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12-05

第八日的蝉:一纸对女性作家的过度解读

蝉钻出泥土，脱掉空壳，准备飞进树荫鸣叫的时候，有没有回头想过蝉蜕的失落呢？

女性作家有时很像结网的蜘蛛，虽然很多叙述是缺乏客观逻辑的，但在特定语境下可以让所谓“客观”的逻辑变得疏离，把读者困在她们织就的情景下，被注入她们设定语境下所堆积起来的情感，使读者毫无抵抗的沉入她们的梦境中。

女性作家的这种魔力可以把一些乍听之下荒诞的故事翻出合理的一面，哪怕采用不合理的拓扑手段翻转。

男性作家笔下描绘的女性角色的逆行往往让人感到一种恶意，一种被作者有意或无意注入的对立性恶意。尤其是很多故事中恶意的种子都来自于女性执着的任性，这种任性从男性作家的角度似乎是无法也不需要解释的。而这个问题在女性作家笔下则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悖行中都会被赋予充分复杂而又充分合理的情绪。但相应的，男性角色的欲望往往担任了恶意的种子。

故事起源于一场有妇之夫的不伦婚外恋。轻信许诺憧憬未来的第三者在分享自己怀孕的消息时获知了男人的真正态度而梦碎，无奈之余堕胎却导致不育。而男人的原配在知晓第三者存在后，咄咄逼人的上门指斥她夺夫和丧子。颓唐的她深受刺激，想要亲眼看看情夫的孩子，趁无人之际潜入情夫家中，看到四个月的女婴，一时情动将孩子抱走，从此浪迹天涯。四处辗转之后，在一个乌托邦式的女性组织落脚，抚养孩子三年。而因为害怕自己窃婴的行径在该组织与外界的纠葛中曝光，她再度携女出逃，在同伴的介绍下隐姓埋名客居同伴的家乡，在那里与四岁的孩子度过了一段短暂而美好的时光。后因肖像意外曝光而被警方逮捕。由于四年的朝夕与共已经使孩子错认了母亲，这段经历在她被送回家后与生母间产生了不可弥合的裂痕。长大后，与生父母疏远的她也走入轮回，选择独立生活，却沦为有妇之夫的情人，怀孕而后梦碎。但她挣扎的没有堕胎，而在希望与她相携找到出路的童年玩伴的陪同下重走当年被盗流亡之路，回忆起当年的幸福时光，给让自己生活下去找到了理由和希望。

整个故事的关键词是空壳子。最初的出现是在原配上门指斥时，用堕胎戳进第三者的心窝，指责她是空壳子。但这种情感的空洞却不意味着冷漠，相反成为更炽热的渴望，渴望被填补。于是在她潜入窥婴时，婴儿的微笑填补了她空壳，促使她临时起意抱走了婴儿。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一窃婴的行动在罪犯自己看来，也许更是取回。而这一行为似乎也得到了作者本人的谅解，因为故事中的一个细节是，窃婴后因为不知如何哺育，她把婴儿带到一个疾恶如仇的朋友家中求助，通过与这样一个朋友倾心相交来为这个在社会眼光中破坏他人婚姻又窃取他人幸福的女人进行圣洁的洗礼。

此后的故事中，虽然没有直接道破，但空壳子摆满了故事的角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被连接起来：天使之家里被夫家夺走亲子的失意女子以及她无奈离家后留下的她的母亲，被天使之家夺走家人的抗议者，目睹小伙伴被带走的童年记者，孩子的生母，以及后来失去了童年的养育者又不能和生身父母无隙相处的长大后的孩子本人。每个空壳子都在寻找或者试图找回与自己相合的另一半，以爱或恨（比如天使之家的抗议者）的方式。

故事标题中的蝉，在东方的寓意除了夏日的背景外，更多见于金蝉脱壳。而日语中的蝉蜕更是直白的写为汉字“空蝉”。佛家用蝉蜕比喻空色皮囊，希望人们像蝉一样摆脱俗世烟尘之苦。殊不知这尘世的空壳却有空壳自己的悲哀，希望找回自己失去的蝉身。而摆脱这种悲戚的办法，似乎只有像佛家所提倡的，了结尘凡，于是故事中，作者设定了天使之家这一拜祭基督教中天使的尼姑庵，而主人公们，顺从着自己的本心而不是外人劝诫生活着的人们，没有在这里看破红尘，而是最终选择了远走天涯。

而这个故事中，一切空壳子的开始，或者说原罪，来自男性的欲望。而正如男性作品中对于女性的片面和理想性的认识，女性作家更聪明的选择了让他们缺席。有趣的是，如果说男性用伪装出的情感去骗取肉体，那女性就是用肉体作诱饵猎食情感。这种情感有时甚至经常只是借助男性形象自我满足的。也许因此对于女性而言，男性的形象比内心重要得多，因为无论男性的情感如何丰富，能满足女性情感的依然只有自己的幻想，所以一个可以幻想的对象比一个试图满足自己需要的对象实用得多。也因此，女性在情感中会更加忽视判断现实而沉湎于幻想。这也是故事的开头，深信情夫会与原配妻子离婚，与自己开始幸福生活的女人憧憬未来的情感基础。

根据笔者对于影片的记忆的再现，与持续不断虐心至麻木的痛觉体验不同，作者采取了间断的短痛模式。一切痛苦的根源在于曾经的美好，与其让读者把人物的痛苦建立在读者自身美好经历的之下，作者更擅长编织更加美好的瞬间，甚至不惜采用类似提价打折策略的幻术制造的美好经历，以加剧痛苦的落差，然后让痛苦在瞬间急促的释放，不待人心麻木便停止刺激，让那一刻极致的痛苦自己去膨胀。这一痛苦不止施用在读者身上，也施加在人物身上。在憧憬幸福的女人面前把她幻想的未来一点一点地撕碎，然后让心灰意冷的她去寻找自己缺失的幸福，正是这一动机带动了整个故事，以致后来女孩长大后也无法摆脱这一动机的影响，发现自己寻找和期待的，正是埋藏在自己的记忆中却无法主动回忆起来的那段唯一的幸福时光。

写到这里，不禁感叹，作者真是任性啊。可任性这个词又偏偏是这世上最任性的一个词，因为指斥他人任性的时候，往往就是他人的任性阻碍了自己任性的时候。能让这任性看起来很美的，大概也只有女性作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