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我的年度推理小说名为《绝叫》,从一具被猫吃掉的尸体开始,讲述了铃木阳子40年的人生故事,她如何从平庸懦弱,一步步成为连环杀人骗保案的犯罪者,看完同名日剧,久久不能平静。
社会派推理最大的特点,是把虚拟故事和真实历史融合,人是历史动荡中的微小尘埃,这一点,《绝叫》是个优秀的范例。
故事里,阳子出生在70年代,那时,日本经济腾飞,但到了90年代,经济崩溃,无数公司倒闭、无数人失业,无数人自杀,背后,无数家庭破产、破碎。
这段时间,也是阳子出生、求学、参加工作的阶段,她遭遇了两个重要事件:
一个是弟弟的死亡,
一个是爸爸的失踪。
弟弟的死亡让妈妈彻底崩溃,父亲的失踪则留下巨额债务。
为了还债,妈妈卖掉房子,失去栖身之所,两人就分道扬镳,妈妈去投靠了舅舅,而阳子则去了东京。
母女俩轻易分离,背后是妈妈长年的重男轻女,对待弟弟,她倾注了所有的心血,从不吝啬赞扬、鼓励和疼爱,而对阳子,只有打压、忽视和嫌弃,阳子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妈妈期待的孩子。
跟母亲分别的时候,看着她头也不回,阳子脱口而出叫住了她,最终,她没问出自己想问的话,那就是: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可以说,在阳子人生的第一阶段,从来没得到过关怀和爱,完全的忽视和否定,让她一生都渴望被认同、被需要,而这种心理,为她的人生埋下了无穷无尽的祸根。
到了东京后,阳子发现,像自己这样的普通女孩,东京的意义不是梦想,而是压力,她辛苦工作,但薪水很低,付完房租就所剩无几,连和同事聚餐都不敢。
她无比憧憬改善状况,这时,一个穿着套装、容光焕发的女人把她带入了保险业。
女人的姿态符合阳子对“独立女性”的一切想象,卖保险也是正经职业,但阳子的不幸,是入职后认识了喜欢PUA下属、逼迫她们不择手段提高业绩的上司,他擅长先给职工施压,逼迫她们承认自己是个废物,然后又温柔体贴,让对方对自己保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这种手段,阳子几乎无法招架,她渴望上司的关爱,很快就陷入情网,为了完成业绩,让同事和上司认可自己,从拉熟人下单,到自掏腰包下单,最后,因为上司一句话,她走上了用身体下单的歧途。
为爱堕落,是阳子一步错、步步错的开始,这之后,她的生活越发失控,进而到买凶杀人、杀人骗保。
看书的时候,看着她一步步,随时代和生活顺流而下,最终全面崩坏,我震惊、叹息,又觉得后背发凉。
有人说,阳子的悲剧完全是原生家庭导致的,对此,我认同一半,另一半,在我看来,是她对于主动选择的放弃,她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我到底想要什么?
当上司暗示她用身体换保单的时候,
她没有想过,
这样的男人,是真的爱自己吗?
这样的工作,真的非做不可吗?
当妈妈穷困潦倒,
却依然对她不屑一顾的时候,
她为了争口气,
答应每月支付超出能力的赡养费时,
她没有想过,
这样的妈妈,
值得自己沦落风尘去挣一个所谓的胜负吗?
当出卖身体养同居男友,
还被对方家暴时,
她从没想过,
这个挥舞拳头的男人真的值得留恋吗?
难道真的没有离开的方法吗?
在我看来,
为了填补心里的空缺,
为了虚幻的爱情,
抛弃理智、尊严,
像她那条金鱼一样,
困在狭窄的玻璃容器里来回打转,
是悲哀又愚蠢的行为。
最后,当她跟妈妈哭诉,自己成了杀人犯,却还是换不来对方一句关怀,当她躺在豪华的别墅里,梦到自己被杀死,她才猛然发现,自己紧紧抓住的东西,是多么的可笑。
诗人顾城有一句话: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
大致的意思是,世事纷繁复杂,人卑微渺小如蚂蚁,但就算如此,人也可以让自己的思想、精神、信念自由无限。
在书里,阳子有时会跟死去的弟弟对话,
在电影里,她总是带着一条小小的金鱼。
在我看来,
亡灵也好,金鱼也好,
都是她心底对自由、对解脱、
对自我接纳的潜意识,
她以为自己只是拼了命的活着,
但她的心底,
也在拼命的渴求自己真正的归属,
而这个归属,
不是母亲、也不是男人,
是她自己,可以自由舒展的地方。
所以,当她完成一切,开着车,在朝阳下奔向远方时,我情不自禁的为她高兴,却也觉得,若是能早一点醒悟,该有多好。
这世界,充满了我们无法改变的时代洪流,想要生如蚂蚁却美如神灵,很难很难,最后,阳子对妈妈说,世上哪有平凡的女人呢?我们都是不平凡的人啊。
是啊,
我们可以生如蚂蚁,
但蚂蚁也有自己的价值,
我们也许改变不了时代的洪流,
改变不了生活操蛋的现实,
但我们可以把自己拖离不理智的深渊。
面对自我否定、他人打压时,
面对好像别无选择的绝境时,
问自己一句: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真正的自由,
也许就藏在这个问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