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亮的风采》电影剧本

澳大利亚/英国合拍 1996年 彩色 106分钟
编剧:简·萨尔迪
导演:斯科特·希克斯
摄影:杰弗里·辛普森
作曲:戴维·希尔什菲尔德
主演:阿明·米勒—斯塔尔(饰彼得·赫尔夫高特)、诺厄·泰勒(饰少年大卫·赫尔夫高特)、杰弗里·拉什(饰成年大卫·赫尔夫高特)、林恩·雷德格雷夫(饰吉利安)
获奖:第69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演员、最佳原著编剧、最佳原创音乐、最佳男配角、最佳剪辑7项提名,荣获最佳男演员奖;第54届金球奖最佳剧情片、最佳剧情片男演员、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原作音乐5项提名,荣获最佳剧情片男演员奖。
编译:东方

80年代·澳大利亚
大卫·赫尔夫高特的侧面特写。
大卫:“我真的……我真的……我曾经认为我是一只猫,至少像只猫。我觉得自己像猫,我真的像只猫,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猫永远渴望你去抚摸它们,我可能就是只可怜的猫。我是可怜的猫吗?我总是想到猫,是的,是的,我总是想到猫。真的,真的,真的,我知道我是个古板的人,我喜欢亲它们,我喜欢亲它们,我总是亲它们。只要猫愿意让我亲,我就会亲它们。如果我在篱笆上看到一只猫,我就会去亲它们。我总会的……我总会的……难道不是吗?”
一个大雨倾盆、电闪雷鸣的夜晚。雨水顺着玻璃窗快速流下。
大卫的画外音:“生活就是不断的冒险,对不对?从前我……不同……有朝一日也会……变。不过,豹能改变自己的斑纹吗?哦,谁知道呢?那是个血淋淋的游戏,我认为那是个血淋淋的游戏,真的,我说的是真的。抑或了无意义?十足的拼字游戏,把字母拼合,看能否砌出个字来。有趣……有趣……有趣,这是个谜,这是个谜。”

内景·夜·伊甸园寄宿处
大卫手搭凉棚靠近玻璃窗向外眺望,然后放下手若有所思。窗外一闪一闪的光线映红了他的脸庞。

夜晚·外景·一餐厅外
镜头由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挡风玻璃上摇向跑来的大卫。他浑身湿淋淋的,嘴里叼着一支早已被浇灭的香烟。他被什么所吸引,站住脚抬头看了看路边餐厅的招牌,随后贴近窗户,将手搭在额头上朝里张望。
餐厅将要打烊,椅子全部倒放在餐桌上。服务员正在送走最后两位客人。一名男服务员替顾客撑起雨伞。穿着花衬衫、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弹完琴,走过来与顾客道别:“慢走。”
女顾客:“好,再见。”
老板:“再见,再见。”
女服务员也走过来:“慢走啊。”
男服务员送走客人后回到吧台前,与老板和女服务员一起啜酒聊天。
大卫在窗外看着这一切,急噪地踱着步子,他举起手敲打玻璃。里面的人应声回过头来。
老板冲大卫挥挥手:“关门啦,走吧。”
大卫仍不死心,跑到正门前继续敲起来。
男服务员走过来打开门,但是他堵在门口,并没有让大卫进去的意思:“老兄,有什么事吗?”
大卫神经质地唠叨起来:“是我的错,我想是我的错。哦,是我的错,我浑身都湿透了。”男服务员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所云。大卫取下嘴里的香烟:“这世界真的不理想,理想吗?”男服务员被他的滑稽模样及话语逗乐了,回头望望同伴。
大卫:“我是说,我们得知道怎样努力。”这时,老板和女服务员也好奇地朝门口望去。“是的,是的,不过我是说这已经比以前理想多了。因为我们很幸运啦,我们很幸运,我们很幸运,不是吗?因为不久以前还有烙刑呢……”大卫边说边往里挤,男服务员急忙伸手拦他:“哎,不不,我叫托尼。”
大卫拍拍他的前胸,闭着眼睛,好似梦呓般的:“托尼……托尼……托尼……”
女服务员走过来,她看出大卫有些反常。
大卫:“对不起,老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这个世界就是不理想。喔,我叫……我叫大卫。”托尼被他弄得笑起来。
女服务员友善地凑上来:“嗨,大卫,我是西尔维娅。”
大卫不由分说将她抱住:“西尔维娅……西尔维娅……西尔维娅,很高兴认识你,西尔维娅。”
西尔维娅慢慢抽出身来:“我能帮你什么忙吗,大卫?”
“西尔维娅,西尔维娅,谁是……?”大卫睁开眼,重又将烟叼在嘴上:“谁是西尔维娅?谁是呀?当然是你,当然是你啦。”
西尔维娅拉着大卫,将他的烟放下:“没关系,你就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儿。”
“哦,这是你,这是你,我是大卫·托尼,这名字听着怎么样?哦,那是你的钢琴吗,西尔维娅?”大卫再次抱住西尔维娅。另一边,老板显然已经被这个不速之客弄得不胜其烦。
西尔维娅:“哦,你迷路了吗?”
“西尔维娅,是不是很美丽?”大卫继续拍着托尼的胸脯:“哦,不是托比,托尼!托尼!托尼,没错。我能弹钢琴。我能弹弹吗?”他摸着西尔维娅的脸:“我能弹弹钢琴吗?”
老板终于不耐烦地发话了:“让他弹吧!”
大卫似乎刚注意到老板的存在,向他走去:“西尔维娅,生活下去,生活下去。我是说如果你做错一件事,你会受到终身的惩罚,所以,我说是毕生的挣扎,毕生的挣扎。是不是毕生的挣扎?我是说活着,给别人活着的权利非常重要。”
西尔维娅赶紧追上去拦住他。大卫就势又回身抱住她:“活着就是生存下去,不去伤害任何活着的生命。如果你要做错了,你就会受到惩罚。难道这不算是毕生的挣扎吗?哦,托尼,西尔维娅,走吧!山姆·伯特!”大卫说着又要去拥抱老板,老板急忙厌恶地躲闪:“滚开!滚开!”

外景·夜·街上
夜已经很深了,雨还在不停地下着,街上空无一人。一辆汽车拐过街角,向前驶去。

内景·夜·车内
车内,驾驶汽车的托尼笑得前仰后合,西尔维娅坐在副座上,扭过身子大笑着望着大卫。
大卫还在闭着眼好似说梦话一样:“赫尔夫高特,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名字呀!赫尔夫高特,意思是在上帝的帮助下。西尔维娅,你觉得怎么样?你知道吗?爸爸他非常虔诚,非常虔诚。而且严格,有点音色。他被纳粹灭绝了,不是吗?所以上帝也没有帮他。我可不能毁灭,问题是……问题是……”
西尔维娅(画外):“你为什么这样说呢?”
大卫:“……我没有心肝,是爸爸说的。他说这世界上人人都没有心肝。”
西尔维娅(画外):“真是荒唐。”
大卫:“荒唐?哦,你是对的。我……我是很荒唐。我没有感情。爸爸说的,我没有感情。”
画外响起鼓掌声。大卫的声音里渐渐流露出伤感:“荒唐……没有感情,那是个悲剧,一个荒唐的悲剧……”
(闪回)

50年代的澳大利亚·内景·白天·考场
掌声响起。
慢镜头。这是一间简陋的考场。小考生们与陪伴前来的家长有秩序地坐在甬道两旁的长椅上。他们有的胸前背着手风琴,有的腿上放着长笛,看来大家都是来应考的。他们鼓着掌,并纷纷向后望去。
大卫的画外音:“我会赢,我会赢,我会赢。”
童年时代的大卫鼻子上架着一副大眼镜,穿着西装、短裤,打着领结,他忐忑不安地从门口走过来,嘴里小声嘟嚷着:“我会赢……”
对着门口的台子上,一老者站在上面起劲地鼓着掌。小大卫慢慢迈上台阶。
老者摸着他的肩膀:“现在大卫要为我们表演。对吧,大卫?”
大卫转过身面对观众回答:“是的。”
老者(画外):“你要为我们弹什么?大卫?”
镜头摇向台下的观众,有人小声议论着什么。
大卫显然局促不安,看来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演奏。他怯生生地环顾台下,嗫嚅着:“哦……”
老者俯下身又问:“大卫?你要为我们弹什么?”
“噢,请原谅。”考场后排响起一个声音。大家循声望去,从最后一排站起一位50多岁的男人:“萧邦的波兰舞曲。请原谅。”他就是大卫的父亲彼得·赫尔夫高特。
坐在最前面的三位评委之一、音乐教师本·罗森先生似乎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也回过头用审视的眼光扫了一眼彼得。
大家再次鼓起掌来。
大卫将乐谱摆好,然后调整好椅子的角度。罗森先生不以为意地用手抵住额头。
大卫低头沉吟了片刻后开始弹奏。
特写:他的手指流畅地在琴键上跳跃。
大卫紧锁双眉,目不转睛地盯着琴谱,显示出一种与其年龄不大相称的凝重与老成。
罗森先生渐渐被他的琴声所吸引,慢慢睁开双眼,抬起头来。
大卫完全沉浸在演奏当中。那架破旧的带轮子的活动钢琴却不停地向前移动,大卫只好欠起身子,一只脚踩着踏板,一只脚则不得不勾着椅子腿跟着向前挪。尽管如此,他丝毫没有被这一意外情况所影响。倒是彼得先沉不住气了,他简直有些愤怒地站起来:“哦,太不像样了!钢琴!钢琴!”边叫嚷边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主持考试的老者跟前:“看那钢琴,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样?”
此时,大卫已经追随钢琴移动到墙角,他索性丢掉椅子站起身。“天哪!”彼得对着儿子的背影抱怨着。接着他的脸上又流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扭头对旁边的老者:“他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外景·白天·路上
父子俩一前一后向家里走去。彼得闷着头一声不响,显然还在为刚才发生的事情而气恼,大卫也跟犯了错似的耷拉着脑袋。可他毕竟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他路过地上画着的跳格子游戏时禁不住蹦蹦跳跳地玩起来,之后再紧跑几步跟上父亲。
赫尔夫高特家门外的大树上,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骑在上面观望已久。她见到彼得父子拐弯向这边走过来,大声报告着:“他们回来啦。”话音刚落,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便急不可待地冲到院门口,仰起小脸问道:“他输了还是赢啦,玛格丽特?”
被唤作玛格丽特的女孩离老远便看到彼得紧绷着脸大步流星地走来,大卫在他身后一溜小跑地追赶着。她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输了。咱们得小心。”她不无忧虑地答道。

内景·白天·赫尔夫高特家
大卫坐在餐桌前独自玩着象棋,不时作沉思状。母亲在一旁忙活着做饭。
大卫:“该你了,爸爸。”彼得双手插兜,心事重重地立于窗前。大卫的叫声惊动了他:“啊?”
大卫(画外):“该你啦,爸爸。”
彼得回过神来:“噢,好。”他走到桌边坐下,“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他看到棋盘笑起来:“哦,你输了,你输了,你输了。大卫,记住……”坐在桌边看书的玛格丽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看着父亲。
彼得攥着拳头,语气坚定地:“一定要赢!你知道吗?我象你这么大的时侯,我买了一把提琴,很漂亮的小提琴。为了买它,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你知道后来怎么样吗?”
“知道,你父亲把它砸碎了。”大卫早已耳熟能详,不假思索地答道。
彼得侧过脸,用余光瞥了一眼挂在身后墙上的相片:“是的,他把它砸碎了!”然后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卫被他吓了一跳。
彼得意味深长地:“大卫……你是个很幸运的孩子。我父亲从不让我学音乐。”
大卫:“我知道。”
彼得(画外):“你很幸运。你自己说。”
大卫机械地重复着:“我……很……幸运。”
彼得加重语气:“非常的幸运。”
大卫话音一转:“我现在弹琴给你听,好吗?”
彼得:“不,你把那些棋子儿捡起来。”
大卫顺从地低头去找棋子。彼得起身走到靠墙的矮柜边,将留声机打开。那边,玛格丽特不服气地抢白弟弟。
玛格丽特(画外):“要是我去,我肯定能赢。”
大卫(画外):“你会吓坏的。”
“嘘!”彼得转过身,举起双手示意孩子们不要出声,随后就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大卫将棋子收回盒子里,弄出很大的响声。彼得激动地一跃而起:“大卫!听!好好听!”
悠扬的音乐声响起,彼得情不自禁地陶醉其中。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一直未吭声的母亲小心翼翼地看着彼得的脸色。
玛格丽特起身欲去开门,彼得不悦地发话了:“玛格丽特,我说过叫你的朋友别来咱家。”玛格丽特听罢只好怏怏地重新坐回位子上。

外津·白天·赫尔夫高特家后门
罗森先生试探地走到大卫家后院,看到小姑娘苏西正在那里玩耍,便隔着栅栏门与她搭话:“哦,你好。”
苏西:“你好。”

