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一個台灣人,在一集不漏地看完風箏幾個禮拜之後,才能以文字來訴說在我自己的思考脈絡裡,我為什麼說這個故事成功了。

國共兩黨的對峙在兩岸歷史各自的記載中,除有重合之外,更多的是各說各話。坐在螢幕前,看著告台灣同胞書的片段,我其實寧願相信那一字一句全然是一封家書,可如今歲歲年年已逝,那字句誠懇得進乎煽情的喊話,是家書還是勸降,早就沒了答案,當相信那是家書的老人們都已然凋謝之後,我們這一代人開始不知道該站在什麼樣的涯岸,回頭去望年代留下來的難題。

這部劇給了我一個重新看待的切口,刀刃是人性,被剖開的是相對立場各自演繹的歷史,劇中人物無論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他們在信仰面前有近似直覺般,無須質疑的選擇,信仰在哪兒,他們就在哪兒,可當今在面對所謂信仰的時候,有多少人能不呆立在巨大且沈重的信仰之前無所適從,這是今人的幸與不幸,幸運在於我們儘管不選也能活好自己的人生,不幸則在於心中無信仰,同時亦找不著為自己人生掌舵的勇氣與毅力。

衛視版的播出,刪減了太多直面人性的情節,但人性的刻畫卻是我認為這部劇作最成功的地方,因為所有人站在人性面前沒有劃分,沒有偏見,沒有壁壘分明,有的只有生而為人所擁有的選擇權力,以及無可奈何。所有對抗留下的只有勝敗,可是風箏給了在那個大時代裡的每個人物尊嚴。

鄭耀先是風箏,時局一改再改,風箏斷了線,倚靠著堅定信仰,寫下自己生存的意義。韓冰是影子,在兩方相互攻克的年代中,影子還有影子,虛實難辨,一層層影子相互疊加最終成了實體。當信仰成為了唯一能擁護的東西,成就他們的是信仰,他們更成就了信仰的崇高。如若人生是一張紙,風箏和影子心中那不同的信仰即是這張紙中間的摺,明明白白地對稱,可以信仰為名的坎是不可越的,但在決絕的悲劇之前,總有什麼會留下來,那是真情。

鄭耀先是信仰和人性互為背反的結合,在信仰面前,他別無選擇,選擇信仰是他最初與最終的抉擇。與之成襯的是把信仰和人性交融在一起之後,又在其中選擇的高君寶,最後選擇以自殺取代復仇的他,只不過是誠實地聽從自己心裡的聲音,在他最後一次的抉擇中,他選了人性。未刪減版旁白在高君寶自殺一幕是這麼說的:「聽我雲南山裡的婆婆講:『一個人就是一个雨點,從天上飄下来,落到地上,最後大家都匯成了河,東流入海。』」一個人都只是一個雨點,同時也都是一片汪洋,人性與信仰在這段旁白的總結下,交織在了一塊兒。

沒被杜撰過的歷史,就不是歷史。好壞對錯不是世世代代該記住的關鍵,該記住的是我們是踩踏在怎樣的往昔中,長成當今的模樣,一部真正有價值有意義的戲劇作品,如果可以,應該要誠實,可誠實太難了,因為總要考慮該對誰誠實,但風箏在這個命題上,跳脫了平面層級的回答,它選擇對人性、對信仰誠實。未刪減版本真實地呈現了在這大跨度的時間長河裡,人在其中做出了何種選擇,又因為這些選擇成就了怎樣的人生,生也好、死也好,關鍵是主要塑造的角色都清楚明白自己為何這般活著,又為何而死。這部劇讓人思忖著何時人才能真的睜著眼睛說真話。

這部以碟戰劇為包裝的作品,實則為描繪大時代下人物命運的劇情片,劇中的每個人物都不只是單一人物本身,全是由一人代表群體的意象,藝術作品得在白描的基礎上,凝煉出一個又一個意象,以情節將之疊加、匯融以成為象徵。當戲劇作品給人的不只是短暫的歡愉,那這作品才叫做真正的成功了,因為即使劇情終了,它所拋出的是觸及每個時代裡每個人共性的深層叩問。

风筝(2017)

又名:Kite

主演:柳云龙 罗海琼 李小冉 齐欢 孙斌 马驰 张檬 刘名洋 曹克 

导演:柳云龙 编剧:杨健 Jian Yang/秦丽

风筝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