关系会得到什么改善。但起码能够启发我,知道了自己想要一种什么样的家庭关系和亲密关系。我相信,只有大家都拥有良好的家庭关系,才能有健康的体魄和心灵、有力量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去好好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