内景·白天·赫尔夫高特家
大卫的母亲依然在窗前忙碌着,大卫与姐姐默默地听着音乐。外面传来苏西的叫声:“爸爸,有人找你。”
母亲隔窗望去,小女儿苏西已将来人领进门来。
罗森:“哦,你好。”彼得探起身看了看来人,不高兴地关掉留声机。
罗森(画外):“希望我没有打扰你。我叫本·罗森,是今天的评委之一。”彼得走近他,不冷不热地问:“有事吗?”
罗森:“哎,你们今天没等颁奖就走了。(对大卫)你今天下午弹得真不错,大卫。”
大卫礼貌地:“谢谢。”随后偷偷瞄了父亲一眼。
彼得(画外):“他还能弹得更好。”
罗森:“哦,可能他弹得太好了一点,有些人不喜欢这样。”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我们给他颁了……给他颁了一个特别奖,鼓励他的勇气。”说罢,将信封递给大卫。大卫刚要伸手去接,却被父亲一把抢过去。彼得看也不看便将它揣进后裤兜里。
罗森显得有些尴尬:“呃,你选的曲子太难了,大卫。”
大卫:“是爸爸选的。”
罗森看着大卫的母亲:“即使是最伟大的钢琴家也不敢轻易碰‘波兰舞曲’。”
彼得毫不客气地反问:“是给失败者的奖吗?”
罗森:“我可不认为是失败者。”
彼得有些恼羞成怒,回头拿不知何时弹起钢琴的玛格丽特撒气:“够啦!够啦够啦!”
罗森:“她弹得也不错。”
彼得挑衅地:“他们都会……都会弹。”
罗森并不计较对方的态度,依然诚心诚意地说道:“我敢保证,如果大卫有好的老师教的话,他一定能底得很多奖。”随即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彼得,“哦,请看,这是我的名片”。
彼得倔傲地:“是我教的他。”
罗森真心地:“是吗?你显然教得不错。”
“是的,没人教过我。”彼得向前一步,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我们不需要音乐老师,罗森先生。”
罗森被他逼得向后退着,但仍然试图说服他:“哦不!当然啦。只是要改掉一些坏毛病,他会赢的。”说着,已身不由己地退到门外的台阶上,“没准你愿意考虑考虑,是吗?愿意考虑考虑,是吗?”未容他说完,彼得便“砰”地一声将门撞上。
门外,受到冷遇的罗森先生沮丧地跺了跺脚。

内景·夜·赫尔夫高特家
一阵阵琴声从起居室传来,彼得披上睡袍走出来。他倚靠在钢琴边望着大卫,脸上露出欣慰而慈爱的笑容。大卫弹了一段后停下来。
彼得:“这是拉赫曼尼诺夫。”
大卫:“这曲子美极了。”
彼得:“是啊。你自己学的?”
大卫:“从唱片里学的。”
“噢,是吗?”彼得坐到儿子身边,“这个曲子非常难。很难。是世界上最难弹的曲子,你知道吗?”
大卫:“你能教我吗?”
彼得慈祥地笑了,轻轻将儿子搂进怀里:“知道吗?将来有一天你会弹这首曲子,你会让我感到非常骄傲的。”他将下颌抵在儿子头上,摇晃着,“你会吗,大卫?”
大卫把脸贴在父亲胸前:“我会。”
彼得放开他,语气严肃地:“那么下一次……我们该怎么办呢?”
大卫:“我们要赢吗?”
彼得再次露出笑容:“我们是要赢的。”他低下头亲了亲儿子的头顶,“好啦,晚安。去睡吧。”
“晚安,爸爸。”大卫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彼得从钢琴上取下《拉赫曼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心不在焉地胡乱翻看着。他突然感到力不从心,微微叹了口气,然后默默地将琴盖合上,双手交叉放在上面。

外景·白天·罗森先生家
街边,父子俩一前一后走来,拐进一处庭院。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地上湿淋淋的。院子里郁郁葱葱,满是修建良好的绿色植物。正对门口是一座十分讲究的二层白色建筑。
大卫将皮包顶在头上,一进门便被院子中央的喷水池所吸引,边走边好奇地打量着。
彼得不断催促着:“来,过来,快点。”并低头嘱咐,“要听话。”
父子俩来到楼门口,彼得按下门铃。
大卫一下子又被门上的一对金黄色狮子图案的门环所吸引,刚要伸手去摸便被父亲一把拦住:“别碰那个。”大卫顺从地缩回手。
门开了,罗森先生出现在门口,他颇感意外地打量着这父子俩。
彼得略带谦恭,开门见山:“打扰了,罗森先生。我决定啦,我想让你教大卫。”他从大卫手中的包里取出一本乐谱,递给罗森,“看这个,请你看看。”
罗森看了一眼后大叫起来:“拉赫曼尼诺夫?别开玩笑啦。”
彼得颇为自豪地望望儿子:“可是他已经会弹了。”
罗森情绪激动地:“他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表现这种狂热?”
彼得似乎胸有成竹:“可你是个狂热的人,罗森先生,你会教他的,对吗?”
罗森被他将了一军:“不,我会因材施教。”
彼得依然固执己见:“拉赫曼尼诺夫是最好的。”他停了一下,语气缓和下来,“不过……我认为你是他的老师,由你来决定吧。”
“谢谢,那我们先从莫扎特开始。”罗森将戴维拉到自己身边,转身欲进屋。彼得连忙摘下帽子,紧跟在后:“罗森先生,我没钱付你学费。”罗森略加思索后不客气地将门“砰”地一声关上。吃了闭门羹的彼得又不好发作,只好悻悻地走向大门。
天上响起了雷声。

80年代·外景·深夜·伊甸园寄宿处
雷雨交加,汽车在门口嘎然停止,车灯熄灭了。
首先下来的是西尔维娅,她撑起伞为大卫打开后车门:“快点,大卫。”西尔维娅都淋湿了。
大卫钻出汽车,连声道歉:“对不起,西尔维娅。”随后对等在车上的托尼:“再见再见,托尼。”
托尼(画外):“再见。”
西尔维娅搂着大卫向里跑去。
大卫:“真是倾盆大雨,倾盆大雨,哦……当心!”
镜头摇过门口的招牌,上面写着:伊甸园寄宿处。

内景·夜·大卫的房间
大卫踉踉跄跄地推门进屋。西尔维娅在门口收着雨伞,见状忙问:“你没事吧,大卫?”
大卫(画外):“哦,我没事没事,谢谢你,到了到了,到家了……甜蜜的家。”
西尔维娅一眼看到屋里的钢琴:“哦,你会弹琴?!”她走进来,环顾四周,但显然被房间里的怪味呛了一下,微微皱了皱鼻。
“哦,会一点,会一点。善良的西尔维娅。”大卫拿过一本乐谱,“萧邦,西尔维娅,萧邦,波兰人,像爸爸和他的家人一样,在他被关入集中营之前……”
西尔维娅继续打量着房间:“你来这儿多久啦,大卫?”
“哦,天哪,我不知道。我想好几年了吧,好像很久了。”他又将另一本乐谱塞到西尔维娅手中,“这个听着怎么样?舒伯特……舒伯特,没有问题。除了梅毒以外。是梅毒吗?我想是的。后来他又染上了伤寒。我们失去了他……”大卫又神经质地唠叨起来。西尔维娅禁不住大笑。
“你回来啦?”说话间,一位留着络腮胡须的胖老头走进来,先关上窗户。
大卫连忙孩子样地检讨:“我又调皮了,我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老人转过身面对他:“我差点派一个搜寻小组去找你。”
西尔维娅解释道:“他到我们餐馆来,像是迷路了。”
“迷路?这是他最擅长的。”老人端过一个托盘,里面放着食物和饮料。同时他拽起西尔维娅往外推,“谢谢你带他回来,谢谢你。”
“再见,大卫。”
西尔维娅边忙不迭地与大卫道别,边极不情愿地向外走去。
“一杯酒还有长雪茄……”大卫怅然若失地望着她离去。随后,他回头凝视窗外。
雨下得更大了,雨声渐渐转化成“哗哗”的掌声。
(闪回)

内景·全国音乐比赛大会会场
在这一年一度的全国音乐大赛上,大卫的演奏征服了所有的观众。掌声此起彼伏,人们由衷地为这个斩露头角的钢琴天才而欢呼。
画外音:“……得胜者、最年轻的全国冠军大卫·赫尔夫高特!”
少年时代的大卫捧着奖杯站在台上,脸上带着谦逊而拘谨的笑容,频频向台下的观众点头致谢。
彼得兴奋地爬上楼梯,与早已站在那里的罗森先生激动地互相拥抱在一起。
“罗森,我们赢啦!”
“要感谢莫扎特!莫扎特!”
彼得:“他可以弹拉赫曼尼诺夫啦!”两人一起注视着领奖台。
主持人继续宣布道:“现在为大卫颁发奖金的是我们的一位特约嘉宾!女士们先生们,请欢迎从美国来的正在澳大利亚演出的著名钢琴家伊萨克·斯特恩先生!”
掌声震耳欲聋,彼得更是兴奋异常:“斯特恩!斯特恩!”
大腹便便的钢琴家斯特恩先生走到大卫身边,与他握了握手,将奖金交给他手里:“大卫,您有特别的天赋。”
大卫显得受宠若惊,有些结巴地:“呃……谢谢你,谢谢你,斯特恩先生,你也一样。”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笑声。
斯特恩先生接下来出人意料地问:“你准备为音乐贡献多少,大卫?”
大卫有些不知所措:“啊?多少?多少?”
彼得在楼上心急得沉不住气了,不等大卫回答便大喊起来:“大卫,所有一切!所有一切!”
斯特恩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四处环顾了一下。
大卫:“啊……所有一切,不过,我也很喜欢网球……还有化学。”观众又报以一阵笑声。
斯特恩:“你打网球和演奏莫扎特一样好吗?”
大卫:“呃……我只是在家里对着墙打,我主要是……对着墙打。”
斯特恩:“你想不想去一所美国的特别学校?那里的墙上都回荡着音乐。”
大卫惊喜地:“去美国?”
斯特恩肯定地:“是啊,你知道吗?那块自由的国土勇敢的发源地,还有米老鼠。”
主持人不失时机地插进来:“女士们先生们,这是我们全国冠军的无上荣耀,他被邀请去美国深造!”台下观众沸腾了,大家鼓掌议论着,皆为这个好消息而高兴。
二楼,彼得的笑一下子凝固在脸上,而一旁的罗森先生却浑然不知,依旧兴高采烈地鼓着掌。
舞台上,大卫面对观众深深地鞠躬。音乐厅上方的灯光聚集在他身上,熠熠生辉。
画外响起苏西的声音:“现在欢迎从遥远的美国来的……”

外景·白天·赫尔夫高特家后院
苏西(画外):“……大卫·赫尔夫高特!”
苏西正与哥哥姐姐一起收晾干的床单。
她高喊着掀开一幅白床单,大卫显露出来,连连鞠躬:“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玛格丽特从一旁蹿出来:“不是从美国来的。”
苏西:“可他不是要去美国吗?等他回来的时候不就是从美国来的了吗?”
大卫:“哦,我想会的。”
大伙说笑间,一男孩站在用预制板围成的院墙缺口外,打着手势招呼玛格丽特:“过来,过来。”
玛格丽特向屋里瞥了一眼,跑过去弯腰从铁丝网下钻了出去。

内景·白天·赫尔夫高特家
屋里,罗森先生正与彼得面对面地站着,大卫的母亲则抱着最小的孩子在一边忙活着。
彼得:“不,我没钱送大卫去美国。”
看得出来,罗森正在竭力说服对方:“那……我们……我们可以筹款。”
彼得:“你说什么?”
罗森琢磨着怎样说,他一侧脸碰巧看见身后墙上的相片,突然灵机一动:“成人礼!大卫还没有受过成人礼呢。”
彼得与妻子面面相觑,旋即转过身凝视着窗外:“宗教全是一派胡言。”
罗森(画外):“那如果你知道在哪里挖的话,也会是一座金矿。”彼得看看罗森,没再说什么,默默走出画面。留下罗森先生无可奈何地站在原处。

外景·白天·赫尔夫高特家后院
大卫与妹妹面对面荡秋千,憧憬未来:“……然后有一天,我会和一支交响乐队一起演奏。”
苏西羡慕地:“哦,我能去看你的演出吗?”
大卫:“当然,你可以坐我的卡迪拉克。”
苏西:“那你在美国会住在哪儿?”
大卫耸了耸肩膀:“他们说……会住在一个很好的犹太人家里。”
彼得从屋里走出来,恰好听到兄妹俩的谈话,接过话茬:“我们这儿不是很好的家吗?”
大卫唯唯诺诺道:“哦,是的。是的,爸爸。我们很好。”
彼得老调重弹:“大卫,你很幸运,能有一个家。”
这种话大卫从小听到大,早已经听腻了,显得有些不以为然,但又不敢顶撞父亲。
彼得走到围墙缺口处,看到大女儿正与一男孩说笑着。男孩子见到彼得后马上停下来,玛格丽特见状回头一看,忙将手中的书还给对方:“我得走了。”随后转身钻进院子。

内景·白天·赫尔夫高特家
罗森先生正努力说服大卫的母亲:“那是世界上最好的音乐学校。”
“那得由他爸爸来决定。”大卫的母亲怀里抱着叼着奶瓶的小女儿。
“他会被照料得很好,我向你保证。雷切尔,我求求你,大卫会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钢琴家之一。”
“他只是个孩子,罗森先生。他还在尿床呢。”
罗森先生被噎得不知说什么才好,随着“砰”的一声,玛格丽特气冲冲地闯进门来,她瞥了一眼罗森后跑进里屋。

外景·白天·赫尔夫高特家后院
彼得握着锤子叮叮当当地将缺口处钉好。

外景·白天·街上
彼得骑着一辆三轮车,苏西坐在车前,大卫跟在车旁小跑着,不时地朝路边踅摸。
彼得从车里拿起一只细口玻璃瓶:“要这个,这样的。”
大卫从路边拣起几只汽水瓶。
彼得:“好。”他指指右前方,“到那边看看”。
便道上,三个小姑娘正在玩跳格子游戏。见彼得父子三人过来,她们连忙闪到路边,一女孩在同伴耳边窃窃私语。苏西跳着地上的格子,旁边俩女孩冲她吐吐舌头。

