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剧(尤其是前三季)在我心里简直是人物塑造的巅峰创作模板,看完整整六季,对于其他的人物虽然也会有一些同情,不甘,愤怒之类的情绪,但是并没有什么强烈的违和感,除了Kim这个人物。我在看有关Kim的评论的时候,很惊讶很多评论都在说“Kim又美又强,本剧人设最好”,或者“Kim好可怜,赶快远离jimmy保平安”,我很奇怪这些观众有没有看过第六季里的Kim,看过之后还觉得她是个清白的受害者吗?后来我仔细地回顾了一下整个剧里kim这个人物的塑造方式,才发现本身这个人物就是割裂的,前后矛盾的,塑造的动机和情感都不足,所以观众看起来就会有“并不理解这个人物是怎么样的”的一种浮于表面的感觉。这是编剧和演员共同造成的

前三季,尤其是前两季里的Kim,可以算是个配角,一个高大上的工具人,Jimmy的暧昧亲密好友,勤奋的美丽的律所精英,人设上没有污点,我觉得很多人喜欢Kim,就是因为这个第一印象。她这个角色跟Howard的作用有点像,主要是为了推动情节,丰富故事内容,另外增加主角的情绪互动。但是稍显扁平化的配角就不能演好戏吗?未必,Mike和Saul本身就是breaking bad里的配角,因为角色太过出色在自己的剧里做了主角,真正的好演员,出场哪怕1分钟都会尽量让角色生动有记忆点。有时候编剧创作时候的不足,是靠演员对人物的理解和塑造人物补上的。比方说剧里Saul那个刻薄冷漠的秘书,跟Saul互动的时候有种黑色幽默的味道,人设不讨喜但是绝对的鲜明,还有saul那个小偷朋友Huell,自带一种憨厚的喜感,这些都是演员的特质带给角色的高光可惜Kim并没有这种塑造角色的能力。这个完美的Kim总体来说就是很枯燥,是个表现平平的好人,一个忠诚但是没什么特点的朋友,但是因为她是站在主角一方的,人设又是大家喜欢的精英女性,所以还是有很多人喜爱这个角色。

但是到了第四季开始编剧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试图给Kim这个人物加戏,一边加戏一边扩展这个人物的深度。可惜这种做法正好带来了割裂感。一般来说,人物的性格,动机都是在剧开始之前就定下,从第一集就开始塑造的。Jimmy在第一集里就是个油滑小人物的形象,Chuck出场的第一幕戏就显示出他有自负,傲慢的一面,也展示了兄弟俩之间的矛盾。编剧在后三季里塑造的Kim,是个内心有强烈的阴暗面,喜欢作恶带来的刺激感和快感,为此不惜冷酷地操纵别人,缺乏良知的反社会人格形象。她操纵Jimmy给Howard泼脏水这个案子塑造出的就是这样一种终极恶人的形象。Jimmy在这个案子里完全变成了她的棋子,他一开始就提出Howard罪不至此,后来计划出现问题也想叫停,是Kim强迫他继续完成这件恶行。他们两个人偷听Howard在会议里出丑,毁了个人形象也毁了他的职业生涯的时候Kim露出了整个六季里最灿烂的笑容,然后两人就在Howard的哀嚎声中亲热。这一段情节本身就说明了Kim是个主动作恶,享受作恶,冷血阴暗但是又极致虚伪的人

那么问题就是,这样的一个终极恶人,应该是在前三季就慢慢塑造她情不自禁想要breaking bad的性格,就像Jimmy第一集里就在法律边缘游走。前三季伟光正,后三季想要把她塑造成有深度的犯罪角色,难度不可谓不大。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从第三季开始编剧就给她单独的一条剧情线——那个银行的案子,但是本条线可谓是本剧最无聊的剧情线之一,跟德国人挖地道同等程度的无聊。一般来讲,这种剧情线是这样的:角色遇到困难,根据自己独特的个性想出解决方法,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既塑造人物又推进故事。结果Kim这条线呈现出的效果是什么样呢?Kim遇到问题,解决方式就是使劲工作。工作勤奋能当做是人物特质吗?可以,但是太薄弱太平凡了,千千万万社畜都认真工作,要怎么能体现她的独特性。说到演员的塑造方式,她最常见的表演形式就是“非常认真忙碌的工作”,“面无表情的抽烟”和“欲言又止地望着谁”这张脸上完全看不出情绪,不知道她要表达的情感究竟是什么。本来编剧想推进她变坏进程的情节设计之一,让她凝视跟Jimmy一起行骗得到的战利品:那个酒瓶塞子,来回味之前行骗的快乐,从而告诉观众她内心是享受作恶的,但是她演出来非常没有说服力,还是面无表情的机器人式演法,缺乏一种能够准确地,强烈地表达复杂情绪的能力。像老Mike,台词和肢体动作都不多,大部分时间也都似乎面无表情,但是Mike的演员就能非常准确地表达出角色应该有的情感。内敛不代表没有情绪。情节设计的薄弱和演员非常不到位的演技让这个角色的变坏完全没有了说服力,所以观众的印象还停留在第一季里那个又美又正派的Kim,也让这个角色失去的应该有的深度。就算编剧在努力的找补,试图给她加了两段童年戏份,想从她跟酗酒母亲一起行骗这个童年片段给这个人物一个合理的动机,可惜这个动机相比于Jimmy的童年闪回实在是有点牵强,而且日常戏份过于浮于表面,就算加了这个也无力回天。以编剧最终想要呈现的人物形象来讲,这种深度的人物塑造应该是从第一集开始,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的,而不是通过一个表情或者一个片段

总的来说我非常喜欢这部剧,最后的结局我也觉得恰到好处,但是我非常非常不喜欢Kim这个人物的塑造方式,包括编剧的创作和演员的表演,中间银行的案子真是让人时刻想弃剧,而且就这样一个平庸的人物,后期是戏份是如此之多,甚至于抢了一部分Jimmy的戏,还好第六季后半段编剧又找回了之前的节奏感。看的烦躁的时候我甚至希望出一个无Kim版,实在是受不了这个角色在每条线都出现,把每条线都搅和的很奇怪的感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编剧突发奇想,非要改变Kim的形象,看来电视剧跟做菜一样,还是尽量不要灵机一动吧。

PS 还有一点,这个剧里绝大部分的女性形象,都不自觉地带有一种操纵者和上位者的特质,在关系里男性要迎合,满足女性的要求,获取女性的欢心,女性靠这个情感操纵男性。比方说mike和儿媳,chuck和前妻,howard和他妻子,后期的Jimmy和Kim。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编剧某些潜意识的投射。然而剧中唯二的两个亚裔女性,图书馆的那个台湾女生证人,和Kim的日本律师助理,都带有一种相反的恭顺,谄媚和讨好的性格特质。这种对比让我觉得很讨厌,只能说编剧虽然非常有才华,非常敏锐,对人性的认识很深刻,但还是避免不了无视了自己身上的某些阴影。


风骚律师 第六季Better Call Saul(2022)

又名:风骚律师最终季 / 绝命律师 / 索尔最高 / 索尔热线

主演:鲍勃·奥登科克 乔纳森·班克斯 蕾亚·塞洪 帕特里克·法比安 

导演:迈克尔·莫里斯 

风骚律师 第六季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