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中的视听暗示

影片的第一个镜头便是通过镜子展现一家人唱卡拉OK时的情景。往往第一个镜头便为整部影片奠定了基调。在这个镜头中,光线的昏暗,蓝红灯光的高反对比,诡异的音乐,镜子带来的窥视感,推镜头带来的主观性与强调性,母亲捂住女儿嘴巴的动作,都为观众建立了这样一种感觉——表面和睦的一家人却在背地里暗含着某种“不对劲”。尽管叙事内容是一家人唱卡拉OK。但其余的所有设计皆是在凸显不对劲的氛围。
随即,镜头跳切到白日时的镜子,推镜头递进叙事,我们进入到镜子世界,同时也是故事当中。

影片是如何展现关于平行世界的端倪的呢,第一次是出现在伊芙琳和乔伊对话时身后的监控中,威猛德反常的身手矫健。这里在剪辑方法上运用了拉抽屉——首先通过推镜头,定格在监控画面的特写上,随后镜头拉出,是母亲和女儿的中景镜头,随后又给了伊芙琳的面部特写镜头,她看向监控,随后又回到监控的特写画面。两极镜头带来的硌应感和停顿感再次强调了事件的不对劲——有不同寻常的事件将要发生了。

影片为了表现“Everything,Everywhere”的游戏规则,更是运用特效完成同镜头下不同元素却发生变化,如人物道具、光位或背景,但人物动作不变。或是让同机位或同运动趋势的镜头内让人物动作发生变化。通过唯有单一元素组发生变化的多镜头组接,完成同一时间内存在不同选择的世界规则暗示。

平行时空的叙事方式

平行世界的第一次出现是在电梯间,这里的戏剧目的不仅是让伊芙琳去相信她要去执行任务,更是让观众去相信她有非做任务不可的理由。影片先是通过一组快节奏的镜头与配合人物动作的音效塑造出紧张感,随后便以电梯门为荧幕,进入了另外一个叙事空间——伊芙琳的过去生活。与此同时,运用平行蒙太奇交叉剪辑着有进度条的手机,形成此时这一切都是在完成某种激活任务的影像暗示。

当伊芙琳在被戴尔德丽逼问税务问题时,她的逃避方式是执行名单上的怪异行动。随后通过镜头和人物同时快速向纵深处后拉进入了新的空间——保洁室,并以同一画面内分屏的方式完成同时异地的叙事方式,并加上镜子碎裂元素作为前景及玻璃破碎的声效使镜头更加合理化,还有以威猛德将她转身的手作为转场。分屏镜头、视觉意识的连接完成不同空间的转换、异地的台词以画外音的形式存在……一系列技巧都是服务于建立伊芙琳可以在同时异地存在的叙事方式。

在伊芙琳进入平行宇宙后,阿尔法威猛德作为她的“引路人”,为她,同时也是为观众讲解着这个“世界”的逻辑和游戏规则。影片更是以画幅、人物状态(如语调和语种)、场景的变化去区分不同的平行世界。但却总是以视觉意识的连接进行不同时空的转场,形成“万变唯有一不变”的效果。以及设计了一套跳跃时空的规则动作——做随机的事情,耳机亮灯,摁下。事实上,这种讲述模式一旦确立,并为观众所接受,无论再加入多少个时空,都不再会影响其对于故事的理解。

影片在人物和解时运用了大量的平行蒙太奇。比如在母亲和女儿和解的段落中,穿插着浣熊世界里她与厨师的和解、热狗手指世界、电影明星世界、石头世界、贝利和外公......如此种种,几条和解线形成对比、呼应,让这种煽情段落减少腻味感,丰富那句“我希望你在我身边”的含义。

除此以外,影片还运用了心理蒙太奇:厨师世界里伊芙琳发射厨子前穿插火箭发射的镜头;交叉蒙太奇:在楼梯上打斗时交待每个人“希望得到的东西”伊芙琳在帮他们实现。

伊芙琳的“金羊毛”冒险之旅

在《救猫咪》一书中将故事分为若干个类型,而瞬息全宇宙的故事则偏向于“金羊毛”类型 ——主角“上路”寻找某物,历尽艰辛最终发现别的东西——他自己。“金羊毛”影片的主题都是内心成长;实际上情节就是冲突事件如何影响主角。我们都知道,这是我们真正往前推进的方法——拍好“金羊毛”电影的关键不在于走过的路程,而在于主角前进过程中的转变方式。而剧作上的任务就是要使那些转折点跟主角紧密相关。

