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9-11-29

白蜻蜓:导演自己的话

张涧赤2009-10-6

最初的创作动机是剧中的第二个男孩的设定,这是当时(05年)写的导演阐述:“他的身份和导演视角(或者说摄影机)有时候一体,有时候又跳出。他这个人到底在不在越南,不知道。他让这次旅行变得超现实。与他对照的另外一个男孩,是真实的,笨重的,是被伤害的。”
“提到隐形性的男孩,有一点想说的是,在最初引发创作思路的时候,最先想实现的是如何将剧中的角色和全知全能的第三叙述视角结合在同一个人物上,这是创作的最初动机。也就是说,剧中的某个人物不仅承担他本人应该承担的叙事表演工作,他还担当起第三叙述视角的任务。换言之,即某位角色的眼睛象一个幽灵,贯穿关键情节,但又不交待他是否在场。”
《白蜻蜓》拍摄时间是研二的暑假,后来剪了近两年,调色调了八个月。两年的时间中,并不是不间断的剪,但八个月的调色是不间断的调色,这一点我自己感到非常意外。当中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同时进行着作曲的创作;最后在张阳老师的工作室里完成了后期的声音以后,成片就完成了。影片的名字很难起,英文叫“TAKE ME TO VIETNAM”,中文名字在最初翻译成《带我去越南》,很多人都说比白蜻蜓要好。但是后来改来改去还是叫成白蜻蜓。“带我去越南”怀着遥远、回忆、伤感、可抓却抓不住;不过“白蜻蜓”是在片中明显体现叙事性终结的事件起因:当角色们奇奇怪怪的身份都被抹去后,他们变成两个朋友,就跟其他那些十几岁的小孩一样。他说,唷,越南有白蜻蜓,你要去看吗?――所以还是选择了白蜻蜓,它是美好的梦。带我去越南是有重量的。两两比较,我选择了轻的。