外景·白天·赫尔夫高特家后院
彼得举起斧头劈柴,边逗着女儿:“苏西,你看我的身体多么强壮。”
苏西正在帮大卫收拾刚才拣到的玻璃瓶。
“让我看看你在马戏团的时侯被狮子抓的地方好吗?”说完,跑向父亲。
彼得放下斧子:“来来来,过来,苏西。”他慢慢撩起左手的袖子,“你看,嘣……嘣……”
大卫的母亲一如既往地在窗前忙活,不时抬起头望望窗外其乐融融的爷仨,满足之情溢于言表。
彼得(画外):“这就是太靠近栅栏的错。”他叫过儿子:“大卫,过来。来,你打我。”
爷俩摆出打斗的架势,彼得用右手顶住大卫的前额,大卫出拳进攻。
彼得:“对啦,要用尽力。好,用力气。”
“我也来打你。“苏西觉得好玩,也上来凑热闹。
“你也来,苏西。使劲打,使劲。”彼得一手抵住一个孩子的额头,两个孩子拼尽全力进攻依然打不着他,“哦,你看,我是钢铁之躯,没人能伤害我。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适者才能生存”。彼得放开苏西,双手搂住大卫意味深长道:“弱者就会像虫子一样被踩碎。”
苏西插嘴:“就像蚂蚱一样。”
“相信我。”彼得盯着大卫的眼睛,和蔼地:“如果你想在美国生存,就得身强体壮。知道吗?”母亲听到这里停下手中的活儿,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虑。
苏西(画外):“就像你一样吗,爸爸?”
彼得(画外):“对,像我这样。说得对。来,好极了。”

内景·白天·犹太会堂
彼得恭敬地坐在椅子上,仰望墙上一张张宗教领袖的照片。画外传来打字声。突然,一声刺耳的撕纸声惊动了他,他朝发出声响的方向望去。另一边,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打字员冲他抱歉地笑笑。
彼得收回目光,无聊地拿过旁边小桌上的一张报纸翻看。顿时,一条大标题映入他的眼帘:少年大卫走向成名之路。下面附着一张彼得指导大卫弹琴的照片。
彼得刚想拿起报纸仔细看看时,经师与大卫并肩走出来。
经师:“下周见,大卫。别忘了学习。”说着将一本厚厚的经书送到大卫手中。
大卫:“谢谢你了。”
经师目送着大卫父子沿着长长的走廊向外走去。彼得边走边将顶在头上的白色无檐小帽摘下来。

内景·晚上·某社会名流的居所
门厅处,身着高级晚礼服的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寒暄着。
一位老年妇女走过来热情地迎接刚刚走进来的大卫与彼得父子:“赫尔夫高特先生,真令人激动,是不是?”她拉过大卫向里走去,“大卫,市长先生今天要见你!”
彼得被晾在了一边,颇感不快。
“彼得?”随后进来的罗森与他打着招呼。
彼得心不在焉地看他一眼:“罗森先生。”
侍者端着一托盘酒走过来,罗森端起一杯:“谢谢!”侍者接着礼貌地将酒端到彼得面前,彼得微微摇了摇头。
画外音:“各位女士们先生们……”
彼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应该谢你。”罗森未置可否,走向一边。
画外音:“……请注意啦,我们现在来感谢尊敬的市长先生设立的这个基金会……”
彼得站在原地未动。
老年妇女:“……帮助大卫去美国上学!”大家纷纷鼓掌。“下面就请我们的大卫·赫尔夫高特来为我们表演。”说完,引着大卫向钢琴走去。宾客们也纷纷跟过去观看演奏。
只有彼得像个局外人似的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内景·晚上·赫尔夫高特家
彼得坐在床边脱着鞋子,嘴里抱怨着:“这些人真不知羞耻,他们以为自己很重要,穿着皮草、戴着钻石,他们懂什么!”说着说着气不打一处来,嗓门也提高了:“真让我恶心!还有那个罗森……”他站起来脱掉西装:“他算什么东西?”支着半拉身子在床上看书的大卫听到父亲发牢骚,竖起了耳朵。
彼得(画外):“他不结婚,也没小孩。别再跟我提这个罗森!”
大卫的母亲(画外):“他只不过想让大卫得到你一直想要的。”
彼得:“永远别把我跟他相提并论,他吃过苦吗?一天都没有。他知道什么?”他把墙上镶着妻子三姐妹照片的相框扶正,“他知道家庭是什么意思吗?他知道你姐姐们是怎么死的吗?还有我的父亲和母亲”。他在原地打了个转儿,极力想掩饰内心的不平静,借故将自己的皮鞋拿了出去。
大卫的母亲躺在床上也是思绪万千。
彼得翻看着一本记录大卫成长过程的剪报,这是他专为儿子搜集整理的。他的神情逐渐从欣慰转为忧虑,慢慢合上剪报本。一歪头看见沙发扶手已经破烂不堪,他用沙发巾将它遮上抚平。

内景·苏维埃友好协会
这间屋子里全是高及屋顶的书架,上面摆满各类图书。正中悬挂着列宁的彩色肖像。两边插着一面苏联国旗,一面澳大利亚国旗。
掌声再次响起。
大卫弹奏完毕。协会书记、一戴眼镜的中年男人鼓着掌从前排的长椅上站起来,走向大卫:“谢谢,谢谢你,大卫。”接着又忙不迭地握住彼得的手,大声称赞道,“谢谢你,赫尔夫高特同志!你的儿子真不错!谢谢!”
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位身穿绿色衣服的老妇人深深地被大卫的琴声所打动,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之情。
书记(画外):“我们代表苏维埃友好协会欢迎你们!”
宾客们随意地站着交谈着。书记带领老妇人穿过人群,来到彼得跟前:“这位是凯瑟琳·苏珊纳·普理查德。”
凯瑟琳友善地伸出手:“你好。”
一位穿红衣的金发少女登上楼梯,来到相对安静的二楼。只见大卫手持一本书站在书架前翻看。
金发少女上前搭讪:“你弹得美极了。”
大卫:“谢谢。”
女孩伸出手自我介绍:“我叫索尼娅。”
大卫握住她的手:“哦,我叫……大卫。”
“我知道你是谁。你知道,你的手真美。”
大卫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腼腆地:“啊……你的也是。”
索尼娅笑笑:“那么,你是……要去美国,对吗?”
“是的。”
索尼娅指着大卫手中那本书:“或许有一天你还会去俄国呢。”
大卫已经有点手足无措:“为什么……不呢?”
“大卫!”楼下传来彼得的叫声。
大卫在楼梯边低头应道:“哦,我……我在这儿。”
“这里有一个重要的客人想要见你。”
索尼娅显得有点依依不舍。
“我……最好过去啦。”大卫说着走下楼去。彼得搂着儿子的肩膀,不安地回头看看。
凯瑟琳迎着父子俩走过来:“我从来没见过谁像你弹得这么美的,大卫。”
大卫握住她的手不失幽默地:“呃,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作家。”
凯瑟琳对彼得:“你一定为他感到骄傲。”
彼得:“作为父亲最大的骄傲。”
凯瑟琳:“我家里有一架受苦的旧钢琴。”
彼得笑笑:“哦,受苦的钢琴?”
凯瑟琳:“喔,受冷落之苦。或许你哪天可以到我家来弹。”
彼得连忙对大卫低语着什么。
大卫根本没听清父亲说什么,脱口而出:“哦,好的,我非常愿意效劳。”
凯瑟琳:“我很高兴。”
彼得看着大卫小声地:“说太感谢了。”
大卫几乎与父亲同时地:“我也是。”
大厅中央响起一阵摇铃声,凯瑟琳扭头看去,协会书记正站在一张摆着酒具的桌子前招呼大伙儿:“同志们注意啦,我提议大家举起酒杯……”
凯瑟琳故做神秘样:“该我上场啦。失陪了。”
书记(画外):“……为我们的创始人、我们今晚特别的嘉宾凯瑟琳·苏珊纳·普理查德干杯!”宾客们鼓掌欢迎,凯瑟琳走过去举起酒杯致意。
彼得伏在儿子耳边低声地:“这个老太太交际很广,她曾经去过苏联。”随后,父子俩走到大家中间。凯瑟琳特别地向这对父子举杯示意。

外景·白天·赫尔夫高特家门外
邮差骑着自行车由远及近,在大卫家门外停住,将两封信塞进信箱。
大卫好象早已在盼望着邮差的到来,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冲出来。他取出信看了看,然后欣喜若狂地返身回屋:“美国来的!”

内景·白天·赫尔夫高特家
大卫(画外):“我们久闻你杰出的才华……”
大卫兴奋地念着信:“……你能来和我们一起生活我们感到非常荣幸。相信你会觉得这里跟你家里一样。”
彼得默默切着菜,听到这里似乎有所触动,停顿了一下。
大卫接着念道:“我们还专门请钢琴师为你调好了钢琴。我们热切地期待着你的尽早到来。”
玛格丽特纠正(画外):“是尽快到来,傻瓜。”
苏西坐在床上边玩边问:“他们家有卡迪拉克吗?”
彼得端起菜板走到炉子边将切好的菜倒进锅里,然后回头瞪着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的孩子们。
大卫(画外):“啊,是尽快到来,我们期待着听你弹钢琴。”
在一旁熨衣服的雷切尔战战兢兢地察看着丈夫的神色。
大卫:“最好的祝愿。西蒙和巴巴拉……”
苏西开心地在床上蹦着叫嚷道:“再念一遍,再念一遍……”
“嘘,你们要把孩子吵醒啦!”雷切尔忍不住气冲冲地回过身喝斥儿女们。
大卫坐到妹妹的床边假装继续念信:“你一定会喜欢我们的鹦鹉还有我们的卷毛狗……”他故意调皮地顿了顿,斜眼看看姐姐,“……玛格丽特!”
苏西听罢开怀大笑。正在一旁听收音机的玛格丽特笑着冲上来抢弟弟的信:“哦,你这坏蛋,你瞎编的!瞎编的!”
大卫躲闪着:“也是叫这名字呀。”姐妹三人顿时笑打成一团。
“够啦!”彼得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三步并做两步地冲进屋里,先是指着收音机大叫:“把这给我关了!”然后从大卫手里夺过信就奔外走,“把信给我。大卫哪儿也不去!”
大卫与玛格丽特急忙起身追到房门口,只见彼得弯腰打开炉膛。
玛格丽特(画外):“爸爸!”
彼得咆哮着:“你们都在看什么?像傻子似的!他不去美国啦!我不会让任何人毁坏我们这个家庭!”
大卫:“求求你,爸爸,别这样。”
彼得气急败坏地将信撕碎扔进炉膛:“大卫,我知道什么最好!”
苏西倚着门框,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父亲,眼里充满了恐惧。
彼得(画外):“因为我是你的父亲!”他激动地接紧拳头,“因为我是你的父亲!!这是你的家庭!家庭!!”
大卫不再说什么,在父亲的吼叫声中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
彼得对着儿子的背影吼叫:“大卫!大卫,回来!”
玛格丽特心怀不满地斜睨着父亲。
雷切尔也开始埋怨丈夫:“这又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呢?!”
“我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相信我。”彼得劝慰着妻子,转而又对女儿大叫,“把门关上!”
玛格丽特眼里充满敌意,挑衅地怒视父亲,随后,无可奈何地带妹妹进屋,将房门轻轻关上。

外景·白天·罗森先生家门外
大卫发疯般地按着门铃:“罗森先生!罗森先生!”
没有人应答。他又疯狂地用拳头捶打大门,呼喊着:“罗森先生,开门。罗森先生!我是大卫!罗森先生!罗森先生!”
大卫无力地靠在门框上,涕泪双流,他摘掉眼镜,绝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抽泣起来。

内景·赫尔夫高特家
一只水龙头的特写,水一滴、一滴慢慢地坠落下来……
大卫全身赤裸,抱着膀子蹲在浴缸里,湿滴瘾的头发凌乱地搭在前额和鼻梁上。他瞪大着眼睛,精神恍惚,目光呆滞。
大卫听见了门口的响动,扭过头去。
彼得身穿睡袍开门进来,温存地:“哦,大卫,该起来啦。”他脱掉睡袍,“该起来啦,大卫。轮至我洗啦”。大卫好象没听见一样纹丝不动。
彼得拿起毛巾走到浴缸前,关切地询问:“你是不是好点啦?还哆嗦吗?洗个澡总是管用的。”然后,他突然一愣,看见了什么,“你这该死的畜生!你把屎拉在澡盆里!”随即抡起毛巾抽打儿子,“故意这么对我吗?你这畜生!畜生!你这该死的畜生!”
毛巾“啪啪”地落在大卫的头上、背上,然而,他既不反抗也不阻挡,任凭父亲打骂着,倔强地一动不动。毛巾带起的水花在空中飞舞着,重重地落到墙壁上。

内景·白天·犹太会堂
画外音:大卫以希伯莱语诵读《律法书》片段。
大卫正在会众面前行成年礼。
他头顶白色无檐小帽,身着特制的罩衫,在经师及父亲的陪同下站在读经台前朗读《律法书》片段。
彼得始终铁青着脸,好似在跟谁赌气。罗森先生捧着一本经书坐在大卫身后的男会众中间。大卫的母亲及姐妹则与众多妇女及女童一起位于较远的僻静处。

外景·夜·赫尔夫高特家门外
罗森先生摔上车门,大步流星地冲进大卫家的院落。他打开外面的纱门,举起拳头敲打大门上的玻璃:“彼得!我知道你能听见。”

内景·夜·赫尔夫高特家
彼得两手插兜站在门里。
罗森(画外):“别这样对待大卫。你不能阻止他去美国!彼得!”
门外,罗森无力地将前额抵在门上。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犬吠声。呆了片刻,他失望地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好象又想起什么,重新回到门前。
“不管你做什么,你最好别逼他弹那该死的拉赫曼尼诺夫。他还没有准备好!”说完,罗森“啪”的一声关上外面的纱门离去。

内景·夜·大卫的房间
大卫大睁着双眼躺在床上,他显然听到了罗森刚才的一番话。
彼得一声不响地走到他背后。
彼得(画外):“大卫,我的孩子,憎恨你的父亲是件很糟糕的事情。”
大卫不吭声。彼得接着说:“你知道吗,生活是残酷的,可是音乐……音乐永远会……永远会是你的朋友,而其他一切……都会让你失望的,孩子。”大卫依然无动于衷。
彼得动情地:“到头来,所有的一切都会让你失望的。别恨我,生活是残酷的,可是你不得不……不得不生存下去。你要生存下去。说呀,孩子。”
大卫紧皱眉头重复着:“要生存下去,爸爸。要生存下去。”
彼得走到他床边坐下:“大卫,没有人……会像我这样爱你,你谁也不能相信。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他试探地,“大卫……你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大卫回过身一头扎进父亲的怀抱。
彼得像哄小孩子一样地轻轻摇着儿子:“哦,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的,永远永远……”
“永远永远,爸爸。”大卫低声附和。

