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10-03

母亲:山田洋次电影《母亲》印象

最近一两年看过的最美的书是林文月的《京都一年》，是作者留学京都写下的游记和感想，林怀民携云门舞团到日本演出，要求每位演员人手一册，是为日本文化指引，书中的文字图片，都是美不胜收。最近看过的最美的电影当属山田洋次的这一部《母亲》，小小庭院里季节无声变换，秋季黄叶飞舞，冬季大雪纷飞，夜晚母女三人灯下依偎，母亲做着针线，女儿们做功课，或者商量给在狱中的父亲写信，纵使生活悲苦辛劳，但是有浓浓亲情为伴，有吉永小百合饰演的母亲野上佳代，温柔坚韧如蒲苇，成为女儿们的牢固依靠，所以日子尽管一天天流逝，每一个日夜都仿佛被打磨出光彩，在成年后的女儿小照的记忆里面，熠熠发光。

吉永小百合一直是反战人士，母亲这个角色除了她之外，简直不做第二人想。丈夫入狱后，她一人承担起家庭的重担，抚育一双小女儿，等待丈夫归来。季节轮回，她所能做的，不外乎躬耕、洗濯，看一双女儿渐渐长大。山田洋次的另一部电影《黄昏清兵卫》里，清兵卫说，看孩子们一点点地成长，就像看着农作物从幼苗长出果实，有一份扎扎实实的喜悦。吉永小百合饰演的母亲正如地母一般，慈爱容忍，拥有孕育万物的阔大胸襟。

佳代好心的邻居说过，在一个荒谬的年代里，要把一切看惯，这样才能够生活下去。佳代的丈夫因反对“圣战”的思想而获罪，作为妻子，佳代从未懊悔和退缩，对待鄙夷丈夫的父亲和老师，她是坚决与之断绝，而对待乡下来的粗鲁的亲戚，她却善待有加。因为亲戚对佳代一家人，也是满怀善意，如同丈夫的学生山崎，一个笨手笨脚，不善照料自己，爱哭，不会游泳的家伙，他一直默默地照顾佳代一家，偷偷爱慕佳代，却不敢说出口。《母亲》一片，是景色美，人情更美，即使身处那样一个荒谬、黑暗的年代，人性的光辉却毫不褪色。

山田洋次的反战，正如演员吉永小百合本人——温柔而坚决地抵抗。电影里面，佳代的丈夫入狱后一去不归，佳代的美丽聪慧的小姑子在广岛受到原子辐射，不久便告别人世，而一直是佳代心灵支撑的山崎也被迫入伍，乘坐的战船被炮弹击中，不会游泳的他永沉入寒冷黑暗的海底，每个人都活生生地活过，每个人都直接或间接死于那场“圣战”，还有比这更荒谬残忍的事情吗？

山田洋次的梦想或许就是战前野上一家的平静生活，“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牛羊下来。”红色蔷薇爬满竹篱笆，庭院里种植绿色的有大片叶子的棕榈，还有石榴，五月石榴开花，如同一树火把，一球球淡紫色的绣球花在推拉门外粲然开放，邻家在修葺院落和篱笆，大女儿小初陪伴母亲做家务，小女儿小照扔下书包就跑去同学家看刚刚生崽的狗狗。。。。。又或者如山崎独自从佳代家回来，在小巷子里歌唱，“少年看到红玫瑰，原野上的红玫瑰。。。。”歌德的诗，满含爱情和生命，再或者如战前野上一家听收音机里唱“何日君再来”，和剧情有一种互文的悲剧般的关照。山田洋次寄情清兵卫的理想——生儿育女，煮饭烹茶，锄豆东篱下，带月荷锄归，这个简单的愿望在战争年代里化为泡影。生命不会重来，野上佳代的生命却如在荆棘中顽强生长的花草，因其艰辛不易，益发灿烂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