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满洲里20来公里,我们将车头往北调向了呼伦贝尔大草原腹地,去往计划中的额尔古纳。转向处,这条内蒙东部大通道的路牌中央,赫然印着“扎赉诺尔”。
“那个字怎么读?”
在追问那字前,我已经想起这么一部屡次错过的电影了。
没想,回来一周后,有幸看上了。
我必须承认,由于上了年纪休息不好,影片开始不久后,当我在这悠扬漫长的逆光镜头里仿佛触摸到索科诺夫画面后,我睡着了——我看索科诺夫的片子也经常睡着——还反复几次,直至朱师傅坐上治中的单车,“带我去你磕破嘴那一站。”
这是父子还是工友?如果这样的绵绵情意发生在城市,那我们将先入为主地断定,这是断臂。索科诺夫不也在柔美到扭曲的影像里,让圣彼得堡的海军父子断臂了吗(《父与子》)?
可是,正如导演坚持地要把这个情节几乎为零的故事,除了向最后的蒸汽机车告别外,搁在扎赉诺尔,荒芜空旷的塞外,也能让刚刚燃起的刻薄和肤浅阴谋早被激烈的北风吹散。男性间的友情,也随着无限拉大的视野,变得暧昧不再,而无比高大。
和地点一样,季节也是让这种友情得以可信蔓延地重要因素。我国最北部的这块地方,无论是黑龙江的扎龙(《考试》)、额尔古纳的室韦(《麦田》)、还是此片,都无比依赖于季节以及季节决定的光线和质感。
塞外的冬天,是适合告别的季节,此去尽荒漠,欲入莫回头。相濡以沫,依依惜别,30年矿上的情感,始终会被凝结成不便多言的记忆;塞外的冬天,也是适合蒸汽机吐气的时令,干嗖嗖的凌冽寒风中,无边无际的蓝天下,蒸汽被赋予了初夏秋所不能具备的具象形状。在员工与时代双重告别的意义下,这几抹几乎摸得到的蒸汽,更显得像是它们来源之处的机器怪物的最后残喘。
导演赵晔说:“今年有朋友去过扎赉诺尔,那些蒸汽机车全部被大卡取代了。”
一个工业时代的象征结束,一群耕耘于矿山的人群离开,一场告别的宴会散席。送君千里,终须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