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小金人向来对励志题材电影偏爱有加,无论是体育运动类如《百万美元宝贝》、《摔跤王》还是音乐舞蹈类型如《芝加哥》、《黑天鹅》,只要足够振奋观众们的小心脏,评委会自然也是来者不拒。尤其是寒冬降临,这时送来一碗热腾腾的心灵鸡汤暖暖身子,何乐不为?
心灵鸡汤总告诉我们,天才都是偏执狂,而大部分偏执狂不成功便成仁——名人殿堂和精神病院往往只有一墙之隔。那些进入名人殿堂的天才们之所以能不朽,除了他们经常爱吃添加防腐剂的方便面外,还因为他们够坚持,够执着,而且总是朝着人类各种极限不断寻求突破:科学家如霍金身残志坚探索探寻宇宙奥秘的故事不胜枚举,运动员如中国跳水队为了刷新世界纪录而日夜挥洒泪与汗的经历也曾感动无数……这些突破都有零有整、有分有秒可以被精确计算和记录,然而还有一种突破,或许能量大到我们无法用数字、语言或任何现有事物来形容——那就是艺术的极限。
《火影忍者》中,迪达拉固执认为艺术的极致存在于瞬间释放的力量,最终他用自爆的方式,证明了自己对艺术的追逐和领悟;《黑天鹅》中,妮娜为了演好黑天鹅的诡诈和淫荡,不惜走火入魔遭受各种幻象煎熬,最终在近似癫狂的状态下,成功脱离白天鹅纯洁与优雅的桎梏,但同时也毁掉了现实中的自己;而在这部《爆裂鼓手》中,安德烈也带着自己一心想成为查理帕克、巴迪瑞奇那样的传奇鼓手梦想,踏上一条疯疯癫癫的偏执狂之路。
韩寒曾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毫无道理的横空出世。无论艺术家还是其他成功人士,除了1%的天分和99%的努力外,其实还有许多自然和人为不可抗拒因素,譬如老天给你的运气,受众群体的态度,以及别人对你的挖掘和赏识等等。而这些看似简单的道理,发生在别人身上总显得那么毫无道理,似乎只有当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算灵验和管用。至于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概率是多少,这个嘛应该只有老天知道。毕竟星爷说过,上天安排的最大嘛,管那么多臭屁干嘛?
谈到挖掘和赏识,自然要聊到本片安德烈的“梦想导师”(当然不是国内某选秀节目那么业余的角色)——弗莱彻和他的魔鬼训练法。电影中,弗莱彻对他的学生而言就如同《猛鬼街》里的弗莱迪——是噩梦一般存在的人物。早上9点钟上课,弗莱彻还没进班所有人便屏住呼吸,腰板挺立,战战兢兢地等待秒针走到12点钟位置,然后弗莱彻精神抖擞地准时进来,摘下帽子,亮出一颗金晃晃的卤蛋——就这样,一天的魔鬼教程正式开始。
和国内清一色的驾校教官一样,只要稍微有点不乐意,弗莱彻便会像疯狗狂吠一样乱吼乱叫,用各种你想像不到的脏字问候你及你爹妈,必要时还会拎起身边一些物品朝你砸去。他不会像《死亡诗社》或《心灵捕手》里罗宾威廉姆斯教授那样面目慈祥、心地善良,也不会像《百万美元宝贝》里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或摩根弗里曼那样耐心教导学员说“保护自己永远是第一位”;相反,他总是咄咄逼人,找不到更好的说辞就只会变本加厉重复着not quite my tempo,即使鼓手手上鲜血乱溅,他仍不会显露一丁点儿心慈手软。但偏偏就是这样一种导师,掌握着他们音乐生涯关键的一环。像在军营或者牢房一样,学员们在这条路上只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于是,在这种汪精卫式“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恐怖阴影下,大部分上他课的学生脸上写得只有害怕、紧张和彷徨,此时已丝毫看不出他们对音乐的享受和热爱。