内景·清晨·伊甸园寄宿处
大卫的房间里,窗户大开着,白色的窗纱随风飞舞。单人床上的被褥纹丝未动。临窗倚墙摆放着一架黑色钢琴。
一册册一张张的乐谱散乱在地上。屋子中央,大卫头下枕着一粉色靠垫侧着身睁着眼蜷缩在地板上。他身前的地上满是烟头及火柴,看来一夜未眠。电视大开着,大卫伸手从旁边取过眼镜戴上,随即从几本凌乱的乐谱中抽出一张早已被揉皱的纸,举到眼前观看。
这是一张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入学通知单,上面的日期是1966年7月6日。
(闪回)

外景·白天·凯瑟琳·普理查德家门外
大卫拎着一只小箱子,向一所二层的乡间别墅走去。屋外的木桌上,凌乱地堆放着一些杂物。

内景·白天·凯瑟琳家
大卫坐在钢琴前,结束了弹奏,回过头来。
凯瑟琳(画外):“每次你弹给我听的时候……”
她坐在大卫身后的座椅上,手里夹着烟痴迷地:“你的音乐完全表述了那些……无法表述的东西。”
大卫:“是好的东西吗?”
凯瑟琳站起身:“是仙境。”
大卫:“无法表述的仙境?”
凯瑟琳:“太对啦。”她走到大卫身边坐下。
“给我讲个故事吧,凯瑟琳?今天该讲什么啦?”大卫又开始弹起来。
凯瑟琳:“一个新的故事。水滴的故事,好吗?”
大卫:“噢,雨滴吗?”
凯瑟琳:“是的,雨滴。”

外景·白天·凯瑟琳家门外
凯瑟琳与大卫面对面地坐在门口的一张矮木桌上吃东西。大卫从怀里掏出一只信封递给她。凯瑟琳打开信封:“太好了,我临死都会把这个保存好的。”她手里捏着一张大卫的照片,久久地端详着。

内景·晚·凯瑟琳家
镜头扫过墙上的架子,上面摆放着凯瑟琳父母及家人的照片。大卫送给她的那张照片已被镶进相框,放在前排。
凯瑟琳(画外):“我生命中所有的野草和野花……”
凯瑟琳戴着老花镜坐在台灯下动情地朗读:“我将我的尊严奉献给你,它们不是乳香也不是鲜药……”
大卫叼着香烟,坐在她身后在纸上写着什么。
凯瑟琳(画外):“可是……你是天神、耶稣和酒神。”大卫吸了口烟,看了看她。
凯瑟琳(画外):“你美丽温柔……且坚强。”

内景·晚·器乐声乐比赛现场
钢琴盖被掀开,三角琴也被架好。
镜头由大卫泡在水里的手向上移,他鼻子上架着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显得沉重而压抑,他叼着烟回头看着不停踱步的罗杰。
这边,有人打开琴盒,取出一把小提琴。
画外音:“今天我们最后的一位参赛选手大卫·赫尔夫高特将为大家演奏的是激动人心的拉赫曼尼诺夫。”
掌声响起。大卫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地咬着下嘴唇,慢悠悠地走到三角琴边。

内景·晚·凯瑟琳家
收音机里传出大赛主持人的声音:“这次的全国冠军将在以下两位选手中产生。”
凯瑟琳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大卫,加油!”
收音机的声音:“我敢说这对评委们来说将是十分困难的决定,因为他们两人难分高下……”凯瑟琳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啜了一口酒,接着往下听,“都是出类拔萃的。评委们正在讨论”。

内景·晚·器乐声乐比赛现场
选手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比赛结果。大卫不停地抠着手指,罗杰踱着步子在大卫旁边停下。
大卫:“真是个激烈的比赛,罗杰,是不是?”
罗杰纠正:“是血淋淋的游戏。”
这边,两男一女三位评委正在紧张地做着评判。
白胡子老头:“他弹得不错。”
另一男评委:“他应该得第一,我认为不错。”
观众席上,人们也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彼得坐在其中左顾右盼。突然,他一眼瞥见了罗森,同时罗森也注意到他。彼得急忙不自然地将目光移开。
这时,主持人走上台开始宣布比赛结果。
主持人(画外):“女士们先生们,我非常荣幸地宣布……”彼得紧张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今年的器乐声乐大赛的全国冠军是……”主持人故意卖了个关子,选手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大卫咬着手指。
主持人(画外):“……罗杰·伍德沃德!”
罗杰听到自己的名字后长出了口气,大卫向他点头祝贺。罗杰在掌声中走上前台向观众致意。
显然,这样的结果早在罗森先生的意料之中,相反,却大大出乎彼得的期望值。他顿感无地自容,失魂落魄地起身向外逃去。

内景·白天·凯瑟琳家
凯瑟琳坐在窗前写作,大卫搬着一只木箱走进来,放在墙边的地上。随后,他在沙发上坐下,望着凯瑟琳父亲的照片。
大卫:“凯瑟琳,你的父亲,他……他是什么样的人?”
凯瑟琳停下手中的活儿,摘下老花镜,沉浸在往事之中:“他……永远都在书房里忙,总是说‘你走开,凯瑟琳,我正在写作’。那个时候我还很小,我很生气”,她边说边比划,“有一天,我就把墨水倒在他的桌子上,在他的稿纸上涂得乱七八糟,毁了好几页。他看了很生气,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可我感觉到他的愤怒,后来他就冲我喊‘你在做什么?’然后是死一般的沉寂。我瞪着他说‘你走开,爸爸,我在写作!’”凯瑟琳说到这儿笑了,“后来他跑到我跟前把我抱起来,紧紧地拥抱我,几乎让我透不过气来。他后来总是说那是我的第一个作品。”她笑着摇了摇头,一转身看见大卫心事重重的模样,关切地问道:“大卫,有什么事吗?”
大卫默默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凯瑟琳接过来打开,戴起老花镜念出声:“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奖学金?”她喜出望外地,“哦,大卫,真是太好啦!”
大卫闷闷不乐地摇摇头:“爸爸不会让我去的,凯瑟琳。”
凯瑟琳走过来搂住他的肩膀:“他不能阻止你,大卫。”
大卫:“他就像一只发怒的狮子。”
凯瑟琳抚着大卫的头发,将他揽入怀中:“哦,胡说,他只是只猫。喔,我会想念你的。”
凯瑟琳打开一只纸盒子,里面露出一副鲜红色的皮手套:“这本来是给我儿子的,还是给你更合适。伦敦呐……非常非常的冷。”她将手套递到大卫手中,然后紧紧地拥抱着他。

外景·傍晚·郊外
郊外的路上,大卫拿出手套戴上,暗暗下了决心。

内景·晚上·赫尔夫高特家
大卫轻轻打开家门,蹑手蹑脚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旋亮灯。几乎与此同时,坐在起居室沙发中的彼得也将身边的台灯扭亮。
彼得冷冰冰地:“大卫,你去哪儿啦?”
大卫听到动静回过身嗫嚅:“我……我没赶上火车。”
彼得:“又是那个叫普理查德的女人。”他说着跳起来,“你手里拿的什么?手套?”
大卫手上戴着凯瑟琳送给他的红手套。
“你看着我。”大卫没理他,彼得不由咆哮起来:“看着我!”大卫被吓了一哆嗦,急忙将入学通知单掏出来交给父亲。
彼得展开看罢,冷笑道:“你以为……你能够为所欲为吗?”
大卫夺回通知单,壮了壮胆子:“我……我想去,你……你不能阻止我。”转身就要进屋。
“回来!”彼得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将他拽过来:“我是你父亲!”他劈头盖脸地打过去,大卫猝不及防,眼镜被打落在地。彼得按住大卫,失去理智地吼叫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全为了你!你这个冷酷无情的东西!”
“妈妈!”苏西闻声大叫着从另一房间跑出来,她上前阻止父亲,结果被他一把推开:“你这蠢丫头!让开!”
苏西:“玛格丽特!”
这时,母亲披着睡袍从房里冲出来,父子俩已倒在餐桌上打成一团。
“放开他!”母亲扑过去拉架,反倒和大卫一起被彼得推倒在地。
彼得还不肯善罢甘休:“放开他?你想去你就去吧!”他举起拳头继续捶打大卫。大卫毫无还手之力,只好用手护住头部。
苏西乞求道:“别打了!”
彼得停下手,余怒未消:“别管他。他没事的。”
母亲:“别打了。”
玛格丽特:“我去叫警察。”彼得伸手拦住大家,不让他们靠近大卫。
他渐渐冷静下来:“大卫,你没事吧?”他冲蜷缩在墙角的大卫伸过手,大卫误以为父亲又要出手打自己,忙本能地用手抵挡。
彼得胡噜一下儿子的头发:“你没伤着吧?是吧,大卫?哦,他没事。”
大卫拣起眼镜戴上,站起来嗫嚅着:“我……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作决定了。”
彼得:“他以为他会去伦敦?”
大卫理直气壮地:“皇家音乐学院答应接收我。”
彼得:“你去伦敦做什么?大卫!”
大卫绝望了,摇摇头不想再说什么,打定主意向门口走去。
彼得抢先一步用身体挡住他的去路,威胁道:“如果你要走的话,你就永远别再进这个家门啦!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儿子,姐妹们也没有你这个兄弟!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想要让我们这个家毁了吗?!”
大卫的母亲在一旁拿父子俩没办法,苏西扑在玛格丽特身上抽泣着。
大卫闭着眼深深地吸口气,不改初衷地:“对不起,对不起。”
彼得惊恐地伸出双臂将儿子揽入怀中,惟恐失去他:“哦,大卫,大卫。”他抚摩着儿子的头发,语气缓和道:“你要是爱我,就别再提这荒唐事了,你别再迈出这家门,好吗?大卫,大卫,如果你走的话,我的大卫,你将来一辈子……都会受到惩罚的。”
大卫不由分说挣出身,却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我很抱歉。”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
彼得恼羞成怒地叫嚷:“大卫!大卫,你别逼我!”
大卫一声不响地摔门而去。彼得伤心而又无奈地立在原地,他摘掉眼镜擦去眼角的泪珠。
彼得怒不可遏地将一页页剪报扯碎扔进熊熊燃烧的火中,他的脸被火光映照得通红,他愤怒地把最后一张投入烈火,这张剪报上是大卫荣获全国冠军时与著名钢琴家伊萨克·斯特恩先生在领奖台上的合影,大标题是“大卫展露光芒”。
彼得看着剪报一点点被火焰侵噬,火星溅得到处都是,火光反射到他的镜片上。

外景·白天·英国皇家音乐学院
位于伦敦的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大门正上方飘扬着一面英国国旗,一群白鸽由这座四层的英式古典建筑上展翅高飞。

内景·白天·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内
塞西尔·帕克斯教授与教务主任坐在窗台上边啜咖啡边凭窗向外眺望。
帕克斯教授:“这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一双手。”
教务主任:“和大脑没关系。”
楼下音乐厅前,蓄起中长发的大卫夹着一沓乐谱慌慌张张地跑下台阶。一不小心,乐谱掉在地上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他忙不迭地弯腰捡拾。一恰巧路过这里的男生也赶紧上前帮忙。
帕克斯教授(画外):“哦,当然,他是有点脆弱。”
教务主任(画外):“萧邦第二。”
帕克斯教授满有把握:“我见过的太多了,我敢说他一定能进入协奏曲选拔赛的决赛。”
教务主任:“那你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
帕克斯教授肯定地:“天才洋溢。”
教务主任面露怀疑:“天才?真的?”说完,端起咖啡走出去。
帕克斯教授望着大卫满地追拾乐谱的滑稽样子情不自禁地开怀大笑。

内景·白天·琴房
帕克斯教授满怀激情:“来吧,大卫!”他边说边用力敲着琴键,“就这么使劲地敲啊,敲啊,魔鬼,你想象魔鬼,大卫。”
大卫:“我不能把键盘敲坏了,对不对?”
帕克斯教授:“李斯特敲坏过很多琴键。”
大卫:“哦,是的是的。”他弹起来。
帕克斯教授坐到大卫身边:“来吧,替我这只没用的胳膊出出气。首先记住曲子,然后再把感情加上去。”
大卫频频点头:“啊,加上去。对,加上去……”
帕克斯教授:“你赞同吗?”
大卫:“哦,我赞同。”弹着琴又加了一句,“我总是赞同。”
帕克斯教授:“这样好吗?”
大卫:“我……我不知道,你说呢?”
帕克斯教授:“别忘了音乐在乐谱上。”
大卫:“在乐谱上,是的。音乐虽然在乐谱上,可是……可是感情不在呀。哦,感情……感情是在我的感觉里呀。”
帕克斯教授:“你不能为了感觉而牺牲所有的东西,要保持平衡。”
大卫:“啊,是的,是的,教授。是这样吗?”
帕克斯教授:“完全是。”
大卫:“我就是这么想的。哦,我就是这么想的。”
大卫的右脚一下下地踩着踏板。

