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3-23

大佛普拉斯:灰暗的世界，沉痛的现实

在去年的华语电影中，《大佛普拉斯》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大佛”的特殊首先是在画面色彩上，影片绝大部分时间都采用了黑白影像，这在华语电影中并不常见。
其次，“大佛”打破了电影世界中的“第四面墙”，由导演担任的旁白一边串联着剧情，一边讲解着影片想要表达的主题，仿佛是在和银幕前的观众唠嗑，这种很自由化的拍摄方式在华语电影中足以看作是特殊的一类。
最特殊的一点则是影片题材的现实性。《大佛普拉斯》中的人性刻画，社会矛盾揭露都入木三分。
影片中主要塑造了两类人物，一类是像门卫菜埔、拾荒者肚财、流浪汉释迦这样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弱势群体，另一类则是如“文化”商人黄启文这种有权势、有地位的社会名流。
演将这两个对立鲜明的阶层安排在同一故事中，用小人物为满足欲望的偷窥行径引出了一宗谋杀案，并通过案子背后不同阶层人物的行为展示出上流社会的道德堕落和底层大众的麻木迷茫。
电影的主题一方面是意在批判社会公平正义的缺失、贫富差距的扩大等问题；而另一方面又通过不同阶层之人的对比表现出人性的善与恶、卑微与傲慢、忠厚与虚伪。
故事中着墨最多的拾荒者肚财可谓是一个既现实又“魔幻”的人物。
他的现实性源自对自我身份地位的鄙视，对社会和法律的不信任。从在旁人面前表现出的自卑到在朋友菜埔身上找回的自信；从偷窥老板行车记录仪时表现出的那种“贫穷限制想象”屌丝心态到发现谋杀真相后的胆小怕事与不敢告发的心理。这些围绕着他的情节都能真实的反映出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社会弱者应有的性格与行为方式。
至于角色的“魔幻性”则表现在片尾菜埔发现肚财家中堆满的玩偶和搭建起的“太空舱”。
这梦幻般的一幕推翻了肚财在此前故事中建立起的形象，令这个草根人物在精神上有了戏剧性的升华，正如片中的台词所言：
虽然现在已经是太空时代了，人类可以搭乘太空飞船到达月球，但却没办法看穿每个人心里的宇宙
即使生活的如此卑微，肚财内心却也依然有着属于自己的梦想和情怀，这一点是魔幻而温暖的，可当我们从残酷而现实的视角重审时，肚财的“太空梦”这又何尝不是在现实中无法找到公平正义和安全感的弱势者，只能在幻想中聊以自慰的无奈。
肚财难逃一死的命运也更加证实了如他这样的底层弱势者的无奈与凄凉，在两极分化日益严重的社会中，弱者的尊严和生命在金钱与强权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除了肚财，那忠厚老实的门卫菜埔和一直沉默寡言的流浪汉释迦也都是社会底层人物的典型代表。
前者是为了生计而战战兢兢的度日，后者则干脆是看透现实的自我放逐。菜埔的懦弱代表着底层的弱小，释迦的沉默更是这个阶层之人的麻木失言。这些小人物无法反抗沉重的现实，只能以各自的方式逃避着痛苦，得过且过的活着。
尽管他们贫穷卑微，但人性之中也有闪光之处，肚财、菜埔、释迦，他们彼此间因同病相怜而产生的真挚友情是他们灰暗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光芒。
相较之下，看似生活的光鲜亮丽的上流社会商人黄启文却有着不可示人的卑鄙与虚伪。
看过《大佛普拉斯》的观众，想必都会记得黄启文那段活色生香、台词露骨的车震戏，而这只是用来表现他道德堕落的一个香艳插曲。
片中最能诠释黄启文虚伪、卑鄙本性是他头上戴的那顶假发。活在“文化”商人、“艺术家”这些光环下的黄启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他在谋杀旧情人时假发脱落显出了他那丑陋的秃顶，也更在佛前显示出了他人性中的阴暗和丑陋。以他为代表的上流社会的众生在导演的镜头中所展现出的形象也都和他类似，要么是为满足情欲生活腐化、道德堕落，要么是为政治目的虚伪的空喊口号、以权谋私。
通过影片中不同阶层人物在行为和人格方面的对比，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导演对底层群体的同情和对上层群体的讽刺。
这种态度在他那“吐槽帝”风格的旁白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影片一面用戏谑调侃的台词讽刺像黄启文、高委员这些商人政客们腐化堕落的生活。另一面则用文艺鸡汤般的励志句子来表现肚财等底层小民的艰辛不易。在这种立场之后流露出导演黄信尧对台湾现状及未来的担忧与焦虑。
这种悲观的情绪由内自外的从主题故事外化到影像之上，整部影片除了行车记录仪中的客观纪录片段是彩色的，其余的剧情均采用黑白影像，无色彩的压抑感配上自然光下那略带疏离气的镜头，使影片的摄影带有些孤独、颓废之美。
其实，这种黑白影像于肚财等底层人而言正合他们那灰暗、毫无希望可言的现实生活。他们生活中唯一的彩色是来自于行车记录仪中对富人生活的偷窥，在他们眼中上流社会的生活自然是光鲜亮丽的，可对于身处其中的黄启文等人而言，他们的真实生活比之底层人更为阴暗、肮脏、见不得光。于是，这两个阶层的人便同处在这个灰暗的世界中，同处在佛的凝视下。
片名“大佛普拉斯”，亦即“大佛plus”或“大佛+”
“加”在大佛的身上的不只是黄启文旧情人的尸体，更是那沾染着血的肮脏罪恶、那堕落的道德、那丑陋的人性、以及现实社会上的种种不公。为了涤除加诸于佛像之上的罪恶，于是有了影片结尾时具有魔幻色彩的“大佛显灵”。
尽管影片的结局没有直接交待黄启文的命运，但佛像显灵的一幕仿佛是在向众人暗示着藏在佛像里的罪恶，随后而至的台风也仿佛受佛在冥冥中的指引摧毁了那充满罪恶的佛像工厂，这一切似乎都意味着谋杀真相的暴露……
这样的结局看似是一种“现世报”，可本身却隐藏着一种失望和悲观。试想当正义已被金钱、权力蒙蔽，当社会上的不公与罪恶只能靠“大佛显灵”才能得到揭露，这不正是对社会现实最有力度的嘲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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