有些人就此被赶了出去没再回来,有些人则坚持不住自动退出;留下来的人中,也不见得都能成为大师,往往也只能沦为安德烈这类拔尖者的绿叶或成为他们“鹤立鸡群”的牺牲品。偶尔有一两个像安德烈这样天才加勤奋的佼佼者,在弗莱彻眼里才勉强算是个懂音乐的人,或者更确切说,是懂他自己(弗莱彻)的人。但弗莱彻毕竟不是神,做不到像耶稣那么伟大和仁慈;相反,他脸上总会带着一副自恃清高,骨子里更印着对他人的不屑一顾。就算是再有天分的学生,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块还待提炼的重金属。因此,他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感觉,学生们的压抑和沉默更助长了他的狂妄自大,于是更肆无忌惮地用冷酷无情来碾碎众人的梦想。
而安德烈,起初也跟别人一样害怕,但因为偶尔几句来自弗莱彻看似无意的赏识和鼓励,信心徒增,心中也泛起和弗莱彻本质上一样的傲娇感。这种受到严厉老师格外关注和表扬的“学霸”心理往往更容易受到外界影响以致扭曲。首先,他们是一群孤独的个体,不能融入大众凡俗,而是追逐一些凡人眼里遥不可及的梦想,无论是家庭朋友还是个人感情,都明显感觉和对方不在同一个频率;其次,这种情感上的疏离让他们更花心思在自己的事业上而无暇顾及他人感受,在行为上表现更加自私自闭,内心世界极为脆弱、敏感和冲动。因此,在安德烈狭小的世界观里,唯一的“引路人”弗莱彻自然就成了神一般的人物,所有他对安德烈的批判和酷刑都被当做是梦想成真的必经磨炼。而当弗莱彻稍微假装对别人好一些,安德烈便会像凡人吃了男女朋友的醋一般,羡慕嫉妒甚至燃起一份恨意。这种并非本意的恨会随着时间积累,加上无法向他人倾泻,转而爆发成了反抗。其内心也渐渐发生了“把弗莱彻从神坛上拉下、自己取而代之”的一百八十度转变。于是影片结尾高潮的solo,安德烈成功篡位,夺走了本该属于弗莱彻的舞台。而弗莱彻,带着仅存不多的一点艺术家节操,终被安德烈的灵魂鼓点所打动,一念之间又从魔化成了佛;双方为了彼此共同对极致艺术的追求,暂弃前嫌,相互配合演奏完剩余的篇章。
老实讲,影片故事所给我的震撼虽然有一些,但不如片中音乐本身所带给我的更加强烈,尤其是结尾安德烈的solo及大合奏,戛然而止却余音绕梁。这时留在我脑海中的,并不是对安德烈遭遇车祸后仍执着于演奏的态度感到钦佩,也不是对弗莱彻魔鬼训练法成败对错的思考,更不是对两人师徒之间又爱又恨复杂关系的玩味,而仅仅是被爵士鼓、也是被艺术极致的深深魅力所打动吸引以致久久陶醉。
就像“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这种伪命题一样,这些艺术家眼里对艺术极致的追求,也正如同某些极端分子对宗教的信仰和狂热崇拜一般——不成功,便成仁。而作为芸芸众生里的沧海一粟,多数普通观众可能都无法体会或懂得这种天才背后的孤独和骄傲。我们所能接受和享用的,或许就和舞台下的观众看到的一样,仅仅是那群偏执狂们在经过无数挣扎、牺牲和疯癫之后所浓缩提炼出来的完成品。
幸运的是,这部电影让我们看到了结尾这场solo诞生的始末。如果没有影片前面100分钟的铺垫和沉积,那最后7分钟的高潮可能也只会成就一部庸作。

爆裂鼓手Whiplash(2014)

又名:鼓动真我(港) / 进击的鼓手(台) / 鼓动人生(台) / 鞭打 / The Whiplash Drummer

上映日期:2014-01-16(圣丹斯电影节) / 2014-10-10(美国)片长:107分钟

主演:迈尔斯·特勒 J·K·西蒙斯 保罗·雷瑟 梅莉莎·班诺伊  

导演:达米恩·查泽雷 编剧:达米恩·查泽雷 Damien Chazelle

爆裂鼓手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