内景·白天·学院内
一男人冲楼上喊道:“赫尔夫高特先生,你的支票。”
正在上楼的大卫听到叫声后停在楼梯拐角:“哦,谢谢你,怀特先生。”然后掉转身向下走。
大卫到楼下接过怀特先生递上的支票,就在这时,两个看上去很滑头的男生迎面走过来。
系花围巾的男生上前搂住大卫的肩膀向外走:“大卫,银行关门啦,你只有明天再取钱啦。”
大卫看着支票:“那就不能指望银行啦。”
另一系圆点围巾的男生一把抢过支票:“我们知道有个地方能兑换现金的。”
大卫:“哦,是吗,罗伯特?”
系花围巾的男生:“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内景·晚·脱衣舞夜总会
这个歌声震耳欲聋的淫秽场所里乌烟瘴气,两个上身赤裸只穿着三角裤的舞女在台上扭摆着。一位侍女托着几杯啤酒走过来。那个叫罗伯特的男生将一支大雪茄塞进大卫嘴里。系花围巾的男生把啤酒端下,随后从大卫怀里掏出什么递给侍女,并指着台子对她说着什么。罗伯特为大卫点着雪茄,大卫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
离他们这里不远的一张靠着墙的位子上,一个披着红围脖看上去已不年轻的女人一直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边,她不怀好意而又不苟言笑,眼里流露出誓在必得之意。

外景·清晨·伦敦街头
一只灰色的鸽子“咕咕”地叫着。脖子上围着红围脖的大卫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起身一看,自己竟然睡在一座狮子雕像下面。他跳下台阶,朝学校方向走去。
大卫(画外):“我得集中注意力,凯瑟琳。集中注意力,凯瑟琳。不断练习、练习、练习。因为帕克斯教授说过有三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练习、练习、练习……”

内景·凯瑟琳家
一架老式的录音机旋转着,磁带里传出大卫的声音:“……我若想参加协奏曲选拔赛的决赛,就必须如此……”
凯瑟琳喜不自禁地坐在桌前,边抽烟边聆听大卫寄来的磁带。
大卫(画外):“……这样我才能有机会……才能有机会在皇家艾尔伯特音乐厅里演奏,那个音乐厅……就在我的窗户对面。”

外景·白天·英国一架乐器店
大卫在乐器店外徘徊,随后扒在橱窗上向里望,眼里流露出向往之情。
大卫(画外):“我买了一架钢琴,凯瑟琳,一架美丽的钢琴,和你的一样,是架受冷落之苦的钢琴。”

内景·白天·大卫的宿舍
大卫手夹着香烟,对着麦克风说话。窗台上,老式录音机旋转着。
大卫(画外):“我写过信给爸爸,这是件好事,对不对?因为……只是……他没有给我回信。”磁带转到这里嘎然而止。
他拿起一封被退回的信看了看,伸手放到窗台上,那里已经有十来封类似的信件。他从旁边拿起一粒豆放进嘴里,叹了口气,呆呆地凝视窗外。他的对面摆放着一架似乎被重新油漆过的钢琴。

内景·白天·学院内
大卫匆匆推门闯进琴房,罗伯特与系花围巾的男生已在里面。罗伯特身边的墙上贴着进入决赛的人名单,旁边一对男女看罢失望地走开。
罗伯特倚在墙上:“嗨,嗨,亲爱的大卫,你是怎么进入决赛的?”
系花围巾的男生戴上帽子讽刺地:“你对指挥来讲简直是个噩梦。”
大卫听到这个好消息大喜过望:“是真的,是真的。”
罗伯特:“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与同伴一边一个搂住大卫。
大卫:“我们要赢,伙计们,我们要赢。要赢。”说着还想回头亲自再看一眼名单,但却身不由己地被俩人拥着向外走去。

内景·白天·琴房
皇家音乐学院钢琴协奏曲竞赛进入决赛的名单特写,时间是1969年。大卫·赫尔夫高特的名字赫然在上。
帕克斯教授(画外):“拉赫曼尼诺夫?你有把握吗?”
帕克斯教授举着一本拉赫曼尼诺夫的协奏曲乐谱,用怀疑的眼光盯着坐在对面的大卫。
大卫有点紧张地搓着双手:“可以这么说,可是……可是我从来……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事情真正有过把握。帕克斯先生。”
帕克斯教授的目光又落在乐谱上:“拉赫的第三协奏曲?这可是不朽之作啊。”
大卫:“这是一座高山,是世上最难的曲子。”
帕克斯教授:“从没有人敢疯狂地试拉赫的第三协奏曲呀。”
大卫咬着下嘴唇:“教授,我……我够疯狂吗?够吗?”
帕克斯教授打量着眼前这个的确够得上疯狂的年轻人,不禁心潮澎湃……
帕克斯教授(画外):“你想象有两支不同的曲子,互争高下,各不相让。”
大卫充满激情地弹奏着。
帕克斯教授坐在一旁面授机宜:“宽大的手,十指连心。弹琴是一种冒险,知道吗?永远没有安全的保证。你不能出一点错,大卫。这很危险,有人为此受伤的。”大卫在乐谱上记着什么。
帕克斯教授:“你要学会了蒙着眼睛弹琴。下一页!该下一页了,我的天哪。看着点乐谱。”
大卫戴上眼镜,嘟哝着:“对不起,教授。我……我……我忘了。”
帕克斯教授不满地:“你能不能先把它们学会啦,然后再……”
大卫:“然后……然后再把它们忘掉?”
帕克斯教授:“完全正确。”
镜头飞快地掠过蝌蚪般的音符。

内景·白天·大卫的宿舍
大卫趴在地毯上,手指像弹琴般灵活地敲击着地面,同时,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指,如同走火入魔一般。一旁的地上墩着一只老式烤炉,上面的两片面包已经烤焦了,“滋滋”地冒着浓烟。钢琴底下零星地散落着一些食物。
大卫戴着凯瑟琳送给他的红手套,用剪刀将手套的指尖部位一只只地剪掉。
一只猫咪站在钢琴上朝下望着,乐谱打开靠在琴盖上。大卫的眼晴被褐色的毛线头箍蒙着,他手上戴着那双没有指尖的手套在琴键上跳跃。看得出来,他的演奏技巧已日臻完善。
大卫与膝盖上的猫咪共食一盒沙丁鱼罐头,猫咪将头探进罐头盒中舔食,他同时也将一叉叉沙丁鱼送入自己口中。与此同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贴在对面墙上的与父亲的合影,照片中的彼得正在指着乐谱指导少年大卫弹琴。大卫收回目光,抚摩着小猫。
大卫搓搓冻僵的双手,放到嘴边哈哈气,然后继续练琴。

内景·白天·琴房
大卫一溜小跑,慌慌张张地穿过走廊,边跑边整理着手中的乐谱,连路上掉了一张都浑然不知。他知道自己迟到了,于是有些心虚地跑到帕克斯教授跟前。
站在窗前的帕克斯教授显然早已从窗口看到了大卫,他已经事先穿好了披风,但并没有责备之意,而是从衣架上取下礼帽戴在头上,并拿过拐棍向外走:“大卫,来呀,我的孩子。我们今天不练琴,休息肌肉和手指。练习想象力。”
镜头由书桌前推向窗外。
帕克斯教授(画外):“第一乐章,从装饰音开始。砰……”
帕克斯教授:“你的手应该养成一种连续的习惯动作,这样你就能忘掉……所有的音符。让它从心里发出来,心里!”大卫皱紧眉头领会着教授的意思。
一架豪华的三角钢琴,琴键在大卫的手下有力地跳动。
老教授站在琴边激发大卫的想象力:“难道你不喜欢这伟大的和弦吗?你要驯服这架钢琴,大卫,否则它就会撒野的,不听你的控制!它就是个怪物,要么你驯服它,要么被它吞掉!”话音刚落,一根琴弦便“嘣”地一声折断了。大卫回头望着老师。
帕克斯教授兴奋地大笑:“哈哈哈!弹得非常好,大卫!”

内景·白天·大卫的宿舍
大卫从宿舍门口的书报架上取下一只用牛皮纸裹着的邮包,看到上面并不熟悉的地址与人名颇感纳闷。他拿着包裹在耳边晃了晃。这时,一位50来岁的妇女提着手提包由楼上下来。她刚下了几阶台阶便不知为何放慢了脚步,犹豫不前。
大卫主动打着招呼:“早上好,比金斯夫人。”
比金斯夫人先是慌乱地垂下眼皮,而后毫不客气地瞪了大卫一眼,逃也似地从他身后溜走了。
大卫莫名其妙地挤了挤眉,他抱着邮包一阶阶地走上楼梯。原来,他只穿了一件套头毛衣,下身竟然一丝未挂!脚上的袜子还是一样一只!

内景·白天·大卫的房间
大卫喜滋滋地坐在床上拆邮包。打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卡片。上面赫然写道:凯瑟琳·苏珊娜·普理查德的遗物,应死者要求,所有私人物品及纪念品归还原主。
大卫的心一下子收紧了,他沉痛地逐一取出自己寄给凯瑟琳的信件、录音带等物,最后捧起镶着自己照片的相框,上面的玻璃已经碎成两半。
大卫从心底发出一声呼唤:“凯瑟琳!”

内景·晚上·帕克斯教授的储藏室
屋里黑漆漆的。教授在门口将灯打开。屋里横七竖八地堆放着一些雕像和油画。大卫搀扶教授走进来,同时上下左右地打量屋里的陈设,充满好奇而困惑。
帕克斯教授开口了:“我把这儿叫做我小小的陵墓,大卫。”他掀开一只纸箱子上覆盖的油衣,现出一幅白色的石膏人面雕像。他在箱子上蹭蹭手上的油,“啊,李斯特,满手的肉油。这是他死后人们做的。”
大卫抱着臂膀大发感慨:“可怜的弗兰斯,死后跟电线杆子似的。”
帕克斯教授:“这些东西在西岸都能买到,很便宜的。”
大卫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摸了摸李斯特的雕像,若有所思。
帕克斯教授(画外):“我这里也该有……拉赫曼尼诺夫的。”
他在一旁的架子上挨个搜索着,突然欣喜地叫了一声,从一个小纸盒中掏出一只比真人手稍大一些的手部雕塑:“啊!多么优美的手指啊,多么有气魄啊!”他转身将雕塑递给大卫,“你知道吗?我……我曾经为他演奏过一次拉赫的第三协奏曲的”。
大卫:“真的吗?”
帕克斯教授:“他说……他能从我的演奏里听见自己的心声,说……他说……我好象触及到他的灵魂似的。”他得意地凑向大卫,“我还不错吧?”
大卫:“简直不错极了,教授。”
帕克斯教授郑重其事地:“现在轮到你啦,大卫。你记着,一旦你演奏了它,它就属于你啦。你要好好地弹,就像不会再有明天一样。”

内景·英国·皇家音乐学院音乐厅
乐队全体成员以他们特有的方式或鼓掌或用琴弓轻击着乐谱,与台下身着礼服的师生一起恭候着钢琴演奏者的到来。片刻后,大卫由幕后走到前台向大家举手致意。
帕克斯教授坐在观众席中低声自语:“加油,大卫。别让我失望。”
大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半支雪茄,向观众扬了扬,然后放到嘴边。这个小插曲顿时招来台下的哄堂大笑,罗伯特与系花围巾的男生也在其中,他俩相视一笑。有人小声议论着什么。
帕克斯教授微微皱了皱眉头,坐在他后排、一直对大卫抱有偏见的教务主任乘机凑到教授耳边:“今天该发挥他的天才了,教授。”然后,一瞥嘴揶揄地笑了。
大卫坐到钢琴前,礼堂里的大灯熄灭了,灯光聚焦在舞台上,掌声也随之平息下来。
大卫摘下眼镜放在琴盖上,低头平静了片刻对指挥示意开始。
乐队早已严阵以待。随着指挥棒的飞舞,拉赫曼尼诺夫的第三协奏曲在大厅里回荡起来。
调音师带着耳机在录音。
大卫的手指仿佛自然流淌的溪水一般在琴键上掠过。帕克斯教授欣慰地笑了。大卫深深地陶醉于这优美的音乐之中……

内景·白天·赫尔失高特家
彼得独自背对镜头站着,静静地聆听儿子的演奏带。他对面墙壁的架子上摆放着大卫从小到大参加各种器乐比赛所赢得的奖杯,金光闪闪的,显得格外醒目。沙发旁的小桌上放着一台录音机,上面的磁带缓缓转动着,悠扬的音乐清晰悦耳。

内景·白天·英国皇家音乐学院音乐厅
大卫的脸上渗出一层层汗珠。

内景·白天·赫尔夫高特家
彼得的双眼渐渐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内景·英国皇家音乐学院音乐厅
乐曲渐入高潮,变得铿锵有力。帕克斯教授闭着双眼陶醉着,手不由自主地随着音乐起舞,头也随之摇动。
大卫已经大汗淋漓,头发全湿透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坠落下来。
音乐进入尾声,大卫则越来越趋于疯狂……震耳欲聋的掌声响起,全场沸腾,观众激动得纷纷起立。“真是太好啦!”“好极了!”乐曲在一片不绝于耳的喝彩声中结束了。

内景·白天·赫尔夫高特家
彼得手里紧紧攥着大卫这次演奏的录音带及其获得的一枚奖章,一行老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滑落。

内景·皇家音乐学院音乐厅
掌声经久不息,大卫显然已经心力交瘁,好似虚脱了一般挣扎着站起身,伸出颤抖的手去拿眼镜,不料手无力地垂下,一下子栽倒在键盘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他的两眼似凝固了一样,一动不动直愣愣地大睁着。
他那副古板的黑框眼镜摔在地上,丝毫未损。

内景
大卫的眼镜被扔在一只医用托盘里。
电话线的一头与一台医疗器械相接,另一头则连在大卫的头箍上。一只手拨动拨号盘,刺耳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大卫的嘴里被什么东西堵着,脸色苍白地平躺在治疗床上,手臂随着铃声不停地抖动,然后逐渐停下来。

内景·夜·赫尔夫高特家
一部老式的拨号电话不停地响着。半晌,一只手伸过来拿起话筒。
彼得(画外):“喂?是谁呀?”见对方不作答,他又追问道,“喂?”
“爸爸!”话筒里传出大卫久违的叫声。

外景·夜·路边的电话事
外面下着飘泼大雨。
此时的大卫已经理了短发,显得比从前精神了许多,他对着话筒,声音有些颤抖:“爸爸,我回家啦!爸爸!”

