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图像的力量,首先需要给图像进行定义,我将其定义为“图像是人类视觉的基础,是客观世界的客观反映,是人类认识世界和本身的一种载体。”图像作为对客观世界的反应,本身是客观的,只是在表达一种信息,只有它和人发生作用之后才能具有某些功能。摄影是创造图像的一种方式,是将客观世界中存在的东西定格在胶片上,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工序将其视觉化,再与人发生作用。图像是否具有力量呢?这将是本文所要探索的内容。
苏珊·桑塔格在论及摄影的本质中谈及“摄影首先是一种观看方式。它不是观看本身。”观看方式的前提是被记录,记录是图像最基本的功能。摄影师拍照的过程就是记录的过程。《论摄影》中将相机解释为:“作为一种使得所有人都有可能对于重要性、意义和美做出不偏不倚判断的小机械玩艺,照相机为现实提供了一种审美的手段。通过收集使我们能够对目前发生的事做出更准确、更为迅速反应的信息,照相机为现实提供了一种工具性手段。“相机是记录的工具,战地摄影师和其他种类的摄影师从表面看来最大的不同即是记录的内容,诸如风光、人像的摄影师所记录的内容都是让观看者感到愉快的图像,而战地摄影师记录的却是观看之后让人感到恐惧、难过甚至恶心的内容。战地摄影属于纪实摄影,但是却是纪实摄影中特殊的一种类别,特殊在所记录的内容。摄影中所有的构图、色彩、光线运用等技巧都是为了表现和传达图像的内容与主题,在某些方面战地摄影师的照片中也能寻找到这些踪迹,只不过和图像的内容主题比起来,这些东西不能占据过于重要的地位,过于注重战地摄影的画面的色彩、光线运用和构图等无疑会给观看者接受图像本身所要传达的信息造成干扰。正如苏珊·桑塔格说“某些最出色的介入社会的摄影师的作品如果看上去太像艺术,就会受责备。而被视作艺术的摄影,则会引起类似的责备——责备它窒息关注。它某些最出色的介入社会的摄影师的作品如果看上去太像艺术,就会受责备向我们展示我们也许会哀叹的事件和局势和冲突,并要求我们泰然处之。” 观者更关心图片的主人公,而不会浪费更多的时间夸耀拍摄者的技巧与构思。詹姆斯·纳切威定位于明朗的信息表达,以至于我们常为他的拍摄对象所吸引,而忽略他精湛的技术积淀其中。他在拍摄中安静而缓慢,以敬意对待他人,以尊重接触他人。他以语言和手势与人交流,人们因而参与到拍摄中来。他的作品不应被归类于所谓“抓拍”,而是并非突如其来的,充满关注与精确判断的具有预见性的人性化拍摄。詹姆斯·纳切威的大多数作品,正如他自己所说,“都拍摄于被摄人最熟悉的居住场所“。他的拍摄接近被摄人,同样把这种近距离的感受传递给观看者。用广角镜头近距离拍摄,以此营造身临其境并与环境互动的感觉,从而打破长焦镜头产生的距离感和带给观看人的冷漠态度。这种透视效果截取并再现了真实的感受,以独特的视角让人不仅是简单的知晓画面信息,而是进一步深入领会拍摄者与被摄者的所处环境。
摄影是拍摄的过程就是斯图亚特·霍尔“编码与解码”理论中所阐述的解码,战地摄影师通过他的视角用相机将苦难、罪恶直接记下来,他的思维和看待世界的角度都会影响他编码的方式。图像与文字不同的就是它的编码过程相对简单,相机完成了编码的大部分工作并将之以一种非常直观的方式表达出来,图像对于罪恶只是记录,至于受众观看之后会产生什么反应那是另一个过程。
经过记录之后下一步就是传达,图像的传达并不只是传达简单的事实,更多的是照片背后所体现的深意,在解读之前受众只需要一点信息进行引导,就会自动窥探到背后所体现的深意。摄影师叙事的手段,摄影需要向公众传达,传达的目的很简单,即是像纳切威所说“从我打算做摄影师那天起,我就打算做个战地摄影师,因为我坚信,只要照片能揭露战争的真实面目,我所拍的照片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反战照片”传达的目的就是反对战争,这就涉及到老师所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你是否认同第一现场的图像经过广泛传播,可以对扭转时局进程,弘扬正义抑制邪恶起到足够的作用?”图像和文字相比的优点是图像更加直观,更加具有冲击力,文字需要阅读者花费大量的时间去重新构建那些画面,并且受阅读者本身的影响,构建的效果或者说解码出的信息是否是编码者所要传达的信息无从得知。图像的直观生动性能直接将信息传达给观看者,并配之以相关的文字和话语解说,这张照片拍摄于……《论摄影》中对于图像编码的阐述为:“仿佛是一副无对错之分的双目镜,照相机使得疏远的事物变得亲近;熟悉的事物变得很小,抽象,陌生,非常遥远。它于一种轻松、养成习惯的活动中提供既参与又疏离我们自己的生活和别人生活的契机——允许我们参与,同时又确证疏离⋯⋯在现实世界中,某事正在发生,没有人知道什么将要发生。在影像世界中,它已经发生过了,而且它将永远以那种方式发生。”传达就是强行把我们牵扯进图像的世界,这样便能更加直观地感受了。
