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简的事件动作与漫长的日常展现,无配乐与突出的画外音效设计,主人公只身穿越高速公路与默默倾听或注视途中遇到角色的遭遇,诸如此类的叙事选择都不禁令人想起《罗塞塔》。
16mm胶片拍摄的影片被投影到标准画幅比例的银幕上时,看惯数码无瑕影像的观众甚至会对这满屏的噪点产生不适感。媒介传播的落差主动或被动地参与表达了其内容之隔绝——在这里我们看不到自己的苦酒,如今放映这部影片时寥寥几人的影厅何尝不是侧证我们也忘却了胸中有块垒,就像院线片观众不会知晓在无瑕的数码影像之外的电影的可能性。
而画外的音效设计既不能称得上新鲜,也没有比粗粝的画面精良几分,但它仍然用力所能及的放大音量以构建完整的表达。主人公在高速公路上行走时擦身呼啸而过的车辆,他耳边听到的引擎轰鸣声就是我们听到的,同时用声音做到无时不刻点明权力背后的力量,即通过对油力电力的充分榨取培育血盆大口之怪物。
另一边厢,是无任何油电支援的主人公,只有随处可接的浊水供他继续漂流到首都;而到事件发展最低落的时分他甚至要同时被电力通信公司抛弃,失去了联络医院知悉妻子病况的权利。它聚焦的不单单是一个穷人,是油电暴政下一丁点资源都没有留住的人。
经济来源被阻断时,他只剩肉身可以蜷曲;自焚未遂的妻子与即将骨肉分离的子女,令他只能站出来抵抗,此刻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赤裸裸的人,而非虚伪的家庭英雄叙事。一个人也有朴素而长久的动力,以肉身为阶梯诉求道义公正。
因此他只能看着和他一样的生命被子女抛弃在在医院,或被加油站的顾客羞辱,或被碾死路边发不出一声呻吟……当人失去油电象征之现代资源的庇佑,可怜程度无异于随时可能倒下然后血液浸入柏油路面的狗。
既然以肉身为阶梯诉求道义公正都是奢望,无幻想之幻想的破灭了,转身也要以躯体为藩篱蔽我寒舍。结尾言简意赅,但又是此前行走这一动作的延续,去贝尔格莱德社会部上诉公权和私力拿回属于自己的一桌一椅都成为了动作的补语,是那点可怜巴巴的目的限定。
从不同邻居家搬回餐桌将本聚焦于主人公的镜头横移到他周遭的家庭,每当他拿回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其它家庭又有一部分幻明幻灭了,在资源垄断下底层侵犯同阶层的她人物权甚至显得滑稽,但影片不打算透过这一静默的攻守暗示什么行动的可能。或许末了不得不再次提及《罗塞塔》,结尾拧开煤气决定与母亲同归于尽的罗塞塔发觉煤气用完,才起身拎出去换。不过是同样悲惨的荒诞现实搬演到塞尔维亚,只有一个人怎么在浊水中一遍一遍地漂流,一遍一遍地试图以身躯扎下藩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