内景·夜·赫尔夫高特家
彼得默不作声。
电话那头传来大卫焦急的叫喊声:“爸爸?喂?爸爸!喂?!”
彼得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

外景·夜·路边电话亭
“喂?喂?”大卫对着话筒呼叫着,可里面传来的却是一声接一声的忙音。他无奈地将电话挂上,眼中一片茫然。

内景·夜·赫尔夫高特家
彼得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大雨,内心也如同这雨水一样泛起阵阵涟漪。少顷,他烦躁地走近一步,“哗”地将木窗拉下。

外景·白天·葛伦德尔精神病医院
一辆出租车驶到一座古典建筑物门前停下,一位年轻女人推开后门走下来。
年轻女人在一位护士模样的中年妇女的陪伴下穿过门廊,俩人边走边交谈。
护士将她引领到景色优美的后院,径直走到一位坐在长椅上的男人面前。
护士:“大卫,有人来看你啦。”
年轻女人微笑着蹲下身:“大卫,是我,苏西。”
岁月荏苒,当年天真活泼的小苏西如今也已进入而立之年。
嘴里叼着烟的大卫迷惑地看看眼前这个年轻女人:“苏西?”将那副跟了他多年的黑边眼镜戴上,抬头望望护士,“苏西?我认识苏西吗?”
护士循循善诱地:“是你的妹妹呀,大卫。”
大卫好象一下子想起来似的点点头:“哦,是苏西妹妹,苏西妹妹。谢谢你,护士妹妹。是苏西妹妹。”护士与苏西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苏西坐到哥哥身边带着歉意地:“大卫,我以后不能常来看你啦。”
“不能常来啦,甜甜的温柔的苏西不能常来啦。”大卫似懂非懂地重复着。
“我要搬到墨尔本去啦。”
大卫前后摇晃着上身:“哦。你的小诡计,可不能告诉你爸爸。这可是覆水难收。哦,玛格丽特,你怎么办哪?”
“玛格丽特在以色列,你记得吗?”
大卫:“哦,我记得玛格丽特,她叫我糊涂虫,还是侏儒来着?”苏西见哥哥并没有忘却童年往事,开心地笑起来。
大卫:“哦,是卷毛狗,卷毛狗,卷毛狗。那可是个复杂的地方,复杂的以色列。”提到以色列,苏西的笑容立刻凝固在脸上,渐渐化为哀伤。大卫没有注意她的表情,依旧喃喃自语:“那是个战场,那里有战争,那里有战争。哦,多么无聊,多么无聊,那里有战争,有战争。那……那真的会毁了一切,是不是?”说完,他深深吸了两口烟,两眼茫然地望着前方。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无语地呆坐在那里……

内景·白天·葛伦德尔精神病医院
窗台前,大卫闭着眼沐浴在暖烘烘的阳光下,又似乎是正在徜徉于自己的想象当中。

内景·白天·医院的音乐活动室外
大卫向外吐出一口烟,穿着浴袍的他坐在扶手椅上,忽而闭上眼,忽而又睁开,嘴也不停地一张一合。他右手夹着烟卷,有节奏地点击着椅子扶手。
画面由大卫的侧面特写镜头闪摇到一排黑白相间的琴键。
顺着大卫的角度看去,对面离窗户不远处摆放着一组架子鼓。接着,镜头继续甩向右边,定格在一架钢琴上,钢琴上方的墙上挂着一位钢琴大师的画像。
大卫口中念念有词,不时抬眼望望对面。
“大卫!”画外冷不丁传来护士的叫声。
大卫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立刻转过头:“是的,护士,是的。”
护士:“我就知道能在这儿找到你。”
大卫紧张地:“啊,我又调皮了,是吗?我做错了什么事吗,护士?”
护士搂过他的腰:“我们走,大卫。”
大卫听话地随护士向前走:“我可能会惹祸,我会一辈子受惩罚的,因为我犯了错误,犯了大错,我说的对吗?”
“哦,你这个傻瓜。”护士嗔怪道。
大卫:“因为那是禁果,医生说了那是禁果。”他倒着小碎步,浴袍的腰带邋遢地耷拉在身体两侧。走着走着,他的双脚突然蹦达起来,就像在玩儿时的跳格子游戏。

内景·医院·盥洗室
一名男保洁员在做清理,他将搭在洗手池及掉在地上的毛巾浴巾一一拣起,一股脑地扔进洗衣桶,然后推着向外走去。
一旁的浴缸里,大卫全身都泡在水里,仅将一张脸浮出水面。
“他对我不满意,他非常的失望,他们都会躲开我,把我扔在这儿,把我扔在这儿……”大卫凝视空中升腾的水气,口中不停地叨咕着。

内景·白天·音乐活动室
音乐室门上的玻璃上印着三行相同的五线谱。大卫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的情景,然后禁不住推门进去。
一位身穿红毛衣、白发苍苍的女病人正在钢琴声中乱舞一气。另一位年轻的女病人呆呆傻傻地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其他几个男病人或摆弄风铃、或盘腿坐在桌子上……大卫愣呵呵地直奔钢琴而去。
弹钢琴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妇女,大卫走到她身后,伸出左手沾了沾吐沫适时地翻过一页乐谱。
中年妇女瞥了他一眼,惊喜地:“啊,你能识谱吗?”
“哦,会一点儿,会一点儿。我又能有一个新的开端。”大卫说着坐到她身边,“这样很好,不是吗?”
中年妇女给他挪了点地儿,自我介绍道:“我叫贝里尔·奥尔科特。你叫什么?”
“奥尔科特,奥尔科特……这和我的姓像极了。我叫赫尔夫高特。”
叫贝里尔的女人大感意外:“赫尔夫高特?”
大卫又开始喋喋不休:“对啦。荒唐极了,是吧?意思是在上帝的帮助下,真是荒唐,哦,真是荒唐……”
贝里尔打断他:“你的名字呢,赫尔夫高特?”
大卫:“哦,名字,该说名字了,贝里尔。大卫,我叫大卫,我叫大卫。这个听着怎么样呀?”贝里尔听到“大卫”二字一下愣住了,手紧跟着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她感到不可思议,不觉又追问了一句:“你是大卫·赫尔夫高特?”
大卫不知怎么回事,连连称是:“是的,贝里尔。是的,是的,是的,是的……”
“我以前常看你赢了那么多的比赛。”贝里尔还是不大相信。
“赢了一些,也输了一些。不可能都输,那不是你的错。”
贝里尔认真地:“我那时候很崇拜你。”说话间,大卫情不自禁伸出一双细长的手指去触摸琴键。贝里尔见状忙问:“你还弹琴吗?”
大卫:“我不能弹了,医生说我不能弹了。如果我不听话就会吃苦头的。”
贝里尔有些失望:“你不能弹?”
大卫:“是的:是这样的,我想那是对的。因为弹琴会伤害我,医生说会伤害我。因为很久很久以前就发生过一次,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你能怎么样呢,没办法。哦,你来弹吧,贝里尔。来吧,勇敢地用力敲!”贝里尔照他的话弹起来,大卫高兴了,“哦,好极了!贝里尔,好极了。哦,左手非常好,左手非常好。问题是你得分忧体贴,分忧体贴,体贴分忧,不要犯错。我说得对吗,贝里尔?”贝里尔盲目地点点头。
“对,我相信对。哦,这会是个时髦的婚姻,时髦的婚姻,贝里尔。”大卫不知所云,贝里尔被他逗得大笑。“时髦的婚姻!哦,好极了,贝里尔,好极了!”大卫说着竟然凑近贝里尔的脸亲了一口,贝里尔显得有些尴尬。
“哦,真是太好了,好极了。”大卫靠在她的肩膀上,“好极了。哦,踩踏板,我们在骑自行车,贝里尔。”贝里尔又忍不住笑起来。“我们在骑自行车。贝里尔,踏板,贝里尔,踏板……”

外景·白天·精神病院的通廊
护士送贝里尔出门,俩人并肩向外走。
贝里尔:“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护士耸耸肩:“只有上帝知道,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很糊涂。这是很复杂的神经错乱,他就像是只生活在他自己的小小的世界里。”
贝里尔:“真是个可怜的人。”
护士:“是啊,他很可爱。如果他有地方去的话,他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外景·白天·精神病医院门外
大卫身穿风衣,一手提一件简单的行李,依然是烟不离嘴。他不知所措地向前后左右踅摸了一阵,然后才开始慢吞吞地下台阶。
画外音:“走啊,大卫。”
“哦,贝里尔,贝里尔,走,走。我……走,走……”大卫嘴里应着,走到停在门前的汽车旁,贝里尔早已系好安全带等候多时。他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上。
贝里尔禁不住挥手煽赶呛人的烟味:“哦,大卫,我不能忍受烟味。”
大卫连忙道歉:“哦,对不起,贝里尔,对不起。”他放下行李,返身下车。
贝里尔大叫:“哦,你要干什么?”
大卫将头探进车窗:“我走着,我走着。”说完,真的走了起来。
贝里尔急忙发动汽车喊道:“可你不认识路呀。”
“我……我跟着你,这……这怎么样?”大卫说着小跑起来。
贝里尔把车停在他前面:“哦,大卫,进来吧,大卫。”
大卫听话地开门上了车。
贝里尔:“上帝保佑你,大卫·赫尔夫高特。”
“我这样怎么样,贝里尔?这样行吗?”大卫将上半身探出车窗兴奋地大喊大叫。
汽车开过处,一块醒目的标志牌竖立在路边的青草地上大树荫下,上面写着:葛伦德耳精神病医院。

内景·白天·一基督教教堂
几位唱诗班成员站在教堂一侧演唱,圣坛前,一位白发教士忙活着摆放圣品。通向圣坛的两侧,两位老妇人正在插花和打扫地板。
唱诗班成员对面,贝里尔坐在管风琴前伴奏。坐在她旁边椅子上的大卫不时殷勤地欠起身为她掀乐谱,贝里尔报以和蔼的微笑。

内景·晚·贝里尔家
黑暗中,大卫猛地大叫着从床上坐起:“护士,是你吗?”
话音未落,一束刺眼的光线射进来,晃得他睁不开眼。穿着睡衣的贝里尔走到床边,“没事的,大卫。我在这儿”。说着,将一杯水和药递到大卫手中。
大卫边吃药边问:“护士哪儿去啦?妹妹哪儿去啦?”
贝里尔轻轻抚拍着他的后背:“从现在起,你就住在这个地方。”
经她这么一说,大卫似乎想了起来:“对啦,我没事啦,我很好,我很好。是不是?黛西,黛西,黛西……”
贝里尔接过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搂住大卫的肩膀:“黛西就要从这里开始他的新生活了。”
大卫就势扎到贝里尔怀里,同时像小孩子撒娇般地伸出手去揉摸贝里尔的乳房自言自语:“哦,这只是个故事,这只是个故事……”
贝里尔宽容地将他的手拿开:“哦,不是。”
“哦,那太好了,那太好了”大卫依旧伸出手去摸。
贝里尔再次将它拿开:“不是。”
大卫喃喃地:“那太好了,贝里尔……”贝里尔为大卫感到辛酸,她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流下来。

内景·白天·贝里尔家
贝里尔提着篮子外出回来,只见屋内凌乱不堪,她进来先将电视关上。
沙发旁的茶几上乐谱、拖鞋、袜子混在一起。
画外传来犬卫的喊叫声。贝里尔打开浴室门,大卫正在溢满泡沫和水的浴缸里折腾。
大卫:“你一点都不喜欢这肥大的和弦吗,贝里尔?”贝里尔生气地转身离开。

内景·白天·教堂里
唱诗班正在大声演唱。一边,贝里尔弹奏着管风琴,大卫坐在旁边替她翻过一篇乐谱,突然伸出手去摸贝里尔的乳房。
贝里尔一边躲闪着一边呵斥道:“大卫!”接着,她看到主教向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

外景·白天·汽车里
汽车向前行驶,一排排树木从挡风玻璃上掠过。大卫坐在前排,显得闷闷不乐。
贝里尔(画外):“……从这条路下去就是,非常好的散步的地方。你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米努克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一个真正的基督徒。你会喜欢他的,大卫。”
大卫始终一声不吭。
贝里尔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嗓门一下子提高了,“哦,对啦,还有呢!你还有架自己的钢琴”。
大卫听到这话后才稍稍感觉到一丝安慰。

内景·伊甸园寄宿处
一架破旧的钢琴前,大卫驰骋在自己的音乐天地里,从早到晚一直不知疲倦地弹着,几近痴迷。
画外传来敲击地板的声音以及一个男人忍无可忍的吼叫声:“大卫!大卫!!好啦!!”
琴声骤然而止,大卫不以为然地昂起头,连抽几口香烟。
大卫坐在琴边的椅子上,耷拉着脑袋疲乏地睡着了。门“吱”的一声打开,米努克先生的声音飘过来:“早上好,大卫。哎,快醒醒。太阳都出来啦。该起来啦。”他将盛早饭的托盘放在窗前的桌子上。
大卫睁开眼,飕地站起:“啊?”
“吃早饭啦。我们也该让钢琴休息休息喽。”米努克先生说着合上琴盖用钥匙锁好,然后指着琴盖上的一张小纸片:“噢,大卫,这里。你在这个支票上签个字。”大卫顺从地拿起笔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米努克又补充道:“你该去锻炼锻炼身体啦。”
大卫满口答应:“哦,锻炼身体,是的是的,可以……清醒我的头脑。”
米努克一字一句地:“去呼吸点新鲜空气进你的肺里。”说完,拿起签好的支票走向门口。
大卫:“好的,因为弱者就会像虫子一样被踩碎,对不对?”顿了顿,又仿佛想起什么似地自语道,“就像蝗虫一样。”

