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觉得,Lady Gaga和当下的一众流行明星有某种本质上的区别。
一个明星私底下充满了不安全感,本不是什么稀罕事。但Gaga是我见过最纠结于自己的sexuality的明星,这就有点特别了。
14年Artpop时期她有一段与Porter Magazine的极短的访谈,我将其视为她艺术人格的本质访谈。她说:
“性方面的东西从未在我的生命中占据太大比重。它对我更像是纯粹的感官体验,而我一生都在努力认识自己的性,因为我总是感到与男性艺术家,与摇滚,与华丽摇滚文化更加相通。一般意义上的女性形象,我套在自己身上总是很不自在,至今都是。假发什么的让我看起来更女人更漂亮,我却觉得不舒服,因为我的音乐在我眼里不是那样的。对性向和性别不加矫饰,其中自有一种力量。对我而言,艺术家作为画布是不应有性别的。作为一个渠道,你应该抹除所有先入为主的性别观。尽管对有些人来说性真的是他们很重要的一部分,只是对我并非如此。身为女性只是我存在方式的一个次要方面,我更关心的是意识层面;是我即歌迷而歌迷即是我,人我一体;是所有人类彼此相连,而一人的疾苦便是世界的疾苦;是悲悯与爱。”
看到了没?她活得很认真且很有自我意识,而这是有违流行明星人设的。
上面那段自述也很容易招人嗤之以鼻:你歌词里MV里处处写满了肉欲,你全身上下哪一个部分没有被曝光过,还好意思说自己不sexual? 你大概才是最sexual的人吧!
但你仔细听她的音乐,会发现那些涉及性爱的部分都有着绝望的底色。
别忘了她是个在十九岁遭到制作人性侵,之后整个人生都在与心理创伤对抗的人。
在我看来,这就是Gaga复杂形象的渊源。柔弱的女性姿态会将她放在对男性威胁更加敞开的位置,因而她努力将自己的艺术形象去性别化,或跨性别化;而作品和表演上极多的情欲表达,以及装束上达到暴露的上限,更像是一种先发制人的自我保护,让她的性和身体不再能成为别人伤害她的手段。
从Bad Romance开始,“任人取用的身体”和“绝望清醒的灵魂”这种冲突就成了Gaga作品的一个母题(见Do What U Want, Government Hooker和Alexandro),而“娼妓”也成为歌词中的一个重要意象。
The Fame时期,她和其他唱着娱乐至死的明星没有两样。然而接下来突然开始在作品中展示悲伤,诉说那些关于伤残女性的故事,和之前的自己分道扬镳。你能看到她在一步步夺回作品的掌控权——就是从在MV中不再卖笑,转而流泪的那一刻起。
愤怒和痛苦的情绪也进入了她的音乐。你能在她的许多歌曲中听到悲伤的桥段,这在流行圈也是罕见的。
其实很多人听Lady Gaga,并不只是为了把她的音乐当嗨药。她将伤口以及艰难振作的经历示人的勇气,和以自身创痛为土壤去鼓舞他人的才华,包含着一些比流行音乐更赤诚的东西。
所以《五尺二》里暴露的脆弱有什么好奇怪,那是她早就在音乐里坦露的一切。

这部纪录片里的她委实没有任何地方叫我意外,唯独触发我上述所感的是她的两段自白。一段在开头:
“我觉得我正处于一个人生的新阶段。所有关于男人的糟心事全都不见了。我就是不在乎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到了30岁,总之我自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好。所有的不安全感都消失了,我不再对自己作为女性的自我身份感到不安,也不再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感到羞愧。如今我觉得更加性感,性能量更强,反正那一类的鸟事通通变好了。”
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
在我看来,她这话里的每一个肯定背后,都欲盖弥彰着一个更大的否定。你只要接下去看片子,就会发现她这番话完全是打脸。
第二段是她在工作间隙与人闲聊:
“我每次走进一个制作间,十有八九,我一上来就会被归类。人们期待我做出’我那一类女生’会做的事,可我本来就一点都不符合那种期待。我做这一行不是为了符合你的期待,不是为了让你在我身上发泄痛苦的。你懂吗?我不是一个你想进来就进来的空地。我过去所做的一切,私底下都遵循着一个原则,就是当他们想叫我性感想让我通俗的时候,我偏要加进去点诡异扭曲的玩意,这样我至少还觉得我在掌控着自己的作品。所以他们让我在VMA上把Paparazzi唱得性感一点的时候,我非要边唱边流血致死,因为我要你们记住名气是怎样伤害了曾是诺玛简的玛丽莲梦露,还有安娜妮可史密斯,还有…你知道还有谁吗?…这段不准剪进电影里。”
再后来,她要在超级碗上大放异彩了,电影也就在这里结束了。好像真的像她所说的一切都好起来了一样。
不过没有好又怎么样,嘴上逞点强又如何,她在下一张专辑里照样会诚实如初。这点我从不怀疑。

嘎嘎:五尺二寸GAGA: Five Foot Two(2017)

又名:女神嘎嘎:五尺二寸

上映日期:2017-09-22(美国)片长:100分钟

主演:Lady Gaga 马克·容森 多纳泰拉·范思哲 弗洛伦丝· 

导演:克里斯·穆卡贝尔 

嘎嘎:五尺二寸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