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1-03

麻将:一场游戏不是梦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骗子,一种傻子。
——这年头要出人头地,要动的是脑筋不是感情,要想害别人,就害他动感情。
——现在这个世界已没有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他们拼命看电视,杂志,广告,畅销书。为什么?为的就是想听别人告诉他们怎么过,怎么活。只要你去告诉人们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们一定会相信你,这样我们不就发了!

看完麻将,杨德昌再一次奠定了在我心中华语导演No1的地位,虽然他的八部片子我至今只看过四部。杨德昌对城市认识之敏锐深刻,角度之冷静犀利,令人叹服。
早在1983年,罗大佑就在歌里唱到: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我们的小时候或许不会明白这句嘶吼的歌词代表了什么,可是现在,当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城市化进程已经发生在中国大陆的时候,更多的人会明白这歌里所包含的无奈与悲怆,更多的人会对杨德昌电影里的台北产生深切的共鸣。

红鱼
红鱼就是他自己口中“最不要脸的国度里最不要脸的人”的最不要脸的儿子,四人集团的头脑。他自认为深谙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老爸,我太了解你们这群老XX了!他继承了父辈所有的虚伪奸诈和冷漠,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全台湾没有我搞不定的事。
在红鱼眼中,只有两种人:骗子和傻子,他骗钱的把戏是告诉别人要什么,他处事的原则是不动感情。
红鱼以为知道别人要的是什么,他信奉父亲的骗子哲学,他自以为看透了这人生,可是当他看到父亲与情人双双自尽倒在地板上,当他看到父亲终其一生追逐的即他现在正在追逐的一切变成了返璞归真后的虚无,当他看到父亲用死亡这种最决绝的方式来表示对一种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的渴求,而这种渴求,恰恰是他所唾弃所无法理解的时候,红鱼的信仰彻底崩塌。
看着父亲与情人的尸体,红鱼的困惑是在这个城市里,是否还有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是亲情,爱情,还是理想,追求?或许,这已经不是红鱼一个人的困惑,而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困惑。更为悲哀的是,如果不是父亲用死触动红鱼,红鱼根本不会产生这种困惑,因为我们生来就认为金钱可以购买一切是理所当然的真理。
听着老邱继续兜售骗子和傻子的哲学,红鱼把这一切的困惑与不安转化为对这个社会的愤怒和怨恨,枪杀了老邱。
一声一声的枪响击打着你的心。
这就是我们的孩子。这就是对我们冷漠无情的存在方式最致命的报复。
酒吧里回荡着那首我最深爱的人,伤我却是最深。
在浮躁的城市,有多少人可以在纸醉金迷,灯红酒绿背后看到人生原本质朴的面容,又有多少人可以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过后体味到人生本不该有的虚妄滋味。

香港
少年杀人事件里长大了的张震扮演帅哥香港,负责勾引女色,然后将其诱奸继而轮奸,满足小集团的生理欲望。
如同他充满物欲的名字,为了金钱,为了阴谋,为了自己和同伴的性欲,香港沦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性工具。
为了实施红鱼的报复,香港又一次以性为诱饵勾引老女人安琪儿,却被安琪儿带来的一群老女人当成了享乐的性玩物。猎艳高手香港戏剧性地变成了他人的猎物。
面对三个老女人,香港突然伏地痛哭。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压抑漆黑的夜空。是屈辱,是悔恨,是报应,还是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最荒诞的注脚?

牙膏
坚信跟女人亲嘴会倒霉的牙膏,扮成小活佛,与人预测未来,通过制造不测加深人对他的信任,进而进行敲诈。
没有忧虑,没有伤心,没有恐惧,简单,暴躁的牙膏,比有头脑的红鱼更为可怕。因为他真正做到了没有感情,甚至没有了对自我的感情。
所以,牙膏刀枪不入,没有弱点。
所以,红鱼杀人了,香港崩溃了,只有牙膏留下来向更为年轻的一代人继续传授着他冷酷的方式。
是否,在这个物质与精神日趋分裂的城市里,这种扭曲的价值观才是对自我最讽刺的保护?