图像传达是动员的前提,传达的成功与否直接影响了接下来的动员作用,那么“图像对罪恶的直接呈现,是否能激发你的道德正义感,进而激发你的行动力呢?”可以肯定的是作为一个接受正常生命道德教育的观看者,看完这些罪恶的图片内心肯定会有所波动,这波动是否可以转化为行动力就涉及到图像的动员作用了。
图像动员是图像发生力量的最后一个环节也是最重要的环节,大多数人类都具有悲悯善良的品质。面对图像所传达出的赤裸裸影像,如果这些影像是之前没有见过的,首先产生的就是一种恐惧与难受恶心。人们对于模糊化、不清楚的概念并没有多大的感觉,比如我们用“战争”“死亡”“残酷”“苦难”这些词来说服人们并不难取得很好的效果,由于人类对于信息本身就有一套特有的反应机制,生动的信息更加容易得到大脑的优先处理,这时候就是图像动员发生作用的时候。《旁观他人的痛苦》中写道:“,公众的注意力受媒体(决定性的影像)注意力左右。有了照片,战争就变得‘真实’。”就传达效果而言,视频大于图像,图像大于文字,但是由于每一种传播媒介本身的特点,三种传播媒介并不能完全取代彼此。结合影片的主人公来阐述这个概念,除了战争现场,纳切威还拍摄过饥荒、疾病等世界性问题。他在索马里饥荒的中心地带待了几个星期,拍摄了一组照片,刊登在《纽约时报杂志》的封面上。照片发表后的星期一早上,《纽约时报》办公室里墙上的电话响个不停,“都快要从墙上掉下来了”,许多人打电话来问他们能做什么。照片发表17年后,国际红十字会的一名负责人告诉他,正是这些照片实现了二战以来红十字会最大的一次行动,挽回了150万人的生命。“150万人的生命。这就是媒体的力量。”他在讲台上喃喃说道。这是媒体的力量,也是图像的力量。
苏珊·桑塔格说“在现代认知方式中,某一东西要变得“真实”,就要有影像。照片确认事件。照片把重要性赋予事件,使事件可记忆。一场战争、一场暴行、一场流行病、一场所谓的自然灾害如果要成为广受关注的对象,就必须通过各种向千百万人散布摄影影像的系统(包括电视、互联网、报纸、杂志)来让人们知道。”人们应该知道这世界上战争所造成的苦难并不是一串串冰冷的数字,而是一个有一个鲜活个体的生命,生命一样珍贵,不一样的是他们却要生活在无尽的战火之中,即使这些图像会让人感到恶心和不是,但这却是人们认识这个世界的一种更好的方式,这个世界不止只有阳光和鲜花。
纳切威说:“作为摄影师,我最大的痛苦在于我知道自己的一切名声和利益都建立在别人的苦难之上,这让我每天挣扎煎熬。如果有一天,我的野心超越了我的同情心,那时的我就失去了灵魂。”战地摄影师是残酷战场的记录者,他讲这残酷告知人类,战地摄影师本身应当散发人性的光辉去点燃更多人性的光辉。跟纳切威一同采访过的路透社记者德斯·怀特回忆,有次在印尼采访,一群挥舞着木棍和匕首的暴徒在窄巷里追打着一个已经满头是血的人,“就像小孩在玩弄自己的玩具”。绝大多数摄影师都躲在对街的大楼里用长焦镜头拍照,只有纳切威跑到现场,这个摄影师并没有打开相机,一贯内敛的他罕有地展露出激烈的情感,他跪在地上,大声哀求着:“请不要杀死他,你们没有必要杀死他。”纳切威是一个有人性的摄影师,人性的温度让他应得这些光辉与荣誉,这是对救赎者传达者与启发者的奖励。所以他说当“野心”超过同情心的时候,就失去了一个战地摄影师的“灵魂”
有温度的图像是具有力量的,这一力量通过这三个步骤发生作用。战地摄影师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去记录苦难,将之传达给人们,并引起人们的关注,这就是图像的力量。历史仍然在重复着悲剧,战争仍未结束,战地摄影师已经继续在路上了。

战地摄影师War Photographer(2001)

上映日期:2002-03-05片长:96分钟

主演:James Nachtwey 克里斯汀·阿曼普 Hans-H 

导演:克里斯蒂安·弗雷 

战地摄影师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