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5-09-04

最后一场电影:真实时间的文化挽歌

在讨论本片的形式和元素之前，先讲清楚这部电影引人思考的几处地方（内涵意义）：

1.有着开放的性观念愿意和男孩进入车内亲密的女孩们却矛盾地坚持着基督式的贞操道德，原有的伦理破碎状态可见一斑，无论是支持现代化还是坚守传统道德，这样的畸形社会环境都是值得两方加以思考的。

2.小镇的居民还没来得及好好地享受电影以及咖啡厅的文化，科技和物质的发展就迅速地将他们带进了电视时代，还没建立成型文化观念的他们自然没有加以辨别便成了电视的支持者，将原来的电影及其文化抛之脑后，电影中这一段情节（愚蠢的节目与倒闭的电影院）对现实中电影艺术的挫折做出的指涉是明显的。

3.小镇们的居民们还没有得到足够的眼界来为自己的人生决定做出选择，就盲目地听从于动物性潦草地完结了自己的一生，这其中的厚重的传统气息令人感动也令人惋惜：昙花一现的童话色彩让人耳目一新，但其余的真实却让人不禁为这些居民们感到不公。

事实上，让我感兴趣的并不是影片中十分真实的50年代美国问题，最有意思的是：影片如何如此自然的做出朝向银幕外的指涉？场面与剪辑上很难对这一问题做出解答，我认为之所以本片相较《美国风情画》与《无因的反叛》有更多的真实感，皆因为情节形式中的时间安排。如波德维尔所说与认知心理学上已经证明的，人们在面对解读艺术作品时会情不自禁地根据自己的经验与技巧水平对艺术品的元素进行拆解和推测，落到小说戏剧与电影上，这一心理加上人类对‘故事’灵魂里的热爱便化成为观众在情节中得到的的戏剧快感，即，无论观众猜得到与否，他都能从跌宕起伏的情节中获得代入感式的审美愉悦，这其中包含着恶人被惩罚的道德快感、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代入幸福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的惊喜感等等种种。也正是因为观众已经形成了这样固定的审美感受，所以很多电影中突然出现荧屏外真实指涉会让人不自在，这是因为，电影/小说/戏剧已经用自己的情节营造出了一个来自现实但高于现实的情节小世界，观众会自然的认为在这个小世界之中的故事和时间依靠内部而不是外界的线索解决，正如契科夫所说的“有枪就会响”，观众会将注意力放在情节画面剪辑等等每个线索上希望这个故事能够解决自己。于是，这样的模式使电影难以真正的“文以载道”，现实指涉或化为整体故事的内/外在含义（集结号让我们尊敬老兵、侏罗纪世界让我们尊敬自然），或化为一小段情节中的幽默表现（僵尸肖恩调侃摇滚乐队、无敌艾伦［我决定以后都这么叫他］调侃NYU）。
可以看到的是，本片明显地没有主动迎合观众的形式期待心理，而是采取了一种“真实时间”式的情节模式，观众看到的并不是一个自己埋包袱自己抖的情节闭环，而是一个建立在真实视听环境上的不可预测的集体历史，首先，在本片的故事中，主角的墨西哥之行、Sam的死、露丝与丈夫学生的恋情等等这样的事件都没有在情节上予以铺垫（当然，电影这一形式使角色们集中出现在一个环境内，这的确是一种大的铺垫，但不在本文的讨论范围，那样的话将陷入电影哲学的争论，本文主要是做叙事学上的分析），这些情节的合理性完全是凭借视听环境与演员的表演得到了观众的认同，对于观众来说，角色们就像真实生活中的陌生人一般做出自己想要做的选择，而不是在一个故事世界里满足他们的期待。事实上我们可以看到，即便是对于真实的故事，观众一样会获得情节上的审美愉悦，只是可能更多的来自外延含义（意义）而不是参考含义（故事），这就使得本片要传达观点的任务更加容易完成，我在后面会提到。其次，在本片的大单元的场景与场景间（球赛到圣诞节、毕业典礼到工作与越战）并没有出现明显的过渡，也是和细处的情节一样按照自顾自的方式一步步进行，并且在另一方面，这其中的事件又是按照真实的历史顺序发生的（电视机、越战），这就使得本片故事上的可信性与代入感更强、银幕与真实的边界更加模糊（这是真实故事还是剧本？）。
正是这两点的综合作用下，本片对二战后50年代美国问题的叙述融合进了整部电影的每个情节与场景，使‘文’得以‘载道’，与其说这是一部反映二战后美国青少年/西部人民生活状态的情节剧，不如说这是一部针对美国文化转型下典例的真实记录，观众看到的仿佛就是二十年前的自己，拒绝了文化、美国梦逐渐模糊、眼看着就要进入战争的深渊（电影里是朝鲜、现实中应该是中东），所以，最妙的就是电影里真实发生的这一切不仅仅是真实的回忆，而也是一场精妙的借古喻今，可以想象到的是，要对现实做出如此真实的再现又要传达出深刻的观点，创作者选择这样不拘泥于情节、不刻意营造冲突、以视听和节奏还原真实的电影形式显然是合适的，并且最终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总的来说，这部电影很多地方让我想到贾樟柯，虽然没有在影像上刻意追求巴赞式的真实，但也成功的用真实的时间对逝去的美国文化做出了深刻的解读，这一个技巧啊，是吧，这一个技巧，是非常值得学习，啊，非常值得学习的，本来嘛，人生的随机性就是比电影还精彩的，你们说寺不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