然后在影片里,他们就去越南了。只不过在要去之前就被我前置了那些稀奇古怪的关系身份,坠入一个他们的世界观里面了。(用“假定性”这个词是否更易于了解?世界观是一个新词,来自游戏的。当然不可能尽等之,相似性还是可以参考的吧。)
主角在旅行的过程中出现了悲剧。但是对他造成悲剧的主因,不是故事情节的转变,而是世界观突然撤离了。就是说,我(导演)不去管他了。剧情上,他确实被母亲和朋友抛弃,但母亲和朋友到底有没有呢?他不知道。世界观在的时候,母亲和朋友就在。世界观不在,他的朋友和母亲就不在。悲剧发生以后,主角想回家,回不了,迷路了,遇见一群蜻蜓。不是白的,越南的蜻蜓全部是黑色的。他很绝望,因为要去看的是白色的蜻蜓啊。他大叫一声:你骗我!就睡进他坠落过的沼泽里。演员在水里大叫,小伟(他们对我的称呼)!我耳朵好疼呀!(他耳朵发炎了不能进水)小伟!好多蚂蟥呀!
当时那块沼泽地的蚂蟥确实非常恐怖。我们带了十公斤的盐去杀蚂蟥。起初,把500克的盐袋融进饮用水桶里,以为带了两桶就够了,但是根本就不行,蚂蟥比蚊子还要多!后来干脆在水里直接撒盐,主角要睡到什么水域,就在那块水域洒盐。我们用大力胶和塑料袋把演员的裤管腰带封死,一喊停机!马上音速跳上岸,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身上有没有水蛭。拍完以后,我们抓了一缸的水蛭,把它们放在公路上暴晒,恨恨的。还有丢进盐水桶里面,蚂蟥在盐水中飘了飘就缩水吐血死了。返回宾馆以后录音师还是在卫生间里看到一只,失声尖叫。
回到“白蜻蜓”的问题上。因为那是我的家乡,我没事的时候会骑摩托车四处乱跑,结果被我发现了那段河流,有黑蜻蜓的水域,水中还有一棵树。跟白蜻蜓对照的黑蜻蜓,就是这样产生的。——但关键的问题还是没有回答。到底为什么,他会说“白蜻蜓”这个东西,而不是白蛇,红猪,绿母鸡等等……是因为剧中人物使用的那个“视频设备”,“那是黑社会的人送给他的”。那是我当时用的手机,在赵晔拍《马乌甲》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他(《马》也是到我的家乡拍的,当时我给赵晔做当地制片),在下午4点,某一块稻田,如果拿这个手机的相机,长焦推到最远处,那稻田上,成千上万的蜻蜓翅膀,在阳光的反射下,全部都会变成白色马赛克,象梦幻一样。那蜻蜓仿如瀑布喷涌,夕阳出洞,天黑消失。我把手机拿给赵晔看,说:你看!赵晔不看。
拍摄的时候我们玩得很高兴,虽然我们一致不太喜欢跟我们去的越南导游。他对沿途遇见的美丽少女说,这些小哥哥晚上想带你去卡拉OK,你去不去,去不去呀?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对少女笑。少女对我们投来憎恶的眼光。他说,你们这个剧组怎么这么不正经,拍个戏还要偷偷摸摸的。我们说,我们本来就是不正经的剧组!最不正经的人是你啊!他怀着导游的热情,让我们去这里玩,那里玩,我们只知道拿机器在街上一顿胡拍乱照。后来他去网吧上网了,我们自己拍戏。剧情里的导游是录音师刘杨。我们是用边境生意人的身份进入越南境内的。过境的时候,导游和我们分开了。哨兵朝我们大吼,我揣测他的意思是:你们是去做生意的人吗?!除了摄影师看起来有点像,其他人全部都像孩子,有些根本就是。然后指着证件上的“北京”说:你们都是当地人吗?!我们全部听不懂,原地傻笑。他只好放我们走了。
此外旁人比较关注的两点,一是演员,二是预告片。预告片里凄美的女声是录音师刘杨自弹自唱的,后来要重录,再也弹唱不出来了。预告片是优美的,但缺乏个性。不少人觉得演员选得好,确切地说他们喜欢演员的长相,好看有味道。演员都是我的邻居,要不然就是邻居的朋友,之前就认识的。饰演妹妹的美少女梦娇,她的试妆照被誉为“人间之美”。可惜的是梦娇拍完白蜻蜓以后就胖了。我们家乡的小镇很小,没有多少人。可梦娇竟然说她不是她们的校花,连班花都不是,让大家很诧异。问,你不是谦虚吧?梦娇坚定回答一点都不。我觉得她是不了解情况。
他们被当地的地域赋予了独特的气质。他们具备了微妙、敏锐、有距离的美,这种美也包含了时间差。他们是跟时代和脱节的,同时也是紧贴另一套时间的。你看着祖母(母亲的演员)在街上走,她让你感觉到的是,她走在的时间是十年前,二十年前,1888年。所以她有死亡感——她天生就是一张魔幻现实主义的照片。结合演员本身的气质,我考虑了很久,就写出了那样的一份剧情。故事跟演员很有关系,演员是剧本产生的必须条件。有很多人问我为什么母亲不找成年女子,我的回答是没有祖母(母亲的演员)这个人,我都不会写一个母亲,我会写一个父亲。母亲长得很浓郁,很越南,很别致,有风情。当地曾经举办过一届“中越小姐选美大赛”,当时我在北京,十分鼓动她去参加,她当然是没有去的。当地的文艺工作者会仰慕北方长相的正派吧,觉得那是正经的长相,是值得学习的。后来我看参赛的结果,那些人,长得跟越南都没什么关系啊。我有一个朋友,她父亲是欧洲某国总统的保镖,负责总统出行的安全,去过很多国家。她父亲说: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在越南。——所以中越小姐大选美就不要再用面粉大妞了。审美情趣的低级和跟风真不好。很多人想有自己的审美,知道有自己的判断是件好事,有这个观念。这是第一层。但自己很可悲地没有东西,这是第二层。于是就背叛了自己的观念,屈服在成品面前,大吼:这就是最好的!成为跟风的主力军。趋众既安全,又掷地有声,谁都不敢说个不字。怕组织来剿灭。组织是无形的组织,通过人心惶惶生畏给烘出来的。这是群体的不安全心理在作祟,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放入生活里讲,每人都会存点钱。口号都是让人众敬畏的,跟风的喊的都是口号。
让我感触比较深的评论,是在一次文对文的,对别的剧本的讨论中王品(编剧)说的话:《带我去越南》打动我的地方不是主题。而是那种在恣意的游戏感和漠视下面强烈的感情。它提到了一个没有被人提到的一点:里面感情的浓厚和真诚。那些支持我的人说,手法很独特,很有独创性,画面很美,等等,但是从来没有提到过感情的问题。那个时候我和小乔(作曲)还琢磨过是不是写歌词?找一个声音温暖的女声来唱,自己录下来;写了一点,最后放弃了。

梦中有一条河流,它掠过了我父亲,淹死了我母亲,我该呼喊哪个名字
来,站起来,让你看 我的手 摸我的脸
看16年 我不变我叫一瞬间 也叫时间 但不是永远
你 红着眼 对我说 姐姐昨天失踪了 你哭了 她穿的衣服是白色 我捡到的却是黑色的
如果她来渡你的河,请你告诉我
为了帮助他 我睡了

白蜻蜓(2009)

又名:TAKE ME TO VIETNAM

上映日期:2009-10-16(中国大陆)片长:84分钟

主演:李世辛 农烟华 陈梦娇 

导演:张涧赤 编剧:张涧赤 Jianchi Zh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