外景·早晨·路边花园
花园里鸟语花香,绿树郁郁葱葱。大卫一边坐在长椅上抽烟,一边好奇地注意着不时从身边跑过的人们。一对情侣说说笑笑着掠过,他身不由己地跟了上去……大卫在一棵棵大树间穿梭,疯狂地喊叫着向远处跑去。
这时,一阵阵“轰隆隆”的雷鸣声由远及近。

外景·晚上·莫比斯餐厅外
慢镜头:大卫迎着风雨向前跑,浑身淋得像落汤鸡一样。嘴上叼着的烟卷早已被浇灭。
突然,一阵再熟悉不过的钢琴声钻入他的耳朵,他不由自主地慢慢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左顾右盼。大卫的目光最后落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块霓虹灯招牌上:黑色的底板上,以白色线条勾勒出一只欢快的鲸鱼,它鼻孔里喷着水,畅游在蓝色的海面上。鲸鱼背上赫然印着“莫比斯”三个大字。
大卫鬼使神差地跑上前,脸贴在玻璃窗上向里张望。
琴声的确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这家叫“莫比斯”的餐馆业已打烊,正在打扫卫生,并准备送走最后一男一女两位客人。
一位穿花衬衫的男人结束了弹奏,离开钢琴,走过来与顾客寒暄:“谢谢,谢谢,亲爱的。希望你喜欢这音乐。”
女顾客:“哦,真是棒极了。再见。”
穿花衬衫的男人:“哦,再见,慢走。”
西尔维娅:“慢走啊。”
大卫如一只困兽般焦急地在窗外徘徊,突然举起手敲打玻璃。
穿花衬衫的男人挥挥手:“关门啦,快走吧。”
大卫反而锲而不舍地跑到大门前敲起来……

内景·翌日早晨·伊甸园寄宿处大卫房间内
地板上的电视机开着,乐谱散落一地。大卫斜躺在地上看着那张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入学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他已坐在地上的靠垫上,借助旁边一盏台灯发出的微光,用区别针拨弄钢琴上的锁孔,但是费了好大劲也没有打开,于是生气地击了琴盖一掌。停顿了片刻后,他忽然灵机一动,站起来取下钢琴上的一摞琴谱,抱在怀里跑出家门。

内景·晚上·莫比斯餐馆
正值就餐时刻,餐厅里熙熙攘攘,宾客满座。
大卫战战兢兢地叼着烟向钢琴走去,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引来许多顾客侧目注视。
西尔维娅和托尼正在吧台边忙碌着,老板也在一旁边饮酒边与一男顾客闲聊。他无意间看到大卫,不满地说道:“西尔维娅?你的那条迷路的狗又来了。”说完端起酒杯走过去。
托尼观察着西尔维娅的神色:“哦,你想让我把他弄走吗?”
西尔维娅摇摇头:“哦,不,让我来。”
大卫想把他那摞乱糟糟的乐谱倚在琴盖上,结果刚一松手它们便都滑落到地上。
老板见状戏弄道:“宝贝儿,怎么样?来一曲?”
大卫刚想弯腰去拣,听罢忙说:“来一曲,宝贝。哦,当然啦,没有烦恼,没有烦恼。”他依然像小时候那次应试一样,用左脚勾着凳子靠近钢琴,右脚踩在踏板上。他试弹了几个音后抚摩着琴键。
老板嘲弄地笑起来:“哦,快看,大钢琴师要露一手啦。”
西尔维娅急忙跑过来小声道:“哦,大卫……”
话刚吐出一半,大卫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弹起来。优美动听的音乐顿时吸引了一些顾客的注意,西尔维娅逐渐发出会心的微笑。霎时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大卫。托尼也走到西尔维娅身后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大卫抽空得意洋洋地回头看看大家。
老板一下子傻眼了,自感没趣地吸了口烟,环顾一下餐厅,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卫身上。
一曲结束,掌声响起来,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
大卫回过头:“谢谢,谢谢。”
西尔维娅:“大卫,真是棒极了!”
老板也从心底里被大卫的演奏折服了,自愧弗如。他啜了口酒,悄没声地转身离开。
餐厅里顿时沸腾起来,连楼梯上和过道里都站满了人,他们纷纷对托尼要求大卫再弹奏几曲。托尼一时应接不暇。
餐厅里充满欢声笑语,鼓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
“哦,谢谢,谢谢。”大卫身穿演出服、白衬衫领子上打着红领结,从顾客中间起身向大家道谢,“谢谢”。
大卫坐在琴边,旁边围绕着好几位女顾客。
“太精彩了!”一位女顾客坐在大卫身边不住地亲着他。另一位长发美女为他献上一杯香槟。
“哦,这可是活生生的。”大卫简直有些忘乎所以。
一男顾客探过头来:“弹贝多芬第五。”
大卫擦擦额头上的汗:“哦,没问题,宝贝。交响曲还是协奏曲啊?”

内景·白天·赫尔夫高特家
报纸特写:大卫在餐厅与几位女顾客的合影,上面的大标题是“还记得他吗?”。下面是大卫曾经送给已过世的凯瑟琳·普理查德的那张少年时代的照片,上面写着“大卫光芒四射”。
彼得缓缓放下报纸,他已苍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
他的目光从上面那张照片移到下面,看着年轻时意气风发的大卫,思绪万千。

内景·晚上·餐馆楼上的一个房间
从餐厅外面的玻璃窗望去,演奏完毕的大卫与顾客们寒喧着,向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大卫打开小冰箱,取出一盒罐头,自言自语道:“我今天晚上弹得不错,是吧?我想该奖励我一点甜食,是不是?”他抬起头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门口,手下意识地一抖,罐头“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彼得蓦然出现在门口:“你好,大卫。”
大卫声音打着颤:“你好,爸爸。你……你……你好。”然后,弯腰去拣罐头。
彼得:“你感觉好些吗?”
大卫结巴着:“我打……打……打不开罐头,这……有点不对劲,它……”
彼得走过来:“有什么不对劲儿,孩子?”
大卫六神无主地:“这是个谜,这是个谜。”
“把这关上。给我。我开给你看。”彼得伸手将冰箱门关上,拿过罐头用开罐器轻轻一撬,“这样。对”。罐头应声打开,彼得微微一笑,“看见了吧?多简单。”
大卫稍稍镇定下来,随声附和:“真是的,再简单不过了。对,再简单不过了”。他把脸扭向别处。
彼得取出奖章戴在儿子脖子上:“大卫……这个……这儿……对着我。”他扳过大卫的身子,托起他的下巴,透过贴着胶布的眼镜直视着儿子,“看着我。你真是个幸运的孩子,大卫”。
大卫闭上双眼,故态复萌:“是真的,真的。好象是,真的真的,好象是真的,人们说……人们觉得我……”
彼得打断他:“大卫,你想说什么?”
大卫:“是的,我是个幸运的孩子。”
彼得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把搂过大卫哽咽着:“没有人像我这样爱你,没有。像我这样……”随后放开大卫,仰头环视房间,“知道吗?你知道你……有什么样的……机会吗?”
大卫:“一生难得的机会,是的,爸爸,是的。”
彼得:“大卫……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我买了一把小提琴,一把很美的小提琴。为了它……我用了我……所有的……积蓄。你知道,后来……它怎么样了?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卫有些不耐烦地别过脸:“不,爸爸,发生什么事啦?我不知道,我一点也不知道。”彼得看出了儿子的心思,伤心地转过身去。
大卫面对窗口:“问题是,你要生存下去,就得强壮才行,是不是?要活下去,对吧?”大卫听不到动静,转过身来,只见门口空荡荡的,父亲已经不见了。他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拿起挂在胸前的奖章仔细端详着。
楼下,彼得从餐馆走出来,孤伶伶地走进空旷的大街。
大卫站在窗前,目睹父亲渐渐远去的背影,动情地呼唤:“晚安,爸爸。”

外景·白天·西尔维娅家门外
西尔维娅打开后备厢,鼓足气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行李箱拎下来。
一边传来一个女人的问话:“孩子们哪?”
“可能在附近自己玩儿呢吧。”
她打开纱门,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对跟在后面的女伴说:“哦,对啦,我得警告你,这个周末有客人住在我家里。”
“不是又一个天蝎座的吧?”
西尔维娅打开房门让女伴先进去,“哦,他很有趣。他曾经是个天才儿童。”女伴一下就猜到是谁:“大卫?”

内景·白天·西尔维娅家
门厅里,椅子翻倒了,靠垫、床单、乐谱等物哩哩啦啦扔了一地。音响声震耳欲聋。女友不知怎么回事,跟着西尔维娅越过地上横七竖八的障碍物朝屋里走去。
西尔维娅边走边喊:“大卫?”她推开一扇房门,将行李放下,转身出来叫着:“大卫?大卫!”突然,她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得趔趄了一下。
西尔维娅走进另一个房间,音乐声随之嘎然而止。她走出来无奈地摇着头冲女友笑笑。女友在房门口刚想说什么,忽然又听到什么动静:“是不是水龙头没关?”西尔维娅猛地敛起笑容,奔向浴室:“哦,大卫!”
浴室里,所有的水龙头和淋浴喷头都大开着,西尔维娅以为大卫在里面洗澡,大声喊道:“大卫!”里面空无一人,西尔维娅蹭着墙关上喷头,嘴里嘟哝着:“他到底去哪儿啦?”返身又跑了出去。
水已经漫了一地,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报纸和乐谱等物也已被浸湿,摊了一地。

外景·白天·西尔维娅家院子里
蔚蓝的天空下,大卫戴着耳机,欢快地雀跃,他的鼻子上涂满了白粉,那神情那模样活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见西尔维娅二人过来,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跑上来:“妈妈,大卫在蹦床上已经蹦了一个小时啦。”
大卫“噢噢”地叫啊、蹦啊,身上只套着一件风衣,里面竟然一丝不挂。
西尔维娅:“大卫!”
女伴充满好奇地望着眼前这个怪人。
大卫手里握着随身听,蹦跳着转过身:“哦,是你吗,医生?没有热水啦,西尔维娅。热水去哪儿了?去哪儿了?”
西尔维娅示意他下来:“大卫,我想让你见个人。快来。”
“没有热水啦,西尔维娅,一点没有啦,一点也没有啦。没有啦,都到哪儿去啦?谁能告诉我,我不知道热水去哪儿啦。我不知道……”大卫蹦下来,闭着眼梦呓般地念叨着。
西尔维娅替他摘下耳机,介绍道:“大卫,吉利安是我的好朋友。”
大卫:“哦,友好的医生,我已经感觉好多啦。”
吉利安和气地:“很高兴认识你。”
西尔维娅:“不,她不是医生。”
大卫:“不是医生?甜蜜的西尔维娅……”
西尔维娅:“哦,不是,不是。她是个星象学家。”
大卫:“她是个专家,心脏外科医生……”
西尔维娅抢过话茬:“她是从悉尼来的。”
大卫睁开眼:“哦,是开心来的外科医生……”
西尔维娅:“别胡说八道啦。”
大卫:“胡说八道?我胡说八道了。”
吉利安:“吉利安,我叫吉利安。”
大卫:“哦,吉利安,对啦。”
西尔维娅望着好友:“如果幸运的话,吉利安可能会为你作个图,对吧?”
大卫伏在西尔维娅肩上:“她会为我作图吗,西尔维娅?”
吉利安:“是的,当然啦。对的,大卫,是的。”
大卫:“哦,什么样的图,西尔维娅?”
西尔维娅:“是星象图。”
大卫:“哦,是星星,星星,我喜欢星星……”
西尔维娅:“还有那些星球。”
大卫:“哦,不能忘了那些星球。当然当然。水星、海王星……哦,还有那些星球的音乐!”
吉利安:“哦,对对对!”
大卫将自己的脸贴在吉利安脸上:“音乐是爱的食品!哦,这是烹调的学问,是不是,吉利安?爱的食品。哦,吉利安!”
吉利安:“我不知道跟你熟了会是什么样子。”她也被蹭了一脸的白粉。

内景·晚上·莫比斯餐馆
大卫在演奏钢琴,表情专注而陶醉。餐厅里安静极了,只有音乐在回荡。吉利安坐在吧台边饮着酒,她观察了一下周围顾客的神态,发现他们各个全神贯注,吉利安不由对这个怪人产生了羡慕之情。演奏结束了,大家热情地鼓掌。在吧台里擦杯子的西尔维娅这才与好友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西尔维娅:“他是干什么的?”
吉利安:“他是投资顾问。我就是这么认识他的。”
西尔维娅:“听上去还不错。你对他认真吗?”吉利安不置可否,西尔维娅催促道,“哦,说说看,吉利安。从一到十衡量。”吉利安冲她伸出左手,西尔维娅一眼看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哦,看样子他是十全十美了。什么时候结婚?”
吉利安:“哦,老天!你了解我,我不喜欢操之过急。”
西尔维娅走向一边招呼顾客。吉利安朝大卫那边望去,只见他正在顾客中周旋。
“哦,不不,我不会亲你的。哦,亲爱的,哦,克莉斯,克莉斯……”大卫躲开一名男顾客伸过来的手,搂住一位漂亮女郎,然后又转向另一位金发女郎,“哦,好美丽的头发!”
金发女郎:“谢谢。”
大卫抚摩女郎的头发:“金发女郎是最会玩的。是不是?她们最会玩的。当然当然。”他一转身看见了吉利安,“哦,你在这儿呀,医生”。他走到吉利安身边,低头吻她戴着戒指的手,“哦,真是闪闪发光,闪闪发光哪”。
吉利安:“哦,不不……”
大卫:“我要回我的房间啦,我要回我的房间啦。”他说着向楼上走去,边与站在楼梯边的顾客寒暄,“晚安,露西。哦,可爱的露西。晚安,晚安”。他走上楼梯,与上面的客人拥抱,“我要回我的房间啦。哦,晚安,晚安”。

