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家乡”这个主题,《我和我的家乡》的五组导演都找到了各自的切入点和不同的喜剧类型。相比去年的《我和我的祖国》,这部最新的姊妹篇在风格和故事类型上其实都截然不同。
这次的几位导演拿手的都是喜剧片:“疯狂系”黑色幽默的宁浩、“囧”系公路喜剧的徐峥、“唐探”系悬疑喜剧的陈思诚,以及“开心麻花”的闫非&彭大魔和邓超&俞白眉这两对喜剧导演组合。如果说“家乡”是每个故事发生的地理情境,那么反观每个故事成立的基点,我们又会发现每个导演都选择以“情感触发的反差”作为剧情的驱动力,展开一段段荒诞而又温暖的情节。
《北京好人》里,反差围绕着医保展开,再续了张北京的故事。退休在停车场做收费员的他,正盘算着买辆新车跑专车生意。而去年在徐磊的《平原上的夏洛克》里认识的张占义,这次成了张北京身患重病的表舅。
不知道有医保、错以为自己看不起病的表舅,成了“爱管闲事”的张北京豁出去也要帮助的对象,只能开展医保卡“错位使用”计划,试图以此救治表舅。当然,这个计划执行起来,必定是满地鸡毛、漏洞百出。直到从城市回到农村、回到村委会,两个一路稀里糊涂的男人才发现原来问题早就能迎刃而解。
表舅张占义的出场,让电影瞬间充满了反差式的市井味——即便身处城市空间,我们也能体味到特有的乡土气息与之不断碰撞。人物与其环境间由此产生出不可调和的反差,接着这份反差不断生成出冷幽默,轻巧地表达出:这个时代的“两种地域特性”是如何反射向人本身。
《最后一课》里的反差,则是一场在双重时空中打捞记忆碎片的尝试。范伟扮演的范老师因脑梗塞诱发老年痴呆症,这种痴呆症甚至不是常规的,而是“记忆停留在了过去的一天”——1992年他在农村支教时的最后一课。范老师在患病后总是需要回忆那天的细节,惶惶不可终日。
影片刚开头时将背景设置在瑞士圣加伦的勃克利大学、医院,随后将镜头扭转向千岛湖的文创小镇望溪村。两种全然不同的空间景观,联结起了范老师两种不同的人生状态和他心中对此的不同态度。在他心里,移民后的生活并非精神的真正寄托,回顾一生,最重要的还是那段支教的日子。
曾经的学生们联手,为范老师还原28年前那间破旧不堪的教室,成为了他找寻自己记忆的途径。这种方式让人联想到了《再见列宁》和《美丽人生》,都同样以一种充满梦幻色彩的调性诉说出历史的今非昔比与新旧错位。徐峥很好地把握住了两个时空之间可供联系的细节和不可逆转的细节,两种细节都精巧地摆了出来。尤其是复原那场暴雨所引发的闹剧、孩子们的出戏这两个段落,引人发笑的同时,又让人不自觉地沉浸在感伤中。在范伟精湛的表演里,我们能感受到记忆失而复得的喜悦、发觉记忆与现实间的虚假时的刹那失魂,以及最终重拾记忆后强烈而又复杂的情感。
除了上面提及的两个短片外,其他三个短片也同样采取了以反差为核心的创作方向。
《天上掉下个UFO》联动“唐探”与《疯狂的外星人》两个IP,延续了陈思诚一贯的“悬疑喜剧”风格。只不过这次“侦探探案”成了“采访调查”,并且融入了土味科幻元素。这个故事的反差,来源于给村子带来旅游效应的“假冒UFO事件”,以及事件之下藏着的一段跨越年代的爱情。
邓超&俞白眉的《回乡之路》,将故事的背景设置在了陕西,这是一场有关“身份”的反差。在结局揭晓前,观众大概都会把邓超饰演的乔树林当成是一个爱做面子工程的“小人”,却不料最终迎来反转设计,乔树林人如其名,是带领着村民防沙治沙的第一人。而他一路上做的那些面子工程,出发点正是想要家乡更好的迫切心情。此前对这个角色产生的反向看法,都在顷刻间转换成了敬意。
压轴出场的《神笔马亮》,引发戏剧冲突的根源是家庭关系。马亮响应干部下乡建设美丽新农村的号召,想去农村担任书记;但他又不得不面对怀孕的妻子希望他能去俄罗斯留学的期许乃至硬性要求。两头为难的他,只能在村里呈现出自己在俄罗斯的假象。这个关于人生选择的反差,浪漫而又温情。
纵观《我和我的家乡》中的反差,每一次都是因为情感触发而出。
想必,每个观众在看到这些故事中蕴含的不同的情感侧面,所得到的信息和感触都是不同的。就像转场时不断叠合发出的“众人的声音”——对你来说,家乡意味了什么?
就我个人而言,最能代入的,还是作为一个典型的“城市无根者”的视角:我常年在一线城市生活,每年只有几次能回到家乡,那座平平无奇却又充满记忆的小镇。我其实总会纠结,是要继续留在这座没有依靠的都市独自生活,还是回家乡生活。
可以说,《我和我的家乡》通过五组反差,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其实我们可以不用那么焦虑,回头看看,我们的背后永远都是回得去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