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5-04

爱情的牙齿:缺失的伤口

看到有影评说这个故事是讲述了爱情的疼痛，仅此忽然想说两句。
或许，这些不是源于疼痛，更多的是一种缺失。
由整个狂热信仰时代带来的人性和情感的缺失，反映在每一个钱叶红身上，“平生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爱情的启蒙以如此暴烈的方式冲破浪漫的初恋遐想，又用无法挽回的死亡留下不能补替的遗憾。此时，“缺失”由宏大叙事的时代潜意识开始具象在女人的生命中，并且逐渐根系清晰，直到遇见给了她完全想象和破灭的那个已婚男人。请原谅我无法记得他的名字，因为影片中他只是代表了一个再老套不过的男性符号：在欲望与责任之间徘徊，爱自己胜过爱情和女人，充分表现了趋利避害的人性也永远存在让世人理解的言辞和行为。
描绘钱叶红的情感轨迹，发现导演一直强调着这个女人在硬和软之间的尺度。缺失性别的女混混，嘲笑给自己寄情书的男孩时眼中完全是阶级革命的义正词严，对爱和美的渴求被冷漠、暴力甚至嫉妒深深包裹，如此脆弱的“硬朗”让她在情感之初便留下了一生的烙印。阴天，背痛；爱情，悲恸，因对方生命终结带来的无限惋惜扼杀了情感发展的可能性，屈居在摇篮中的爱无法成长，必将促发一场畸形的迸发。
相遇，眼神胶着，手指开始暧昧，扑克牌、文稿、茶杯都成为调情的道具，于是一切的发生那样自然而然。钱叶红的硬度在这里起了作用，她因为渴望而靠近那个男人，那代表着爱和温暖以及由此而来的情欲，是的，孤独的人总是不顾一切地趋向能带给他们温暖的怀抱，她想要这种感受，正如她问过“接吻”的感觉一样，带着女混混时期的强硬和勇气，不顾一切投入这场炽烈的纠缠。导演安排了阴雨天背疼消失的场景来串联故事，在她而言，爱情来了，悲恸消散。
关于流产这一段的表现让我忍不住咬紧手指。她选择了冰冷光亮的手术器械，而不是哭叫喊闹与惊慌失措，这并非源于学医的专业知识，也不是她的勇气和强硬，这从她梳着“贤良”的马尾一袭简单的白风衣去找他时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羞涩、欣喜、紧张而又腼腆，完全是沉浸在爱情中小女人的典型笑容。我宁愿相信这是源于她对爱的执著，因为失去过而更加珍惜的执著。
长镜头，写实风格，无背景音乐，女人扭曲的脸和男人紧张的面孔，像所有反映私密和痛苦的手法似乎一样，但是，钱叶红的表情突破了这些桎梏。镇定，这是我第一感受，不能承受的身体痛苦在她表现出来仅仅是汗水和皱眉，而所有的一切也非传统的隐忍表现手法，影片中相对专业的医学表述让人完全感同那种生理的痛，她在安慰地对那个男人微笑，男人的紧张无措甚或后悔表露无疑，那句“让你这样我更痛心”的话听起来更像是懊恼这个麻烦的结局而非因爱而生的怜惜与愧疚，这一点马上就得到了映证。
被发现，审问，供词。男人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女人在知道后依旧揽过所有的过错。我无法理解这种近乎于畸形的狂热的爱，当对方抽离了责任，把痛苦全推向自己时，如何不动声色的全盘接受。在我的词典里，这不是爱的涵义范围，爱是一个互动词，单向度的付出与接受都是一种迷恋，对爱情本身的沉沦。
魏迎秋的出现就像生命中某些必须为尘世而活的元素，比如婚姻，比如家庭。他们都是俗世中不可或缺的，如果不能随自己的愿，就必须随大家的愿。就这么简单的道理，钱叶红当然明白也自知不能抗拒，更何况，此时爱的缺失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伤口，很醒目地划在那里，无法避而不见，不如随波掩盖。
无爱的两地分居给了她足够的空间，直到魏迎秋要回来，我完全可以感受到她的恐惧，一个“从来没有当你存在我身边”的人就要日日夜夜的开始融入生活的每一点毛细孔，无法接受的逃避成为她唯一的选择。
偶遇是一个注释。再见到那个给自己伤口的男人，她才发现，从前的一切并非源于这个男人，而是源于自己因缺失而渴求的坚持，说“这些年我过得也不好”的男人仕途通达，丢失文凭、尊严、名誉和爱的女人微笑“我很好”。依然是那么镇定，拒绝留下男人的联系方式。
似乎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一个“爱无能”的女人在一个普遍缺乏爱的时代的故事无非也就这样了，而魏迎秋，一直沉默的这个男人，在最后撕破了所有文雅的外表，用钳子硬拔下那颗虎牙给她，“我怕自己会忘记你的脸，或许疼痛可以让我记住”。记忆倒回他们结婚那晚，钱叶红说“我喜欢你的虎牙”然后主动吻了她。有关他们俩情感描写的为数不多的镜头，竟在这最后担任点题的效果。
寻觅爱情，本就是以痛苦为参考坐标的相对运动（借鉴泥巴@画>鸟人花花*洞独嗜），带着缺失的伤口，终其一生，也只能获得那颗冰凉的爱情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