内景·晚上·餐馆楼上大卫的房间
吉利安走上楼梯,捡起大卫扔在楼梯上的演出服和领结,走到一扇半掩的房门外敲了几下:“我能进来吗?”
屋子里凌乱不堪,大卫手里夹着烟跪在房间中央的地毯上,面前摊着一大片报纸。他抬头见是吉利安,忙往里让:“哦,你好,医生。请进,请进。”
“我把这个放在哪儿?”吉利安举起衣服,无处下脚,只好踮起脚尖踩着报纸走进去,“哦,对不起”。
大卫:“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这真是令人惊奇,它看起来好大,真是令人惊奇,是不是?你不注意就能看见他的名字。你看,就在这儿,就在这儿。”他指着面前的报纸。
吉利安:“谁?”
大卫:“罗杰,罗杰,罗杰。”
报纸的公告栏上,罗杰·伍德沃德的音乐会启事格外醒目。
“噢,罗杰·伍德沃德?”吉利安看看报纸,在大卫身旁跪下。
大卫:“噢,罗杰。罗杰。是的。他是赢家。他是个赢家。”他说着又点燃一支烟。
吉利安:“啊,你已经点了一支啦。”
大卫:“他当时红……红得不得了。”
吉利安指指他右手夹着的香烟:“在这儿。”
大卫恍然大悟:“哦,那一支就够了。够了。够了。够了。”他将原先那支烟捻灭。
吉利安:“我很喜欢听你弹琴。”
大卫:“哦,是吗?是吗?我弹得还行吗?”
吉利安指着摞在报纸上的乐谱问道:“你也写曲子?”
大卫:“哦,不……这是拉赫第三号。拉赫第三号。”
吉利安拿起乐谱:“这是封信。”
大卫:“我想是的。我想是的。好象是真的,对吗?”
吉利安念道:“亲爱的塞瑟尔教授。皇家学院?”
大卫:“呃,音乐学院。皇家音乐学院。哦,那是个迷。那是个谜。”
吉利安不解地:“是个谜?”
大卫:“他只有一只胳膊,你知道吗?是中风。他残废了。残废了……”
吉利安:“哦,可怜的人。”
大卫:“可怜的猫咪。可怜的猫咪。它的爪子受了伤。治不好了。他没有任何办法。他是只可怜的……可怜的猫咪。他受了伤害。真是坏运气。是不是?真是坏运气。”他难过地将头靠在吉利安胸前,“我没有伤害你吧?”
吉利安善解人意地:“没有,一点都没有。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卫?”
大卫语无伦次:“噢,那件事。那件事……那是一片空白。一片空白。一片空白……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吉利安。就是这么回事。无法描述。难以言喻。无法描述。去描述无法描述的东西就是……”
吉利安:“大卫,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大卫:“哦,为什么不?为什么不?哦,我不想说什么。这真是个难题。”
吉利安指着信:“哦,不,这一点都不难,看这里,‘亲爱的’。”
大卫:“哦,对了,对了。亲爱的。”
吉利安:“亲爱的塞瑟尔,是塞瑟尔吗?”
大卫:“塞瑟尔……”
吉利安:“是塞瑟尔?”
大卫:“塞瑟尔,是帕克斯、帕克斯先生……”
吉利安:“塞瑟尔。哦,亲爱的……”
大卫:“……他演奏了第三协奏曲,使拉赫本人听了都受感动。还不错。是不是?那是非常难的曲子。非常困难。非常困难。”
吉利安诱导他将信写下去:“喔,亲爱的帕克斯先生……”
大卫:“很久没有联系了。很久了。我想是的。我希望……”
吉利安:“哦,很久没有联系了,很久,是的,是很久没有联系了。”
大卫:“我希望……吉利安,这听着还行吗,吉利安?”
吉利安:“当然了,非常好,非常好。”
大卫:“我希望你还记得我和拉赫第三号。我……现在身体好多了。我现在身体好多了。是吧?”
大卫(画外):“是的。我又开始弹琴了……”

内景·音乐厅·罗杰·伍德沃德的演奏会
一双锃亮的皮鞋踩在踏板上,一尘不染的豪华钢琴光可鉴人。
罗杰情绪激昂地结束了演奏,掌声随之响起……大卫与吉利安也坐在观众席中。吉利安凑到他耳边:“真是太棒啦!”
大卫激动地连连鼓掌,同时左顾右盼地巡视观众的反应,一种久违的感觉油然而生。

外景·白天·海边
几件衣服随意地扔在沙滩上、海草间。海鸥低鸣,海面上波涛汹涌。大卫赤身裸体地在海水中嬉戏。吉利安紧裹围巾坐在沙滩上看书。她不时抬头含笑望着随海翻滚的大卫。

外景·白天·西尔维娅家门外
大卫身穿浴衣,头发湿漉漉的,依依不舍地伏在吉利安肩膀上。吉利安轻抚他的后背劝慰道:“别这样,大卫。”
一旁的西尔维娅手举相机喊道:“笑笑,大卫。”吉利安笑着抬起头。
“我在笑啊。”大卫闭着眼偎依在吉利安怀里,好像撒娇的孩子一样。
西尔维娅举起相机:“好啦,好啦,看着镜头。”她迅速按下快门,跑到大卫身边,“哦,好啦。行啦行啦,想开一点吧,你会再见到她的,来吧,走吧”。说完,走向停在路边的汽车。
吉利安:“是的,生活还会继续的。”
大卫依旧闭着眼,死死握住她的手不放:“生活还会继续的,是的是的。”
西尔维娅着急地喊起来:“她得走啦!”
大卫:“哦,她得回去照顾她的孩子。”
吉利安:“哦不,他们已经长大了,只有我自己。我要照顾我自己。”
大卫:“哦,我也是自己,我也是自己。我永远都长不大,只是变大变小。”他拽过吉利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声音有些异样地,“哦,我这个人问题太多,我说吉利安,是不是啊?吉利安吉利安……”大卫一遍遍地呼唤着吉利安的名字,弄得她不知所措。“你……你愿意嫁给我吗?大卫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同时睁开眼睛用情地注视吉利安。
吉利安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那可不实际。”
大卫有些自嘲地又闭上眼:“当然,是不实际。不实际。不实际。不实际。吉利安。我一点也不实际。不实际……”
这时,画外传来西尔维娅焦急的喊声:“嗨,要误了飞机啦。”
吉利安的眼圈红了,她亲了一下大卫:“大卫,你真是太好啦。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问星星,吉利安,亲爱的。问问星星!”大卫动情地拥抱住她,意味深长地说。
汽车启动了,大卫敞胸露怀,露出里面的内裤。他在后面手舞足蹈地追赶着汽车。
车内,吉利安也回过头望着渐渐远去的大卫,她强忍泪水,恋恋不舍地挥着手……

内景·白天·吉利安的家
吉利安站在落地窗前若有所思,心情难以平静。窗外,天海连成一片。
夜幕降临,吉利安在计算机荧屏上敲出大卫·赫尔夫高特的名字。她旁边的墙上,临别时与大卫照的相片贴在明显的位置上。
夜已深,吉利安站在落地窗前饮咖啡,计算机上的星象图正在运行。
吉利安紧张地坐在计算机前,左手的钻戒已被褪下,不由自主地拿在指间把玩着。她不错眼珠地凝视屏幕片刻,然后看看手中的戒指,毫不犹豫地将它放在桌子上。

外景·白天·西尔维娅家院子中
在一片欢呼声中,身穿白色礼服的大卫和吉利安相拥长吻。人们将洁白的花瓣洒向这对新人。
一旁的老者见大卫吻着吉利安不松口,忍不住开口了:“大卫,你最好让她喘口气,大卫。”
大卫放开吉利安,转身去拥抱他:“哦,我不会亲你的。”
老者连忙躲闪:“哦,别这样。”
大卫借机又去吻吉利安。
大卫弹着琴,一旁几位年轻人引吭高歌。有人上前与新娘碰杯,吉利安微笑着:“谢谢。”然后,一往情深地注视着大卫。

内景·西尔维娅家客房
房门大开着,大卫与吉利安蒙着被子在床上亲呢。
大卫忽然充满歉意地:“哦,对不起了,亲爱的。”
吉利安:“没有关系。”
大卫:“哦,你叫出声来。哦……大卫,大卫。”
说完,俩人在床上翻滚起来。

外景·白天·西尔维娅家
特写:一张张乐谱在湛蓝的水面上漂浮着。
大卫悠闲地在水里游着。吉利安跑到游泳池边,见状大叫起来:“哦,可怜的拉维尔。”她从旁边拿过一根棍子开始打捞乐谱。
大卫:“哦,可怜的毛利森,被吹得到处都是,都湿了。”
吉利安:“你该穿衣服准备了。”
大卫:“亲爱的,我能再游一会儿吗?”
吉利安:“那好吧,就10分钟。想想李斯特,不要想协奏曲,想想钢琴练习曲。会对你有好处的。”

内景·白天·西尔维娅家
西尔维娅的两个孩子正在一边说笑一边用吹风机吹干乐谱,吉利安急急忙忙地将吹干的乐谱拿到熨衣板上去熨平。
“哦,我把扣子全扣错了。”大卫上穿白衬衣下穿三角裤走出来,揪着领子抱怨:“全扣错了。”
吉利安:“接着试,亲爱的。”
大卫:“哦,我在试,我在试。”
小男孩不时调皮地将吹风筒对准女孩吹,西尔维娅慌忙奔过来抢下他们手里的活儿。
“第37页找不着了。”吉利安突然嚷起来,风风火火地冲向门外。
西尔维娅也在吹干的那部分乐谱中翻找着。
大卫焦虑地转悠着:“那是尾声,是……曲终的开始。”他忽然想起什么,向一边走去,“哦,我要去泡泡我的手,泡泡我的手……”
“哦,大卫!”西尔维娅急忙扔下吹风机追了过去。

外景·白天·游泳池边
吉利安跪在池边,掀开过滤网的上盖,伸手捞出一张乐谱,长嘘口气:“哦,找到了。”

内景·白天·西尔维娅家
大卫将白衬衣塞进笔挺的西裤,满意地戴上眼镜。他丝毫未注意脚下的鞋穿岔了样。
吉利安把他按在沙发上,拿过一只鞋给他换上:“这是你的首次复出演出,你把鞋穿错了”
大卫站起来:“哦,我真蠢,真蠢。”
吉利安:“一点没错。坐下,坐直了。”
西尔维娅带着孩子们走出房间:“我们先到车上去了。”
大卫自言自语:“坐直了,坐直了……”说着,挺直了腰板。
吉利安:“放松。放松。”
大卫深深地吸了口气:“哦,放松,放松,我得学会放松,学会放松。”
吉利安低头吻着丈夫的手背,用眼神鼓励着他:“完美极了。”

内景·白天·音乐厅
大卫的金丝边眼镜放在琴盖上。
演出结束了,欢呼声、掌声连成一片。大卫擦了擦眼镜戴上,起身向观众致意,一种复杂之情涌上心头。
掌声经久不息,坐在第一排的西尔维娅与吉利安等人欣喜若狂地鼓掌,坐在她们后面的苏西喜极而泣,旁边年迈的老母亲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罗森先生也在观众之中,他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双眼湿润了。
旁边一观众喊道:“太精彩了!”
台上的大卫显得手足无措,他不时地对观众飞吻。吉利安扑到舞台边与丈夫拥吻。
大卫:“我亲爱的!”
吉利安激动地:“亲爱的!再弹一曲。”
大卫:“是吗?他们还想听吗?”
吉利安回首面对观众:“你打算怎么办?”
大卫伸手去抚摩她的乳房:“我要赢你。”
吉利安将他的手拿开:“哦,这会儿不行,亲爱的。”
大卫返身回舞台:“我再弹,我再弹。”
吉利安:“弹吧,弹吧。”
掌声响彻整个音乐厅,观众不约而同地起立。苏西也将老母亲搀扶起来。
面对如此热烈的情景,大卫百感交集,掩面抽泣。此时此刻,多少痛苦、压抑和辛酸都随着泪水一股脑儿地倾泻出来……

外景·白天·墓地
镜头慢慢移向一块墓碑的正面,上面刻着:伊莱亚斯·彼得·赫尔夫高特,生于波兰,享年72岁。
大卫双手插兜矗立在父亲的墓碑前。
吉利安(画外):“你有什么感觉?”
大卫:“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吉利安不可思议地回头打量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大卫:“我简直是惊慌失措,吃惊极了,这样听起来怎么样?可能这都是我错了,或许是的。谁知道呢?”
吉利安绕过墓碑,朝前走去,大卫跟在妻子后面。
吉利安:“你不要过分自责。”
大卫:“是呀,不要自责,是呀。也不要怪爸爸,因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吉利安:“可你还活着。”
大卫:“是啊,我还活着,没错。生活还要继续下去,吉利安,对吗?”
吉利安点点头:“是的。”
大卫:“是的,永永远远,永永远远。”
吉利安:“不,不是永远。”
大卫:“啊,不不……不是永远。我是说,生活不是阳台,对吗?生活会继续,我们也要接着活下去,是不是?我们不能放弃,不能放弃。”
吉利安:“哦,当然不能。每当闪耀的土星飞过,都会给我们带来惊奇。”
大卫:“哦,是那些星星,吉利安。”
吉利安:“万物都有它的季节。”
大卫:“那是个谜,那是个谜。”
吉利安:“可总会有个季节的。”
大卫:“哦,我们只要把握住季节的变化就行了。”
他说完开怀大笑,搂过吉利安在一块块墓碑之间穿梭前行……
片尾字幕:此片根据真人真事改编,大卫·赫尔夫高特现居住在澳大利亚。非常感谢大卫和吉利安·赫尔夫高特对拍摄此片给予的协助和合作。

(全剧终)

闪亮的风采Shine(1996)

又名:钢琴师(台) / 闪亮

上映日期:1996-01-21(圣丹斯电影节) / 1996-08-15(澳大利亚)片长:105分钟

主演:杰弗里·拉什 贾斯廷·布雷恩 索尼娅·托德 克里斯·海伍德  

导演:斯科特·希克斯 编剧:扬·萨尔迪 Jan Sardi/斯科特·希克斯 Scott Hic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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