伦伦
敏感善良的伦伦是这个昏暗冰冷的城市里一抹暖色。
在红鱼眼中,伦伦应该算是一个半傻子了。来台北寻找真爱的巴黎少女马特拉显然被划归为傻子。
伦伦不想看到马特拉被红鱼诱骗为卖淫女,私自将其藏在自己的家中,阴差阳错两人又被绑架。直至影片的结尾,失落的伦伦退出了小集团,一个人冲出房子寻找马特拉。回首之际马特拉款款走来,两个年轻人在台北灯火迷离的街头深情拥吻。
这是杨德昌给我们的两个傻子的胜利。
这是杨德昌给我们的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
拥抱过后的两个人何去何从,谁也无从知晓。
只是此时此刻的他们,似乎真的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麻将
麻将是四个人的游戏。
片中的麻将搭子是红鱼,香港,牙膏和伦伦。
麻将是中国人的游戏。
一盏灯下,烟气氤氲,勾心斗角,消磨时光。片中的粗口连篇,生存哲学,虽在一海之隔的台湾,听来看来却依旧亲切熟悉。
麻将是个赌局,赌的是钱。
台北这个城市如同一个巨大的赌场。经济起飞带来了无限种可能性,却简化了这种可能性的终点:金钱。夜色中,老骗子,小骗子,本土骗子,洋骗子,妓女,嫖客粉墨登场,机关算尽,嬉笑怒骂,只不过为了一个钱字。
麻将是一场角逐,是一场有游戏规则的角逐。
每个人都在猜测别人手中的牌,每个人都想知道别人要的什么。而真相却是:不到最后一刻,你不会知道别人要的是什么,你所能把握的只有知道自己要什么。
整部影片都没有出现麻将,却用麻将作为片名。
只此一个名字,便轻松瓦解了一个台北的繁华:别人要什么,你永远不知道。

城市化进程中的失落与反思
我一直认为,杨德昌的电影远远超出了对所谓残酷青春的刻画,而上升至对一段历史一种社会生存状态的剖析与反思。
在现代西方文明和城市化进程的巨大冲击之下,我们的民族正凸显出前所未有的新的危机。传统文化及其所依附的道德伦理规范被一步一步啃噬殆尽,对利益的赤裸裸的追逐失去了本该有的社会约束力;而新的文明却无法根除民族的劣根性和愚昧性,反而加深了生存的迷茫: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台湾经济先于大陆起飞,麻将纵然已是1997年的电影,在今天的我们看来恰显得合乎时宜。麻将这一场游戏,已不再是一场梦,而就是我们正在经历的残酷现实。
台北,北京,上海,香港,东京,纽约,当所有的城市都变成了一种模样,当所有的城市都带着一种表情,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人,使用英语就可以交流,无论白昼和黑夜,都是那么嘈杂和拥挤,充斥着生生不息的利益的气味。我们古老的民族,在接受了西方工业化文明抛却了五千年的负累之后,突然间失去了一个健全社会本该有的道德伦理防线,让所有的欲望长驱直入。
——贫穷已经过去了,现在他们都很有钱,十年后这里可能会成为世界的中心,将来的西方文明将在这里繁荣。有趣的是历史的讥讽,19世纪是帝国主义的繁荣时期,21世纪也是那样。
杨德昌借一个外国人的口说出了他对一个民族命运的堪忧。我想,让巴黎女孩马特拉成为拯救伦伦的天使,或许表达出杨德昌对未来某种可能性的思考:我们能不能借助西方文明先进性革命性的一面来重新建构属于我们自己的新的文化?就像片尾马特拉和伦伦的深情拥吻,在全球一体化浪潮推进下,我们怎样才能寻找到与西方文明,与整个世界融合的契机?
可惜的是,杨德昌先生已仙逝。作为台湾电影一个时代的终结,再难有如手术刀般将社会层层剖开,血淋淋地给你看的华语电影,充斥人们视野的满是不痛不痒的娱乐片和偶像剧。我们的民族文化何时才能再一次迸发真正的活力?
爱之深恨之切,愿杨德昌先生死得瞑目,愿这个时代不辜负所有有识之士的一腔热忱。

麻将麻將(1996)

又名:Mahjong

上映日期:1996-12-07片长:121分钟

主演:柯宇纶 张震 林海象 唐从圣 维吉妮·拉朵嫣 金燕玲 王启赞 

导演:杨德昌 编剧:杨德昌 Edward Yang

麻将的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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