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智力天赋出众的人;枪手,为他人代考考试者的通称。
把二者连在一起的,是代表整个教育体制与学生学力评判制度的考场。
这部电影非常厉害,节奏跌宕起伏,充满悬疑谍战大戏的色彩。
但比这部电影故事节奏更强的是对角色动机立场互换的合理处理,可谓丝般顺滑、毫无滞碍。以及这部片所要讲的主题,是比一般青春片惯常表达的爱、勇气与成熟更深刻残酷的东西。
一、教育逐利:
电影讨论的第一层主题是教育目的的变质:教育的目的是为了培养有健全人格和能力的学生,但如今教育成了一门追逐利润的生意。
1、女主角琳的家庭并不宽裕,琳本以为自己的天才足以抵去高昂的学费。但她很快发现自己望女成凤的父亲其实还是暗中交了一笔不菲的赞助金。
2、学校将琳和班克的照片制成条幅悬挂在学校楼上,仿佛广告。获奖的资优生为学校招揽了更多的声誉和生源,也会为学校拉来更高的赞助。
3、琳发现富家女格蕾丝在老师那边补课所获得的模拟题,就是考试实际要考的题目。换句话说,老师为了补课费透题给学生。
这几个情节最终构成了琳对整个学校教育的完全不信任,她内心怀着愤恨要以帮助他人作弊的方式,用自己的天才来挑战这个不公的教育制度。同时在出国留学梦的蛊惑下,她抛弃学生身份,成为逐利的枪手。
可以说,就是这个本应塑造健全道德人格的教育体制,最终摧毁了琳的道德观念。
二、人生即考场,考的却不是学习:
这部电影第二层讨论的主题是社会贫富阶级差距的难以逾越。
在电影里,琳的闺蜜格蕾丝和她的男友小巴,以及他们所组建的代考学生团,是富人阶级的代表。
这群不学无术的小屁孩只想着应付爸妈,用作弊得来的成绩换取金钱、豪车之类的物质奖励。对他们来说,学校的考试是父母摊派的为难任务。混过去,海阔天空。混不过去,还有家大业大养着自己,断不至于穷途末路。
而琳和班克这样的天才,因为由不得选择的命运而生在贫穷的家庭中。他们一出生除了天生的禀赋什么都没有,要靠极为艰苦的打拼才能得到那些富家子弟勾勾手指就能轻松到手的东西。对琳来说,那是留学梦;而对班克来说则更可怜,他要的只是一家有新式洗衣机的洗衣房,让自己的母亲可以不必再忍受繁重的劳动。
这种人生如树花,君堕茵席,我落粪溷式的悬殊贫富,最终让原本意气奋发专心向学的年轻人陷入绝望,意识到自己如何拼搏也不能追平别人生来拥有的一切。到最后这种不能逾越的鸿沟带来绝望和愤怒,让他们不惜去挑战考试这个评判学生的机制。
考试,这个本来应该绝对公正的评判学生的方式,这个让有能力者脱颖而出的筛选机制,在社会这个更宏观的尺度下看起来毫无意义和公平可言。对富人,考试永远只是个加分可选项,还是可以用钱买通的选项;对穷人,考试却是千军万马的生死关。即便跨过去,你依然要面对没钱留学,没钱发展深造的窘境。
三、青春的阵痛与成熟的代价
这部电影讨论的第三层主题,是关于青春中得失与成熟的代价。也是这部片最珍贵最棒的部分。很少有见过青春片能这么自然地描写少年情谊幻灭的阵痛,以及人们走向成熟过程中支付的代价。
你深信不疑关怀着的好友,与你本来有着共同志向和利益的好友,在一场考试之后彻底陌路。而亲手葬送这段关系的人就是你自己。这一瞬间的幻灭,以及随幻灭而来的金子般珍贵的疼痛,就是人走向成熟的代价。
琳和班克作为奖学金的竞争对手,一直以来彼此始终处于惺惺相惜又互相较劲的心态中。
在班克身上,琳看到的是同样艰难的家庭背景,同样优秀出众的天分,以及班克的天真纯洁(以为考试时有人要抄袭她的答案而替她报告老师)。琳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个对手,一个同类。因此既有物伤其类的呵护和帮助,又有忍不住与他一争高下的冲动。
在班克错失奖学金考试之后,琳出于半是帮助,半是想看清高的他放弃原则,把班克拉进了自己的枪手生意里。班克本来一力拒绝,但最终还是屈服于生活的压力而同意。
这是班克的天真走向崩溃的开始,他发现自己被人痛打错过奖学金考试是来自富家子弟的报复。他意识到自己辛苦拼搏的学习成绩是可以如此轻松地被有钱人毁掉,他见识到了学校之外的世界的黑暗面。所以最终班克在考场上临时加价,因为他明白除了钱之外再也没有什么能给他保障与安全感了。他从哪里失去的东西,就要从哪里拿回来。
两人的考场作弊计划彻底失败。班克为琳作了最后一次牺牲。他没有供出搭档。
而琳最终明白自己错了。她意识到什么帮助别人、挑战不公平的考试制度、为留学攒钱,所有这些都只是借口。她只是对钱饥渴。
她完全理解了自己行为的后果。那套自己曾经信奉的以不公对抗不公的无原则,彻底毁掉了班克。她把一个本来与作弊无关的、纯洁的自己,变成了一个同样渴求金钱的自己。她没有帮到任何人,只是让考试变得更加不公平,还夺走了班克本可以拥有的干净的未来。
这种疼痛之剧烈可以想象。这是一个人看到美好的自己,被龌龊的自己亲手毁灭时的悲痛。
所以琳放弃拿自己那份报酬,并且再也不和闺蜜往来。这种赎罪能让她换得一时的平静。而属于过去的朋友关系彻底瓦解,则是青春中最重要的节点。彼此不再拥有同样的志向和利益,友情以陌路收场,于是成熟开始了。
电影结尾,当班克站在崭新的洗衣房里,再度邀请她重新组建枪手团大赚特赚时,两人立场已然完全倒转。琳在失去的阵痛中得到了成熟的觉悟,在这个过程中重建了自己。就像当初把班克拉进枪手团那样,现在她又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帮助班克。
我们知道,她多半不会成功的。但这丝毫无碍于这部电影对主题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