伊芙琳在初期对于平行世界的认同感,其实是来源于她对现实世界的逃避,于是现实世界的压力便外化成了税务局的不断逼问。当逼问达到极值,伊芙琳便产生自己可以离开“此时此地”的愿望,才会产生执行名单上荒谬任务的初始动力。而在影片前28分钟里,出现的所有人物关系之间都存在问题、所有发生的事件对她而言都是麻烦,而唯一一件给予她希望的事,则是阿尔法威猛德的肯定。

影片的前28分钟为第一幕。在第一幕中,影片建立了伊芙琳在现实生活中的困境,主要可以概括为以下五个:
1、今晚将要举行舞会,洗衣店的繁忙。
2、要照顾总是否定自己的父亲并渴望得到其肯定。
3、女儿乔伊希望伊芙琳能向外公介绍她的同性女友。
4、丈夫暗地里准备离婚。
5、洗衣店的税务问题,也许面临回收的结局。
那么影片的第二、三幕,就是关于解决她问题的故事。


第二幕中,主线叙事是伊芙琳踏上打败丘布•图巴姬的旅程。但她并非一开始就愿意踏上自己的旅程。影片是如何构筑她的信念的呢?起初,她只是为了活命而不得不进行宇宙穿梭跳跃;随后,她为了向阿尔法宇宙的威猛德证明自己而再次进行宇宙穿梭跳跃,也可以说是她不愿再次被人否定、不愿回到日常生活中琐碎的困境,而促使她做出改变。而她的第三层信念,也是最重要的信念,便是要解救女儿的决心。至此,伊芙琳的旅程不仅仅是为了打败反派,更是为了完成和女儿的关系和解。

陷入黑暗
随着阿尔法威孟德和伊芙琳的死亡,影片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伊芙琳的黑暗时刻,也是影片的高潮。并以武打世界中荧幕上的全剧终作为划分,以平行蒙太奇更加详细地展现了了各个平行宇宙中伊芙琳在不同人物关系下的困惑——厨师宇宙中和浣熊厨师的关系;武打宇宙中和威蒙德的关系;热狗手指宇宙中和戴尔德丽的关系;以及现实世界中她的一系列麻烦。

解决人物关系中的困境

而当伊芙琳完成了和丈夫的和解、和戴尔德丽的和解、和父亲的和解后迎来于女儿的和解,但女儿面对母亲带着强迫性的和解是逃避的,更加引发了混乱。这样迂回式的结构更凸显出这组人物关系的特别,并以此讲出影片的主题:哪怕你不是最好的,但我仍然希望你在我身边。

乔伊的痛苦,源自于母亲的不理解、不倾听与指责。母亲总是忽略乔伊内心的痛苦与纠葛,而去指责那些表象的——说她太胖、纹身、退学、同性恋身份……可是哪怕有这么多的不愉快和痛苦,却仍然有股奇怪的力量将两个人牵连在一起,我想呆在你身边,我想得到你的认可,我将永远珍惜你在我身边的时间,并且永远选择你,不完美的你。我忽然想起自己的妈妈,总是不能理解我的难过,甚至成为我的难过本身,可奇怪的是,我仍然希望她爱我。哪怕我花费所有的力气去逃离, 逃离原生家庭,逃离她对我的捆绑,可是就当她每次看向我的时候,我都有流泪的冲动,如果可以靠近就好了,如果我们可以把拥抱留在这一刻就好,如果不会彼此伤害就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你也痛苦的时候抱住你,我也想在你的面前哭泣,我也想和你倾诉我的痛苦,哪怕你没有理解过。捆着我,绑着我,你总是以这样的方式去爱我,妈妈爱我的方式,不过是当石头滚落下山崖的时候,同我一起坠落。

“我将永远、永远、永远地在你身边。”

写于2022年12月


瞬息全宇宙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2022)

又名:妈的多重宇宙(台) / 奇异女侠玩救宇宙(港) / 天马行空(新加坡) / 瞬息各处所有 / 全部世界同时一切

上映日期:2022-03-11(西南偏南电影节) / 2022-03-25(美国)片长:139分钟

主演:杨紫琼 许玮伦 关继威 吴汉章 杰米·李·柯蒂斯 塔丽·梅德 

导演:关家永 丹尼尔·施纳特 

瞬息全宇宙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